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新月梅花】孝贤皇后本纪》末烬

3、回宫刷级

　　大清重孝道，是从康熙爷那里传下来的。在琼瑶阿姨的世界观里，作为一国之君，弘历对自己皇额娘的顺从甚至到了一个惨绝人寰的地步，莫说别的，光那个“老佛爷”称呼，史书中除了对清朝的皇帝们特称为“佛爷”，还有几个人能得到这样称呼？
　　可话也说回来，除了有些嚣张跋扈、专擅僭越，皇太后钮祜禄氏还真算是还珠世界里比较正常的人了。至少她没有坐视弘历真得带一个汉女回宫，贻笑大方。
　　钮祜禄氏能够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皇帝，自然也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她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即便是太后也不行，所以只字不提夏雨荷，信函中只说弘历年前下旨木兰秋狝，如今预定的日子已经过了十余日，是还启程返京了。
　　木兰秋狝可不是还珠格格中西山围场那样小打小闹的射猎，秋狝的参加者多是蒙古王公、台吉，一个个有兵有权的部落首领。好大喜功的弘历举行秋狝，一方面是施恩于蒙古贵族，一方面也是显示大清兵马之强盛，予蒙古以震慑。
　　看了信之后连聆欢都想赞叹，钮祜禄氏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弘历就算再疯再不靠谱，这点政治衡量还是明白的。
　　当然，夏雨荷也勉强算是个小小的变数。
　　“朕想带雨荷回宫。”
　　一开始就对弘历的情商没怎么抱希望的聆欢在听到这句话时格外平静，可惜在场的其他嫔妃就没有那么淡定了，至于在场的大阿哥永璜和二阿哥永琏，面上皆是青青紫紫如同打翻了油彩，强忍着才没有上前叩头劝谏。
　　聆欢至今不能理解弘历大张旗鼓地出巡却想带出身微末的汉女回宫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怎么会当着这么多妃嫔的面商议，甚至还包含了两个尚未成年的阿哥——大阿哥永璜才十四而已，这会儿身边连个侍寝的格格都没有。
　　残害祖国的花朵啊。聆欢偷偷剜了弘历一眼，好歹也给永琏留个好印象啊。
　　不过心里过了千万遭儿，面上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娴妃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仗着自己众妃之首和乌拉那拉氏的身份，铁青了脸沉声道：“夏氏乃汉女，出身非旗非官，实在不宜入宫，望皇上三思。”
　　于是聆欢对娴妃的愚蠢又刷新了一个认知。
　　眼看着弘历脸都黑了，可娴妃尤嫌不足，兀自道：“那夏氏假托琴姬之身接近皇上，有失纲常伦理，身后或有阴谋，断断不能祸乱宫闱。臣妾以为，皇上不仅不能带她回宫，反而应该借此问罪夏氏极其全族，以儆效尤！”
　　“啪！”
　　弘历手中上好的汝窑白瓷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化为一地齑粉。
　　纵使娴妃理直气壮也吓了一跳，连忙下跪垂首，其他嫔妃见状也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个个敛声屏气，她们可没有娴妃那样好的家世傍身，胆敢触皇上逆鳞。
　　弘历不说话，也不叫众人起来，只是冷冷望着娴妃。纯妃趁机向聆欢投来求救的目光，聆欢知道此刻确实也只有她能劝弘历了，因略略思忖后轻轻抚上弘历修长的手掌，柔声道：“皇上重视夏氏，便是她的福气了。其实眼下最要紧的是木兰秋狝，蒙古王公们可都等着陛下的圣驾呢。”
　　红酥柔荑与温言软语显然比直言进谏让人来得受用，弘历看着嫡妻总算是颜色略有缓和。聆欢一看有门儿，斜了一眼伊人让她将碎瓷片收拾了，方含了些笑意道：“若是这般将夏氏带回去，名不正言不顺且不说，老佛爷那里也不好交待，她老人家最看重规矩了。依臣妾看皇上不如缓一缓，待回京之后，想办法给夏家一个小官小吏的职位，让夏氏入了汉军旗，明面上也算过得去了。”
　　她的话表面上看是句句为皇上着想同意夏雨荷进宫，实则还是空口说空话，弘历一时脑筋转不过来罢了。要知道大清对旗籍管理极为严格，而封无功无名之人为官更是难上加难，不仅太后不会同意，前朝臣子那里也说不过去。
　　果然脑残弘历皱眉冥想片刻，终于叹着气道道：“还是让皇后费心了。也罢，吴书来去传旨，三日后返京……你们平身吧。”
　　说着也不看下首惨白着脸的嫔妃，只一脸感动地将聆欢的素手包握在掌心，恳切道：“皇后，还是你最贤德大度，深明事理。后宫有你执掌，朕很放心。来日夏家和雨荷这里，也要劳你多加照拂。”
　　聆欢觑着弘历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仅心下一凉：其实他也明白夏雨荷是难以入宫的吧？这场所谓的大明湖畔的爱情，深情不悔的只有夏雨荷自己，当众商议弘历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借口掩盖薄情寡义的事实罢了。
　　弘历既然自诩明君，那么即便没有重重阻碍他也不会让夏雨荷这样的污点留在自己身边。真正高明的骗术，便是连自己也要欺骗。

