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渐行渐远的念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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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他吸走了肺里全部空气，只能侧过头去躲开他，他眼中像含了明珠一般发亮，她看着他的眼皮，又凑上去吻了吻他的睫毛，说:“生日快乐！”
他微微笑笑，褪去她的上衣，说:“新年快乐！”
她被他突来的袭击带进的寒意冲击到了，抖了一下身子，他翻身将她压住，细细吻她背上的伤疤，这一条大伤疤已经恢复了，只是生出来的肉和其他的很不一样，她的肤色本就偏白，新长的更为娇嫩，只是缝线的痕迹生生将新旧两端分开，中间还有一点点凹陷，旁边又凸起，起起落落的，一点都不像女孩子的背。
她想躲，但是他紧紧抱着她，她根本动弹不得，只感觉两人的身体都发热起来。
“你们校区，是公共浴室，对吧。”他含住她的耳垂，很是心疼地问。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意识飘忽得厉害，只想要到软软的大床上，自己盖着被子掩饰其中羞耻。
“这几年，我都没有问过你，怎么洗澡？”他知道她这么大的伤疤，她一定不愿意去公共浴室的。
“在宿舍拿块帘子挡住，买了水桶，她们以为……”她腰间被他的胡渣刺到，稍稍顿了一下，“以为我是个南方人，怎么也接受不了……就这样子洗。”
“为什么不去租房？”
“大一大二一定要住校。”
“那现在申请了外住吗？”
“嗯。”她嗓眼里应道。
他突然用毯子裹了她，然后抱了她进房，她挣扎道:“你去洗澡……”
“没关系，我只是想要看一看它。”他心里难受得厉害，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让他很压抑。
她不说话了，像儿时那样子，她趴在床上，他坐在床沿给她上药。只是，现在变成他躺在她身边，她趴着，他侧着身子，眼中忧郁，手指一寸一寸地滑过……
他不记得她如何过去最难耐的时候的，她从来没有说过痒，从来没有哭过疼，可就是这样乖巧才叫他有气，但是却又无处发泄。
他那年过完年回来，却是发现她又回来了，依旧和她妈妈在一起，他想问，但是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又怎么好去评论？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他新学期开始就是走读的，现在早上出门，有时候会看到她。
三月的S市，已经回温，只要里面穿毛衣，外面穿春天外套，他一向穿得少，现在也只穿了校服，蹬着自己的新脚踏车在六点半的晨风中酣畅在带着清晨惰性的大街上。
“大哥哥。”
他倏忽停了车，他近视有点加深了，又不喜欢戴眼镜，竟然没有发现她刚才就在路边，只手里抱着一个书袋，因为背部受伤没有背书包，而她孤身一个人走在行人道上看着自行车道的他，前前后后有几堆小学生。他笑了一下：“衿衿，你好呀！”
她知道他赶时间，也不多耗他的时间，只放下书袋，一阵塑料的摩擦声后，她掏出来一个达利园，又掏出来一个，一共两个，走近一点递给他：“我前几天看见你冲着出来，大概也没有吃早餐，你又不在路上买，先拿达利园充饥吧。”
他哈哈大笑，却也不推辞，接过来：“惭愧惭愧！”
随后他道过谢，她则向他摆摆手，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跟着前几个学生拐了弯，他们的学校就从这里分道，他继续往前，她右拐。
他看着抱着书袋的她，虽然自己到了学校是会买早餐的，但是有人注意到自己没有买早餐，还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却又是大不一样的。她双手抱着袋子，里面书应该不多，他看着远去的小孩，拍了拍自己的脸，笑自己太久没被老爸老妈正儿八经地关心过，现在反倒被一个邻居家的孩子感动了一下。
“出息！”他笑道。
他其实也是知道她的情况也完全没有得到改善的，依旧像去年那样子，只是又有一点不一样了，她妈妈倒好像真的后悔了，有时候一整周，每天都在家。他看着她，有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也会客气地打个招呼，她也会疏远地问候他，他其实是很好奇的，这样的妈妈到底是怎么教小孩的？他认为，苏青衿完全说得上是非常讨喜的孩子了，活泼却不显吵，聪明却不显傲。
周六的时候，他起得很迟，到了十点才蓬松着头，披着衣服下楼拿快递，等到他被外面的阳光晒到完全醒了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在门外等他，手里拿了有半个提拉米苏的大小的盒子，外面是一盒塑料包装，像是药膏的样子。左手还有一张搭着的毯子，折叠着棱角分明，让他看得十分舒服。
“衿衿？”他买了一本书，算不得重，只是他向来嫌弃包裹脏，对着塑料包装的快递，都是两个手指夹回来的，他夹到家前，手指发酸，便用手拿过，疑惑地看着她。
她穿着红色的小靴子，一双腿站得很直，紧紧贴着，站得端庄而呆板，像是有些紧张的样子。
“怎么了？”他见她这样，便柔了声问。
“我想要大哥哥帮我涂一下药。”她说得很小声，完全不像她平时的样子。
他了然，应该不好意思，要是这样的请求还能没事人似的提出来，他又得教育一下她了。“嗯，只是你妈妈呢？”他又柔声问。
