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天*****生

14、星际（中）

　　黄土豪的面子很大。展会那一日，整个莱姆星所有古文化界的知名人士都来到了展览馆参与了开幕式。

　　天命面无表情地穿着蕾丝裙，抱着一个一米多高的玩具熊站在门口，将每一个多看她一眼的人记在心里。

　　进入星际时代后，因为基因技术的普及，使得大量的幻想生物进入了人类的生活。像这种款式的玩具熊早已是老旧的过了时的货色，商店的货架上都不好意思摆，还是天命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然而结果却不如人意。

　　先是这个展会搞得跟cosplay大会似的，不少宾客们都穿着从旗袍到唐装等各种非主流的奇装异服——最搞笑的是还有个人头顶拖了一条清朝的“猪尾巴”，穿着一身明朝的大红色官服，还脚踩着一对松松垮垮的木底沙滩拖鞋走了进来——他大概以为那玩意是木屐？

　　结果就是搭讪的萝莉控怪蜀黍们让天命烦不胜烦，却还要笑的傻乎乎甜兮兮的：“没空，不约。爸爸马上就来接我。”

　　Md，真想一口咬死他们！

　　让我们把视线转向清和那边。

　　展会之中，清和注意到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看上去最多二十多岁的青年，有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普普通通的人造纤维制成的白色衬衫，用料和价格都很一般，戴着眼镜，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根据清和的观察，在古文化圈混的，一部分是附庸风雅的社会名流，一部分是暴发户，只有极少数是真正对此有兴趣的人。

　　清和一身白衣道袍，负长剑，在这群奇装异服之中倒是不显得多么特殊。他从儒道释三家开始讲起——清和的语言本就风趣，在这方面的知识也十分的渊博，倒是听得不少人连连叫好。但这名青年，显得很不一样。

　　他静静地看着清和，眼中没有惊异、敬佩，也没有那隐约可见的妒忌和敌视——但清和看得出来，他在困惑。隐藏在痛苦与怀念之中，隐约的困惑。

　　他在痛苦什么，怀念什么，又在困惑什么？

　　“贫道所说，可有不妥之处？”

　　“你从哪里来？”

　　“贫道从来处来。”

　　“你要去哪里？”

　　“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你要做什么？”

　　“这就要问你，希望我做些什么了。”

　　几番试探之后，清和确定了那名青年正是此行要找之人。一手拉着他，清和急忙去找天命——刚好从数名怪蜀黍的重围之下将她解救了出来。

　　天命抬头看着那名青年，软软地笑着：“太好了，终于找到你啦！”

　　青年叫名为荀璨，看上去贫穷而充满了书卷气。

　　刚穿越的时候，他还是一名刚刚结束高考的高中生——X省文科状元——语文英语满分，数学10分的文科状元。

　　“你为什么会成为一名生物化学研究员？”

　　天命一脸“这孩子莫不是疯了”的表情问道。

　　“还有五年。星际联邦就要毁灭了。”

　　“啊……？？！！”

　　“我没有说谎。”青年低下头，似乎有些气馁地说道。

　　“别担心，我们并没有怀疑你说谎。只是……你是如何预知未来的？”

　　“对我来说，这五年的时间……我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但无论是清和还是天命，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听这样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青年。他长大，学历史，最后以一个偏科偏到天外南海的成绩被首都某大学历史系破格录取。

　　然后，他普普通通地穿越了，普普通通地念完了书，再次进入了历史系，继续研究他心爱的古文化——只不过这一次，他穿越前的那个时代，也被列入了古代的范畴之中。

　　总之，他是一个学霸。清和在心中默默定位。

　　他是个学神。天命在心中默默给他定位。

　　在一次古文物展览之中，他认识了一名少女。两人很快堕入了爱河。经历了重重磨难，便在两人即将走入婚姻殿堂的时候——

　　虫族入侵了。

　　“虫族？就是那种传言中可以不断摄入外来基因，改变自身遗传形态达到极高得适应性，以吃光整个宇宙为目标的科幻小说主角？”

　　“呃……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生活在某本小说里面呢。”

　　战线节节崩溃，仅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虫群几乎占领了所有能够占领的星球——人类的抵抗，在它们的眼中大概不堪一提。最终，整个星际联邦可居住星球，从当初的一百余颗，缩水到了三颗。仅剩的人类决定放弃抵抗，聚集所有的资源，建造了五艘光轨飞船，突破虫群的包围，离开银河系跳跃到宇宙更深处的彼端，谋求生机。

