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闻言骄傲地挺挺腰:“好吃吧?我这是多少年的老店了。”
谭啸心想:“这条街的饮食文化是不是就‘老店’?”
老板接着说:“你要八点半来,我这儿指定开着,这大夏天的,谁家饭馆那么早关门。”
谭啸:“说的是,我们厂子周围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麻烦死了。”
“厂子里不管饭?”
“不管呗,挣得还那么少,我都不想干了。”谭啸顿了顿,叹口气,“这年月估计也就快递和物流好挣钱,我看这条街上都开了三四家物流公司了。”
老板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那可不一定。”
谭啸:“不会吧?难道还赔钱?我可听说快递都一个月一万多了。”
老板一直耷拉着的眼皮快速地一掀,贼溜溜的目光顺着谭啸打绺的头发扫过去,谭啸常年在机修车间,身上带着一点儿淡淡的机油味,尤其是他刻意穿着工装的时候。他放在柜台上的手洗过,但是掌纹和指甲里不可避免地带着一点点油泥,指尖粗糙,关节上有薄薄的茧子。
这绝对是个小工人,一点儿不掺假。
老板的眼皮又耷拉了下去:“小伙子,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在你们厂干吧。”
说完,他又趴回了柜台,闭上眼睡了。
谭啸扯一下嘴角,听明白了老板的意思。他走出饭馆,扣上遮阳帽,又沿着原路慢吞吞地往速达物流公司走过去。整个开发区的道路是“井”字型的,这家公司在一条东西走向的小街的街口,出了公司大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能走得通,位置倒是挺好的。
谭啸抬头看了看,头顶上一排监控探头全都对着马路,上面的指示灯也就亮了一两个。也难怪,这片地区位于开发区边缘,又偏僻又荒凉,沿街的楼几乎都还没有入住,显然招商效果不怎么好,平日里车流量也少得可怜,这探头也就象征性地开了两个,其他的就是个摆设。
谭啸沿着纵横的街道,在速达公司周围转了一圈,然后找了家网吧百无聊赖地刷热搜,顺手点进了张钧晓的微博。
张钧晓的微博一直在更新,有时候是一只趾高气昂的大白鹅,有时候只一片浓郁的树荫,有时候是在小花园背阴的墙角处的一只小蘑菇……零零碎碎,高兴了配两句不着五六的话,不高兴了配个表情。
谭啸皱着眉看那张小蘑菇的图片,张钧晓配了个撇嘴的表情,评论区一片安慰声“大大是不是不喜欢吃蘑菇?吃蘑菇好,对身体好。”
“楼上是不是傻?这种蘑菇不能吃的,这能说明环境潮湿。大大要注意啊,不要住在潮湿的环境里。”
“楼上有病吧,人家就是说说吃蘑菇对身体好,有错吗?”
“楼上,有你什么事儿。”
“杠精,自作多情。”
“你说谁呢”
……
谭啸饶有兴趣地一路看下去,他从路珩那里听说了蔡明申抱怨张钧晓要长蘑菇,所以更觉得评论区里全是笑料。他来了兴致,登录进去留言:
明月,你再不出来晒晒就真的要长蘑菇了。
过了没半分钟,整个评论区就炸了,各种“月下歌”的CP标签就刷了起来,有人不停地@他,问明月在哪里,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开新文,更有人直眉瞪眼地问他俩是不是同居了……
谭啸自己没有读者群,微博荒得连耗子都不愿意待,他根本没有应付读者这么狂轰乱炸的经验,一时之间手忙脚乱深恨自己手欠撩闲。万般无奈,他只好狼狈地下线了,刚关上页面,张钧晓的电话就追了过来:“你是不是手欠?”
谭啸叹口气:“是。”
张钧晓轻笑一声:“我倒是无所谓,你一个有家室的人,啧啧,这么撩闲不好吧?”
谭啸哼一声。
张钧晓:“你说,我的读者那么多,万一哪天给炒成热搜,你是不是得回去跪主板?”
