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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牌面第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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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被人戳到脊梁骨,红神又急又气,扭头便骂:“你放屁!”
清玦扬手制止:“师兄,文雅,牌面!”
红神又急道:“都是虚妄之词!”
清玦赔着笑脸好言安抚:“虚妄之词虚妄之词!师兄你不要激动嘛,小弟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说着扭头转向梁山伯,“那么,你们俩这桩姻缘案,师兄其实早就有定夺了。如我先前所说,马文才中途插足,比不得你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祝姑娘最后破坟而入,两人自坟头化蝶而出,今生之事已成定局,只得来世再给你二人牵定红线。你们可有异议?”
梁祝二人听闻此言,都喜上眉梢,一叠声地喊着没有没有,激动地执手相看,都泪眼朦胧。
梁山伯抬袖拭泪,又问清玦:“那,那这位上仙,不知我二人何时可以转世投胎,再续前缘?”
清玦往门口一指:“出了门就往奈何桥去呗,一碗孟婆汤下去,又是一段天赐良缘。”
如此谈妥,梁祝二人心中大石都落了地,喜极而泣,千恩万谢地去了。
清玦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颇有些得意地朝向红神道:“大师兄你瞧,服务到位,客户才会满意。咱们月老祠的主业便是保证天下有情人的美满姻缘,何苦为了一点颜面上的过不去,而拆散人家一对恩爱眷侣呢?”
红神却一声冷哼,扭过头来,一对红瞳怒气冲冲地盯着他道:“肤浅,轻浮,行事冲动不过脑子,真是不负我对你的印象。你最好指望自己晚些遇到月老,否则若是见到玉帝下赐的五彩玉石炼成这副模样,月老非立刻将你回炉重炼不可!”
清玦刚要辩驳,红神一扬手制止了他的话头,撇过头去道:“赶紧叫最后一对,早审完我要去休息了。”
清玦恭敬地答了一声“是”,拿过预约表,朝门口喊:“刘兰芝,焦仲卿进来。”
这次进来的一对男女与先前截然不同。
先前梁祝那一对,是祝英台一人嘤嘤抽泣,梁山伯愁眉苦脸立于一侧,两人皆不敢多言。
而这焦刘一对,则是一路号哭着进来,男的哭声比女的还大,别说清玦看得目瞪口呆,就连红神也忍不住侧目,皱着眉看两人表演。
焦仲卿似是忍耐多时,进了内殿也不等清玦吩咐,自己一个人便开始哭诉与刘兰芝的多舛恋情。
“兰芝啊!她命苦啊!”焦仲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我母子虽情深,可我母亲容不下她啊!我不从也无奈,我母硬是逐她出了门户啊!兰芝她被兄长逼迫改嫁,她不愿也无奈,硬是投河自尽啊!兰芝她命苦啊!”
清玦听得一头雾水,侧头问红神:“你该不会把焦仲卿的红线牵他娘身上了吧?”
红神一个眼刀剜过来:“你放什么厥词!”
清玦清清嗓子朝焦仲卿正色道:“你莫哭哭啼啼的了,你讲不清事理,叫你边上的刘姑娘来说。”
刘兰芝便上前一步,抓着一方淡蓝绣花的手绢,先屈膝道了个万福,边擦泪边道:“两位仙君,我原是嫁入阿哥家中,家务勤勉,侍奉婆婆,凡事没有不尽力的。可我的婆婆却不知为何,看我百般不顺眼,处处刁难,硬是将我逐出了家门,断了我二人的姻缘。”
红神没好气地插嘴道:“你婆婆看你不顺眼要将你逐出,你丈夫呢?你丈夫就看着你被欺负?”
话音未落,焦仲卿又嚎啕大哭了起来,“不是我不护啊!人有人伦孝道,我母为尊长,岂有不重之理!”
“所以呢?你就尊重你母亲的决定,放了刘兰芝归家,又放任刘兰芝被逼改嫁?”红神冷冷地道。
焦仲卿不想被将了这一军,一时更加委屈,哭道:“我哪有放任不管!我与兰芝情深义重,自然必须进行反抗!”
“所以呢?你是怎么反抗的?刘兰芝跳河反抗我知道,你是怎样,自挂东南枝?”
“这,这这……”焦仲卿张口结舌,抬手指着红神,气得脸色铁青。
清玦转向红神,赔笑道:“师兄你看,他二人也是刚烈,都愿为对方而死,也算天地可鉴,姻缘不该这么痛苦吧!”
红神转身怒道:“你以为姻缘是什么东西?人人都是一根红线就可水到渠成了?人人命中都有红线,千年却都未必能等到红线另一头的靠近。他俩都没有尽最大的能力抗争过,就自作主张一死了之,还指望天神护佑他们的感情?他们掂量过自己的分量了吗?”
清玦转向焦仲卿正色道:“听见了没?你俩还没有努力抗争过就去死了,算你们自己弃权。”
这回是刘兰芝搀着焦仲卿的手出来,悲痛地哭道:“可阿哥已经尽了他最大的能力了,我兄长将我困在家中,连探视都不可能。阿哥就算拼死将我带出回家,他母亲也还是容不得我。若是没有天神庇佑,我二人此状根本无解,天赐姻缘又如何作数!”
