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诔》林苏白

3、第三章 晏紫

　　“碧,多年未见,别来无恙乎?哈哈哈……”正拥苏白在怀，忽然传来爽朗的笑声。碧攸抬头望向来人。

　　面前的美貌青年跟自己年纪相仿。长身纤腰如风中韧柳，修眉俊目若露染桃花。过腰的长发高高挽起，斜簪一串兀自盛放的紫藤，再无其它。发色如漆，花香馥郁，交互辉映。淡紫色的长袍上绣百蝶穿花图案，百蝶百式，个个不同。花却惟有下摆处单绣的一株牡丹。花开如斗，枝繁叶茂，紫色地子衬的嫩白的花朵越发好看。此人乍看，眉细长而含春，眸上挑而带俏，配了一身艳丽至极的服饰，当真若女子一般。可细看之下，却因眼神凌厉而化解了眼角上挑而成的娇俏。貌若美姬而气若剑侠，此等样人唯有一个，不做他想。

　　“那么，你，应该是晏紫兄长喽？多年未见，别来无恙……”碧放开怀中的苏白，向对方伸出手去。

　　“没错，没错，是我。”薄薄的嘴唇露出一丝笑意，旋即转向右侧的苏白：“刚下了雨，园子里水气大，不穿外边的衣裳，仔细夜里又念腿疼。”晏紫展了手里的斗篷给苏白披上，麻利的系好带子，把长长的头发自领口收出来散放到背上。

　　碧攸只好收回手讪讪的道：“兄长果然还是疼苏白的紧……”

　　苏白脸微微泛红，向后退了一步，正色道：“紫，礼数还是不能忘吧，快跟碧好好见了来。”

　　晏紫兀自取出怀中手帕，轻拭掉苏白唇角残存的一痕血丝，边嗫嚅道：“白都直接扑进他怀里去了，也没有见相对施礼相见，对坐闲话家常啊。”

　　苏白轻斥一声：“你每日便是如此，”遂转回头，对碧攸正面一礼：“昨日得知兄长回府，未曾前去拜望，苏白告罪，今日幸得兄长驾临，苏白与家兄荣幸之至，还请兄长室内叙话。”晏紫促狭一笑：“嗯，不错，不错。不见外客的小弟居然也说得如此有模有样，我这个做哥哥的知足了。”对面的碧攸也轻笑出声：“自家兄弟，没得生分了。倒是小白，依旧爱跟大哥赌气。我们三兄弟多年不见，却原来俱是脾气禀性丝毫未变啊。好，闲话家常还是屋里说。”

　　小绿忙不迭的问道：“爷，这两位可是晏紫少爷和苏白小少爷？”

　　“正是，我原以为事过经年，祖父大人定是给兄长和小白另寻了安居之所，故未提及。想闲了再详细打听，择日拜访，却原来兄长与小白依旧住在留园。虽是惊喜，却不免觉得委屈了自家兄弟。府里他们肯住当然是最好了……”话音越说越低，最后一句已然是只有自身可闻了。

　　小绿趋前一步，单膝跪倒见礼：“小的林绿给两位少爷见礼。”晏紫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揪着小绿的耳朵薅他起来。“小绿，那只鼻涕虫嘛，这么大了，出息了，还跟原来一样聒噪招人烦么？”

　　“我原来就一直纳闷了，左耳朵怎么长这么歪，敢情是紫少爷您老人家打小给我揪的。”小绿慌忙逃离魔掌，躲到主人身后。

　　旁边苏白难得也展颜而笑。肤色似水，白衣如絮，若不是白锦缎斗篷领口镶了水色锦缎绣小朵紫牡丹的宽边，怕是便与这水样长天交互相融，飞升而去了。但那抹唇角的笑意，确是真真切切的尘世牵绊。绊住了自身，也绊了众生。

　　林碧攸望定苏白，笑意漾了满脸。

　　林晏紫在心底轻啐一声，自幼年起，碧攸便是这般，心心念念的只有牡丹与苏白。自己兄弟二人，本就寄身牡丹圃，而碧嗜好牡丹，故幼年常住留园。除留神照料那株玉版，剩下的时光便是花在如何讨得苏白欢喜上。苏白素来凉薄，不堪凡事庸扰，故忧多于喜。每次费尽心机能得苏白展颜欢笑，碧攸自会欢呼雀跃几日。看今日果然是性情丝毫未变。自己的心意明明不输碧攸，终日相伴，原也比碧攸更为亲近，不知为何，却总惹得小人儿更为忧懑。真真是苦思多年也未能解。

　　正各自思量，花影扶疏间，匆匆行来一人，高诵道号：“无量天尊，敢问可是林家少爷么？贫道云水道人，恳请林少爷去观内喝茶。”

　　“啊，少爷，是园子里云水观的牛鼻子……”

　　林碧攸瞪小绿一眼，忙绕出花丛，迎上前去。

　　“在下林碧攸，道长大名如雷贯耳，屈居留园，罪过罪过~”

　　“唉~林少爷说笑了，得蒙老太爷不弃，寄身留园，是贫道的福气。那，三位林姓少爷一起到小观喝茶吧，哈哈哈~~~”。云水道人仰天朗笑。

　　“道长，舍弟身体不适，我送他回房，这茶还是下次吧……”晏紫挽了苏白的的左手向云水道人正色道。

　　“噢？苏白少爷要不要紧？贫道与小少爷把一把脉如何？”

　　不单云水道人，碧攸也慌乱起来。“小白，你现觉得怎样？”

　　“不打紧的，宿疾而已。劳烦兄长与道长挂心了。由此，苏白告退。兄长自去与道长饮茶便是，不时定回府探望叔祖与兄长。”

　　林碧攸看苏白与晏紫一径转过粉墙，往后园去了，才与云水道人转过回廊，前往云水观。

　　“你看吧，那牛鼻子就没安什么好心，还要把脉，把他去死。”转过粉墙，晏紫拥了苏白的肩，轻轻揉着右肩的关节，“有没有怎么样，这样会不会暖一点。”

　　“我也不是邢窑的梅瓶，哪里就如此娇弱了。纯……云水道长他留身此处，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原就管不得他的事，只求相安无事便了。道长也一向对我甚好，没得都是你自生事端。我累了，不要讲这些有得没得，让人费神。”苏白皱了眉头，欲挣开晏紫而无果，只好叹了口气，任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