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的故事》哈姆昕太

5、三、夏影（中）

　　是被汽车的鸣笛声吵醒的。夏影翻身看手机时间，六点一刻。离平常闹钟的六点半还有一刻钟的差距，但是既然醒了就不想再睡下去，索性起床，早一刻钟去跑步顺带买二人的早餐。
　　搬来新家已经过了两个月，不管是工作还是学习都已经逐渐步入正轨。与林邈的感情，并没有小雨所希望的突破性进展。
　　林邈时常聊起工作单位里比他早两个月入职的同届女生，在用英文名称呼彼此的外企，女孩用着Angelia的英文名。同一办公室的大男孩大女孩总是有话可说。听林邈谈论Angelia的语气，夏影心中泛起不好的感受。
　　“最近怎么没见小布更新博客呢？”一个晚上，小雨问到。
　　“太忙了，另外也没什么好写的。”夏影如实回答。
　　“唔，我也是，都没有吐槽欲了，是不是终于成了成熟的大人啦。。。”
　　“等下，接个电话。”夏影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陌生的号码。
　　“喂？”
　　“是夏影吧。”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最后一次听到还是在四年前那个初秋的傍晚。创业失败的男人闷头抽烟，沉默了很久，男人掐灭烟头，说，“分手吧”。
　　“恩，是我。”
　　“下来吧，我在你家楼底。”夏影拿着手机探出窗外向下张望，果然看到有黑色轿车停在楼底。
　　“有事么？”他问。
　　“我到这边做点生意，顺便来看看你。”
　　“哦？”依旧是将头探出窗外的姿势，夏影看到男人掐灭烟头，围着车慢慢踱步，“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和住址的。”
　　“下来吧，等你。”于是楼下的男人挂断了电话。
　　夏影在电脑前做了一会，看自己的□□由在线变成离开状态，还是决定下楼去看看。和他有着三年亲密关系的男人，依旧是霸道的语气，不容人拒绝。
　　于是，给小雨留言“有事，先下了”后，穿衣，下楼。出门前对在cs世界里拼杀的林邈喊了句：“林邈，我出去下。”如愿看到对方举起左右摆了个ok的姿势。
　　乘坐电梯时，确实是心情忐忑的。夏影看着匀速跳动的的数字离终点的1越来越近，不知道对方前来到底有着怎样的打算。“叮”一声，伴随电梯开门的动作，他阖上双眼——该来的总是会来。
　　步出公寓大楼，先入眼帘的是一看车牌就知道价格不菲的名贵车辆。曾经的恋人西装革履依靠在车边，手里把玩之前的通讯工具。听到渐进的脚步声，男人抬起头来，久不见的面孔染上风霜。夏影看这个已届三十的男子，陌生非常。
　　“上车。”男人随手打开车门，向夏影示意。
　　“去哪里。”夏影停住脚步，没有要顺着男人心意的意思。
　　“找个地方坐坐。”已经完全没有四年前的颓废，眼前的人是已经可以用成熟的菁英人士等华丽辞藻来修饰的存在。
　　“不用了，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说着故意抖抖脚，示意对方：你看我只套了件T恤和牛仔裤，脚踏人字拖这身穿着除了夜市路边店，去哪里也跟你那套amani的行头不配吧？
　　男人顿了顿，似乎察觉夏影的冷漠，就关上车门，抽出香烟点上。
　　“你长高不少，样子倒还没怎么变。”
　　“是么，倒是你，从哪知道我手机号和住址的。”
　　“动用了点关系。”男人弹了弹烟灰，语气暧昧。
　　“你查我？！”除了惊讶，还有气愤，“见也见过了，我回去了。”说着准备转身离开。
　　“夏影，”男人眼疾手快，抓住夏影的胳膊，“我知道你现在还在生我的气。”
　　夏影背对他皱起好看的眉，觉察到肩上多了沉甸甸的力道，不由自主转过身来。
　　“我也是为了保护你，当时的情况稍有不好就要连累旁人。直到现在我都很后悔说出那些话。”
　　夏影撇撇嘴，“哦？什么话。”
　　“你知道的。”
　　“那句‘分手吧’么？”夏影推开男人的手。
　　“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单身，现在好了，你回到我身边吧。”
　　夏影冷哼一声，抬头打晾自己曾经喜欢的人。
　　而对方突然伸手勾过夏影，没有防备无法预料的吻就这样印下来。
　　“你做什么！”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夏影却见到了不远处目瞪口呆的林邈。
　　“啊，我，我只是去便利店。”后者吞吞吐吐一句话就跑开了，连让夏影反应过来叫住他的时间都没有。
　　夏天的夜，夜幕还没有完全笼罩。在消去了暑气的微凉空气笼罩下，夏影突然感到很绝望，那是一种秘密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悲痛。
　　“那个人就是跟你同住的林邈？”到底是年长八岁，比他们多经历八年历练的人，不管什么情况都会保持冷静。
　　“你是故意的。”夏影恨恨地说，推开对方后退一步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如果我回到你身边，你会给我什么？”