焦仲卿趁热打铁:“兰芝啊,若是天神当真不护佑我俩,便是我俩无缘!我还是自挂东南枝去吧!哎!”
刘兰芝抱住丈夫双腿大哭:“阿哥!阿哥!哎!”
两人哭声几乎掀翻屋顶,清玦赔笑转向红神:“师兄你看,他……”
红神猛地拍案而起,打断了清玦话头,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少在这里打太极!想这样磨掉我的耐心来交由你决定,你打错算盘了!”
清玦忙肃穆垂手,“不敢不敢。”
红神冷笑一声,又转向焦刘二人,“你们方才所说,我现在就来给你们解答。月老定下姻缘牵定红线,线上必有一结,要命定之人一同解开,方才可以美满结合。不光你二人有,先前梁祝也有,梁祝的结是祝英台父母与马文才家,而你二人的结便是焦母同刘兰芝兄长二人。你二人面对劫难不思破解,不主动出击,便想坐享其成;见情况不如己意,便一个跳河一个上吊,就凭你们这样,还想要天神庇佑的美满姻缘?”
清玦连忙帮腔,数落二人,“听见了没?不能指望着躺赢,要主动出击。”
“这……”两人面面相觑,都一脸茫然,“这还要如何主动?”
“主动?主动还不简单,”清玦玉扇往袖中一笼,看着二人道,“你们只要记住,不主动就不会有故事。若是不信,你二人瞧好了!”
说完,两手袖子一捋,转身抬手抓住红神衣领一带,无视了红神惊诧的目光,便把自己的嘴唇贴上了红神的。
……
…………
不管是红神还是书案另一侧的焦刘两人都如遭雷击,瞠目结舌地望着一脸正气、泰然自若的清玦。
而搅乱场面的始作俑者则全然不觉,甚至还撬开红神的齿缝去人家口中溜了一圈,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大师兄嘴唇真软。
不知过了多久,清玦终于离开了红神的嘴唇,攥着衣领的拳头一松,红神立刻跌坐进了椅子,刘海与鬓发挡住了视线。
清玦清清嗓子,仿佛刚才的僭越者不是他一般,平静地朝二人道:“看见了没有?这就叫主动出击,不主动就不会有故事,而你们一旦主动了,说不定就还会有孩子,那你母亲自然就不能赶刘兰芝走了不是?谁会愿意孙儿一出生就没有娘呢?你——”
“你。”身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清玦不由自主地闭了口,往后倒退几步,看着垂首的红神周围迸发出一个强烈的气场。
一阵寒意漫上清玦的身心。
红神抬起头,原本暗红的双眼变得血红,齿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好大的胆子。”
“妈耶!”清玦到底还不是二百五,此刻深感大事不妙,忙连连后退了几步,赔笑摆手,“师兄我只是举个栗子!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红神衣袖中窜出两束红线,缓慢地蛇形至清玦脚边。
清玦见红神这是起了杀意了,拔脚便要跑,谁知两束红线迅疾地抓住了他的双腿,往上一提,便将他整个人倒挂在了半空。
“有话好说?”红神重复了一遍,一扬手,内殿大门豁然打开,红线吊着清玦朝外用力一甩,将他直接扔了出去,怒吼道,“给我滚!”
内殿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清玦在空中横飞了总有百步之遥,闭着两眼正打算狠狠着地挨那一记痛,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撞到了一具单薄的身躯。
他睁眼一看,自己竟被一个看上去相当年轻的少年接在了怀里。
那少年鼻梁上驾着一副金边眼镜,身上穿着一件浅褐色的衣衫,看起来颇斯文秀气,此刻脸上也是淡淡地挂着微笑,温和地道:“不愧是最有灵性的五彩石修炼而成,能逼得大师兄对自家师弟生如此大的气,清玦你还是第一个。”
清玦翻身从少年怀中跳下,颇不以为意道:“好说,在我的智慧面前,资历多老的上仙妖仙,都无法相较!”说着朝少年作了一揖,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好说,”少年答礼,“我是月老师父寻的沉香木制木梳修炼而成,大师兄赐名折花引。”
“哦!折花师兄!”清玦又行一礼,继而却又相当自来熟地拉住了折花引的胳膊,笑道:“其实,让大师兄逐我出来并非难事。当时师兄以红线将我倒吊在内殿之中,我无意将我的玉扇落在了地上。现在只要我一声令下,师兄定然会亲自将玉扇还我,师兄你可信?”
折花引一脸为难,“这不太好吧?师兄今日已经生了大气,怎可一再触碰他的底线!”
清玦笑嘻嘻地道:“这又何妨,就是你们成日里对他百依百顺,才惯出这么个坏脾气。你瞧好了!”
说完,朝内殿方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你焦刘二人,可定要学好这主动的方式!”
内殿大门豁然洞开,还未及清玦面露得意之色,一柄翡翠折扇嗖的一声飞来,一记重击将他砸晕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