　　“皇额娘，儿臣以为皇阿玛今日言行举止极不妥当！”
　　从弘历那里回来，永琏直奔聆欢的寝殿，屏退侍从后便直言不讳。他一向对弘历有孺慕之情，但弘历最近的荒唐行为让他十分不快，今日之事更是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气不能发泄。
　　“永琏，皇额娘这三年来的言传身教，还不能让你看清宫中之事么？”聆欢淡淡地挑了眉，命永琏在一旁坐下，“你的皇阿玛是皇上，是天下之主，他想要做的事不需要理由，也不容任何人质疑。你细听皇额娘今日之言，那夏氏可还有入宫之机？”
　　永琏聪慧异常，方才情急之下不曾想透，如今仔细忖度便知夏雨荷入宫之事算是吹了，这才缓下神来道：“是儿臣有失沉着了。可皇阿玛那里……”
　　“永琏，你记住。”聆欢慈爱地微笑着，和声道：“皇额娘是皇后，是皇上唯一的妻子。皇上如今正值盛年，以后这宫里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但妻就是妻，即便一时喜欢，也没有任何女人能越过皇额娘的地位。而你是皇上最钟爱的阿哥、密定谕旨中的大清储君，你要有嫡长子的风范和气度，永远也不能自失身份。你的对手，从来不是夏氏这一介汉女。”
　　永琏微微颔首，若有所思但眉眼澄明，聆欢稍稍放心，吩咐伊人进来安置茶点，不过看永琏虽然道了谢却还是略带怅然，想来弘历之举对他打击不小，今生今世，这心结是难以打开了。
　　送走了宝贝儿子，妙人也赶回来传话，说高贵妃秘密召见了夏雨荷，夏雨荷离开婉心堂时两眼红肿似有泪光。聆欢猜测，这是高贵妃打了感情牌劝夏雨荷，以夏雨荷待弘历之情，恐怕自己也不会同意随他入宫了。
　　果然第二日夏雨荷就离开龙船回了夏家，紧接着长舒了一口气的后宫嫔妃们就开始兴高采烈地收拾行囊回转。
　　离开那日，大明湖上烟雨依旧，绵绵不绝。聆欢与弘历并肩伫立舟头，望远处有采莲女执伞荡舟而来，依旧是那曲乐府的《采莲歌》，区别在于上一次是羞涩缠绵，这一次则换成了悱恻的浓浓离愁，闻者动心，听者落泪。
　　聆欢突然有些感叹，毕竟接下来的近二十年中，夏雨荷都会在日复一日的等、恨、怨、想中度过了。
　　回宫后的日子平淡无奇。第二年，也就是乾隆七年的二月二日，聆欢足月诞下一对双胞胎，龙凤呈祥，可把弘历高兴坏了，接夏雨荷入宫的事也就抛到了脑后。六阿哥被赐名爱新觉罗·永珩，皇次女则封为固伦和宁公主，弘历还特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转年七月，西南地区发生暴乱，齐亲王奉旨平乱却为叛贼所杀，福晋殉情自尽，遗下尚在襁褓的小郡主。小女孩被抱进宫里的时候，聆欢掐指一算发现那便是梅花烙的女配兰馨格格——一个身世坎坷情路可悲的女子，遂请求弘历念在齐亲王一门忠义、稚女无依，收兰馨为义女，由聆欢亲自抚育，并封为和硕和歆公主，弘历无不允准。可也是巧了，兰馨入宫不久，十二月份，纯妃便诞下了七阿哥永瑢，弘历便认为是兰馨带来了好运，将其视若亲生。
　　之后的一年内，宫中不闻孩哭。乾隆十年，高贵妃病笃，弘历与聆欢商议趁机大封后宫，晋高贵妃为皇贵妃，娴妃为娴贵妃，纯妃为纯贵妃，愉嫔为愉妃。可惜此举并不能挽留高氏的生命，那个柔弱的女子终究在册封的两天后撒手人寰，终生无子。
　　高氏的葬礼上，聆欢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个正值妙龄的娇柔少女。她是内管领魏清泰的女儿，名唤魏宜夙，便是接下来的几十年内宠冠后宫的令妃。
　　一场好戏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