　　没有人知道黑洞另一端是何种情况。船队在无尽的虚空中漂流，曾经的诺亚方舟成为了宇宙中航行的活棺材。老旧的零件逐渐损毁，人们开始自相残杀，争夺空气，水与食物。

　　青年在绝望之中选择了自杀。

　　然后发现自己回到了虫族入侵的五年前——他与妻子相识的那一天。

　　重生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特别是带着灭世危机的倒计时之时。他整整失眠了好几宿。不安，痛苦和绝望始终伴随着他。

　　这一次，他依旧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每天在星网上闲逛，记录下他认为可能会有用处的每一个细节。就在第五年的时候，终于让他找到了。

　　就在虫族入侵的这一年，有一名为了研究基因病毒技术、进行活体实验的研究者，因为东窗事发，身败名裂，被联邦逮捕，判处极刑。

　　后来，联邦在最绝望的时候，也曾重启过对于基因病毒技术的研究，意图以此对抗虫族。然而却在虫族摧枯拉朽的攻势下不了了之。

　　因此在第二次回到过去的时候，他有了一个计划。

　　背着父母，他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包括他的学费、奖学金与生活费，买了一张最廉价的船票，前往远在十光年以外的另一颗星球，寻找一位陌生男性，说服他相信自己。

　　他失败了。

　　他进入了那个人的秘密实验室之后，却被那个人当做了另有图谋的间谍，秘密关押了起来，直到虫族入侵的那一年。

　　他依稀能记得，那个人的脸上复杂的神情——有遗憾，有痛苦，有后悔。

　　“他给了我一组数据。并且告诉我，如果下一次我能找到他，将这组数据告诉他，他就会相信我。”

　　荀璨被放出来后的第二天，就在网路上看到了那个人被逮捕后、公开处决的新闻。

　　这一次，他没有走上那艘方舟，而是在虫族攻下人类最后的防线时选择了自杀。

　　“这一次与他相见的时候，我报出了那组数据。他相信了我。”

　　“你们成功了吗？”清和问。

　　“时间太短了。在虫族入侵之前，那样的研究只能秘密进行，而且很难争取到充足的经费。”

　　“为什么？”清和刚问出口，随即就明白了。那个人应该是想要保护眼前这个天真纯良的青年。但他没有说出口。“没什么……后来呢？”

　　“这一次，我与他一起，支撑到了最后一刻。直到虫族进入地下实验室的那一刻，他依旧在不断地模拟和破译着新的碱基对密码。一直到镰刀虫挥舞着前肢斩下他的头颅的那一刻……他问我，能不能带着这些资料回去？”

　　“我做不到。死亡之后，我只能再次回到那个时刻我自己的身体之中。除了记忆，我什么也带不走。”

　　“我死了。这一次重生后，我再次见到了他，然后开始恶补基因学和药剂学。我只是想……如果这一次还是没能成功……至少，我不能让他的努力白费。”

　　“结果……这一次死前，他对我说，他最讨厌我这幅哭哭啼啼的蠢样子。如果有下一次见面……让我，别再总是一个人藏起来偷偷哭了。实验室里面全是摄像头。”

　　“我想，大概我真的很蠢吧……如果不是没有选择，他绝对不会跟我这样一个连四则运算都算不好的人合作的。”

　　给青年打上“文科学神，理科学渣”标签的天命差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了憋住笑，脸都快憋红了。但是不知怎地，她看了清和一眼。清和若有所思。

　　“我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和死亡。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十四次轮回。其中有几次，他借助军方的力量对虫族投放了基因病毒……虽然有效果，却不甚理想。还有几次，他没有死在虫族手上，却因为人体试验，被联邦的政客逮捕处决。直到现在，我突然发现，我已经记不清楚妻子的相貌了。”

　　“所以今天……你参与了展览。”

　　“我们当初就是在这场展览中认识的。不过这一次，我……没敢和她搭话。轮回那么多次了，她不会记得我，我也不想……再让她伤心一次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拉得太远太远了。

　　“但是，却有一个人，让你伤心了很多次。”天命说道。

　　“这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总是学不好数理化，记不住所有的实验数据，他也不会失败这么多次……还看不到成功的希望……他是真正的天才。如果可以回到过去的那个人是他的话……”

　　“别哭。我们这一次就是来解决问题的。”清和安慰道。

　　青年怔了怔，双目之中射出了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