谭啸倒是不怕跪主板,想来路珩也舍不得让他跪,只是这事儿有点儿闹心,平心而论,谁都不愿意自己的男朋友被十几万人说成是别人的“男朋友”,况且那个“别人”还是自己的铁哥们儿的追求对象……
这关系错综复杂赶上一道解析几何了。
谭啸:“把你微博删了。”
“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张钧晓笑嘻嘻地说,“反正我不介意,谢谢你帮我保持热度哈,要不然那么长时间不更新,我都过气了。”
谭啸愤怒地挂了电话,把键盘往前一推盯着屏幕闹心。闹着闹着,他的目光软了下来,嘴角也不知不觉地勾了上去。
这样的张钧晓,真好啊,这才是珊珊可爱的半墙明月。
唔,不过这轮明月可不好捞,蔡明申这猴子还是有点儿可怜的。
谭啸不自觉地想到了那天在谭家小院里的烧烤,谈不上多美味丰盛,但却是无比的舒坦和快乐。他抿了抿嘴角,看向屏幕的右下角。
已经九点半了。
谭啸结了账,戴好帽子,又慢悠悠往反方向走,一路都沿着街边的阴影,拐了几个弯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折回了速达快递对面。这时,天已经黑透了,鉴于这个区域的商户入驻率极地,街道上的路灯都没开全,昏暗的灯光半死不活地落下来,奶茶店已经关了门,在门廊附近投下大片的阴影。谭啸坐在最黑的一个角落,扯过旁边奶茶店的一个立板挡住大半个身子。
七月的盛夏,入夜了也奥热无比,大团大团的蚊子往他身上扑。他早有准备地摸出一瓶风油精,毫不吝惜地倒了大半瓶在身上,虽然也没能挡住蚊子的前赴后继,好歹也聊胜于无。
街上一片死寂,倒是对面速达的院子里亮起了灯,隐隐有说话响起,倒显得比白天有人气。
谭啸就是想知道,谭洋到底在干什么!
酷热加上蚊子军团的攻击,让谭啸觉得一分一秒都分外难捱,就在他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速达的大门忽然开了一道缝,院里的灯光透出来,让谭啸不由得眯了眯眼。
远远地,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会儿工夫,一辆电摩托飞快地开了过来。
谭啸一扯嘴角,半夜三更骑电摩托不开灯,要么是嫌命长,要么是车不干净。摩托车一点儿不收油地直接窜进了院门,院门马上又关上了。
谭啸乐了,敢情是个贼窝。
只是不知道谭洋是望风的还是办差的,亦或是个主事的。
谭啸换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点儿,来一趟挺遭罪的,不弄明白了岂不是亏了?他不敢拿手机出来,这边实在是太黑了,一点儿亮光都能露馅。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地又有七八辆摩托车开了进去。谭啸摸出一块口香糖放进嘴里,熬过一阵困意,忽然想起路珩来。
路珩说他“饿了”,字面意思。
谭啸无声地笑了一下,路珩熬了一个学期,现在终于放下心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谭啸想让他更开心,想陪他快快乐乐地过个暑假,想让他心无旁骛地带完他的第一届初三,然后中考放个大卫星!
所以有些事,必须快刀斩乱麻。
谭啸挺一挺发麻的背脊,正打算悄悄站起来活动一下,就发现一个身影在院门边闪了一下,他全身的神经全都绷紧了——那是谭洋。
谭洋穿一条松垮垮的大短裤,为了图凉快,上身的大背心从衣摆卷到腋下,嘴角咬着一根烟。他探身往门外看了一眼,回手就关上了门。
谭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管谭洋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他绝对干净不了。
谭啸后半夜悄悄回到了家,掏出钥匙一拧,居然没打开门。
我操!
谭啸惊了,这老头儿几个意思,真锁门啊?
他在原地笑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回了顺通车行,值班的小伙计半梦半醒地看见谭啸吓了一跳。
“睡你的。”谭啸说,“我找个地儿凑合一会儿天就亮了。”
“谭啸你半夜三更……离家出走?”小伙计翻个身裹上毛巾被立刻睡了。
谭啸去冲了个凉水澡,都懒得数身上到底有几个蚊子包,在值班室的小沙发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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