其实他有时候也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一对着她就换了说话调调呢，明明她也是不小的孩子了，他自己也就大了她五岁，总感觉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语气。
“她出差了。”她脸红着，捧着药盒子的手揪着毯子的角，他打开门，叫她进来，她有些拘束，正脱着鞋，他就把鞋架子上的大拖鞋拿了下来：“哎呀，没有小号的啦，试一下这双还勉强吗？”
她感觉有点奇怪，说不上的奇怪，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在自己爸爸家里也没有人给自己拿鞋子，但是在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家里竟能感受到关怀的奇怪。
“谢谢。”她缓慢地说。
他带她走进厅里，里面布置很简单，很明显的简约风格，原木色的案桌和白色的沙发，一台电脑摆在电视机的位置，取代了电视机，没有椅子，看样子是要用电脑的时候才拖了椅子过去。
他示意她坐下，给她倒了水，问：“你要怎么上药？”
她看他电脑旁边的沙漏，看得入了神，被他一句话拉回来，看向他说：“这个被子，像动手术一样盖住我，我脱掉上衣就可以了。”
他又问：“那是不是要躺下呢？”
“嗯。”
他明白了，示意她躺在沙发上，她坐下去，有点不安，但是又有点决绝，动作缓慢，但是终究是走过去坐下了，他背过身，说道：“我去洗个手。”说着背对她走进了卫生间。
他出来的时候，那一盒药就摆在沙发前的桌上，旁边是她的水杯，她趴在沙发上，披着毯子，毯子的后面开了一条口子，大概就是沿着她的背部伤痕剪出来的，毯子印着个海绵宝宝，现在少了一块，里面是她裸露的背部。
他坐到地上，她把头放到沙发里侧，脸枕着交叠的手，他拧开药盒，是白色的半液态药膏，带着一股清香。
“这是医院的药吗？”他一边小心地沿着伤疤涂，一边问道。
她在里侧说道：“是章阿姨留的，她写了纸条说可以去疤。”
他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这条伤疤，她大概也是见过的，除非是时光倒流，不然是没办法隐藏的，哪怕变轻一点，怕也是触目惊心。他现在看着却是平静，事实上，他从看到她父母在医院的表现，就已经死心了。
这个世界，有深爱自己孩子的父母，要是孩子没了，世界都塌下来的那种，也有生下就抛弃掉的那种，也有她父母这种，生下来养着还不如送走的养着的这种。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他看董佳佳的作文里，就引用过这句，现在看来，真是有道理的。
这种幸，其实还更不幸。
“这样子还疼吗？”他涂到下面一点，她挪了一下身子，可能是痒了。
“不疼。”她低着声音说。
“怎么了？”他感觉她要哭似的，有点害怕，他实在不会哄孩子。他一边问着一边想着冰箱里的巧克力不知道还有没有，他没有什么零食，倒总是有巧克力，偏偏他还不喜欢吃。
“大哥哥，你说我这个疤是不是特别丑啊……”她问出来之后，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说话间倒开始多了一点不在意。
“我之前用这个药膏涂了手臂上的小伤，真的有用的，所以我就想着可能背上也会变浅……”
“我知道去不了的，但是就是想要它变浅一点点……”
“唉，不过我也不敢强求了，章阿姨真是好人啊，都要出国了还记得我，我特别感谢她，只是我也没有什么回报她……”
“大哥哥也特别好，我说什么你都帮我……”
他不知道刺激到她哪根神经了，这会儿倒是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但是她这样子，总比不说话要好。
“我在书上看到，失去什么就得到什么，那个时候我不懂，但是长大一点之后，我就懂了，这个“什么”应该不是一样的，有可能失去的比得到的要少呢！”
他听得发昏，在学校最害怕就是语文老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自己了，现在还要听她念，他急忙说：“衿衿你很聪明的，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你现在看得开就好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花钿的故事？”
“什么花钿？”
他咳了咳嗓子，这个东西，也是他的同学的作文，他心里笑笑，不好意思，高阳，我要借用一下你的表达了。
“古代有一个公主，额际受了伤，后来她在额际眉心画了一朵花儿点缀，竟让她看上去更为出众，额间花后来还流行起来，人家就再也没有谈起过她的伤了。”
他说得很简单，但是大意也大概如此，他想着要是阅读总结有这么好，他大概语文也能维持110左右了吧，也就不用被语文老师重点关注了。
“喔。”她似乎很有兴趣。
他接着说：“同样道理，你知道现在纹身的吗？”
“嗯。”她有点惊奇，大哥哥竟然叫她纹身？她以为纹身是不良少年的标志。
“就有人用纹身遮挡自己不想要被看到的痛处。”他这样说道，却是说到了她的痛处，她稍微低了眼帘，他用干净的手摸了摸她的头，“你长大以后要是想要，也可以去，不过现在不行哦！”
“贵吗？”
“不便宜。”他眨眨眼。
“痛吗？”
“不算不疼。”他继续。
她被他这副特意否定的语气弄得发笑，转了头出来：“那我以后还是要去的！”
“也可以，不过你到时候最好叫上我，我可能也想要。”他站起来，稍微带着命令的语气道，“你再等十分钟再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渐行渐远的念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