　　“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所有东西，”男人猛吸一口烟，烟雾缭绕，“还有，会爱你。”
　　商人重利轻别离。随着心一点点沉到谷底，脑海中浮现出高中语文课本上出现的句子，那时的自己还处于可以向爱人说：“你是商人，却从不轻别离”的青涩年纪。
　　当时答应与这个人交往，是因了他对自己说“爱”，因了他对自己的好。然而今天，他最先想到的是物质，其后才是爱情。分开的时间太长，他已经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够了。”夏影甩手。
　　“四年前就结束了，断了就不可能重来，”夏影看到男子脚边一地烟头，心中默默数着。
　　一、二，
　　“已经不再喜欢你。”
　　三、四，
　　“都过去了。”
　　五、六，
　　“你走吧。”
　　七，
　　“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加上现在燃在曾经爱抚过自己的那有着修长手指的大手中的，一共八支。
　　早就对你说过祝你幸福的话了，你的幸福不是我。
　　不等男人开口，夏影走回楼内，头也不回。
　　楼梯间一直是昏暗的空间，因为没有脚步声打扰，连声控灯也沉默着。指示安全出口的灯箱挂在安全出口的上方，白色的灯管映着绿字，寂寞地亮着。夏影躲在楼梯间，直到听到马达发动的声音。属于过去的恋人离开了。
　　因为租来的房间在11层的缘故，夏影从来都是乘坐楼梯上下。而今天不知哪里来的兴趣，他一边数着楼梯阶数一边来到11层，并不感到累。
　　拧开房门，意外见到林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饭桌上摆着刚买回来一切两半的西瓜。
　　林邈招呼夏影过来：“回来啦，来吃来吃，还很冰的。”
　　可以稍微轻松一下么？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夏影找出饭勺，挖出红色的瓜肉，沙瓤的西瓜有汁水流出。
　　“便利店很近嘛。”大口吞下，炎炎夏日最美妙的享受。
　　“对了，刚才那个男的是？”
　　还是问到了这个话题。
　　“以前的男朋友。”
　　“难道你大学都不着女朋友就是因为他？”
　　“不是，他是我高中时候的男朋友。”
　　“哦，”林邈又吞下一大口，“那隔那么就找你干嘛？”
　　“你猜。”夏影转头送林邈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哇靠！不仗义不仗义！夏影你足足瞒了我四年！四年啊！！”明明都是22岁的大人了，夏影时常怀疑为什么林邈在像是小孩子一样撒娇时，自己却并不厌恶。
　　“他想找我复合，我拒绝了。”
　　“恩，拒绝的好，好马不吃回头草。”
　　“这句子不对吧。”夏影皱眉。
　　“小事小事，不必在意。那你家人知道么？”
　　“以前带他回过家，家人都很清楚。”
　　“也接受你们了？”
　　“还好吧，我父母比较看得开。”
　　“呐，真是不可思议。想不到咱哥们居然是。。。。。。是。。。。。。”林邈边吃边摇头晃脑。
　　“是个gay。”夏影也一边自嘲一边接上。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突然问了一句。
　　“自然是单身。”
　　“哦。。。。。。没有喜欢的，合适的么？”
　　夏影转头看林邈，对方意识到灼热的视线，也转过头来。
　　四目相交的瞬间，夏影又回过头，自顾吃起西瓜来。
　　“是有一个，我一直在等他。”
　　“那，那样啊。哥们，加油吧。”说着，拍拍夏影的肩。
　　对了，怎么会喜欢上林邈？
　　是因为可以向他倾诉。

　　出柜，英文come out of the closet的直译，指向亲友表明同志身份。
　　事后很长时间，夏影都为那晚成功出柜和林邈的顺利接受而庆幸不已。
　　网络上小雨依旧在努力说服自己向林邈表白。夏影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说不定能和好哥们捅破这最后一层窗纸。
　　然而一切止于春节的一通电话。
　　那时，夏影回到自己家人身边，林邈也回了老家。除夕夜的拜年电话时，林邈对夏影说：“兄弟，我跟Angelia好了。”
　　“什么？”屋外爆竹声声，夏影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好话不说二遍！等咱回自个家再好好跟你说啊。”林邈那边也是爆竹声声，杂音不断。
　　挂电话时，屋外有人在燃放家用的小型焰火。是简单的红绿两种颜色，点着后，会“咻”地窜上半空再“嘭”一声炸开，照亮半个夜空。
　　为接电话时得个好信号，夏影来到窗前，挂上电话时换了背对窗户的姿势。窗外的光芒映入卧室，忽明忽暗。
　　Q上小雨欢喜的说，我们这里下雪了。
　　嗯，我这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