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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回宫+塞娅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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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莲一番话说完,闻者无不垂泪,和倾几个也不例外。聆欢看在眼里,心想就当给几个孩子上一课,告诉她们什么叫人善被人欺。至于永琪,看他和福尔康被感动成那个傻样子,聆欢是懒得管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儿,她可没那个心情妨碍人家“英雄救美”。
“夫人您看……”福尔泰还算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弘历因为永琪方才顶撞嫡母的行为颇有不豫,其他人又都是看着聆欢脸色行事的,不由得出言问道。
采莲也期期艾艾地仰视着她,等待这位看起来温柔和善的夫人给自己下最后裁决。她心里想着,若是跟着少爷和老爷当个姨娘应该不成问题,再不济跟着几位小姐当个丫头,最次最次,这些护卫小厮看起来也不是一般人,总比嫁个乡野村夫强。
“采莲姑娘这故事可比戏台上唱的都好听呢,我一时都迷住了。” 看过了众生百态的聆欢如大梦初醒般笑着说道,她捡起采莲面前的白纸,轻嗅了嗅,“嗯,墨香未散,这几个字写完不会超过一个时辰,看来姑娘想卖身葬父这个念头也是临时起意。父亲病故,寻常人大多无心浣洗,形容潦倒,可你虽然脸色惨白,但妆容精致,还勾了黛眉,衣料是缎子面的,可见来此之前好生修饰过,甚至在行头上花费不少。采莲姑娘,你对你的亡父还真是孝心可嘉啊!”
一席话说完,围观人等看着采莲的目光都开始复杂起来,不少人也开始窃窃私语:亡父连个棺材都没有,无法安葬,你这当女儿的化妆给谁看?既然有钱买这身衣衫,哪怕是用白布裹了老父的尸身下葬呢!村庄民风淳朴不假,可谁也不是傻子,先前好心没看出来也就罢了,如今聆欢一说,谁还不明白?
这采莲还不算太笨,眼珠子一转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采莲……采莲的衣服是从家里带来的素衣,并非另行置办。这妆容也是因为家父临终所托,采莲……采莲只是希望父亲在天之灵,看见采莲,也不会太伤心!” 她膝行几步,给永琪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哭诉道:“还请少爷明查!”
永琪刚刚升起的疑惑很快消弭,忙倾身道:“采莲姑娘请起!我为你安葬了父亲就是,别人不信你,我信!” 说着就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采莲,“你安葬了你父亲,就去京城投亲吧,这些银子足够了!”
采莲一看那银子眼睛都亮了,心想自己果然赌对了,刚要伸手去接,却被聆欢劈手夺过。她环视着围观百姓,唇边的笑容越发冷冽。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永琪大义凛然地吼道,“采莲姑娘已经解释过了,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聆欢并不理他,只环视着围观百姓,将银子在手上颠了颠,方道:“采莲姑娘方才说父亲在此地生病,缠绵病榻许久后亡故。今日是集日,永华庄人口也不多,大半都在这里了,有没有之前见过采莲姑娘的,或者给采莲姑娘的父亲诊过病的大夫?庄子就这么大,总不会超过十个大夫,有知道的,就出来认一认,能提供消息的人,可以分了这锭银子。”
这下子,算是炸开锅了。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白得银子的好事儿。庙会上人来人往,叽叽喳喳,一传十十传百,有那好事者,去一一问了庄子里所有的大夫,没有一个见过采莲或者她父亲。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弘历不免好奇,虽然他也觉得采莲身份可疑,但私心想着那番解释还说的过去。不过那个采莲的举止未免有伤风化,都快哭倒在永琪怀里了,偏生永琪还在那里好言安慰。
聆欢看着采莲面露慌张,轻轻一笑,“老爷只管看戏就是了。”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这好像是昨天来咱们庄子上的那个姑娘吧?我记得他父亲很硬朗,怎么说没就没了?”
聆欢一扬眉,很快福灵安便将一个男人带到她面前,她和言道:“您仔细看看,采莲姑娘是不是你见过的那个人?”
那人拱了拱手,仔细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就是她昨天上午跟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一起来的庄子,我看他们往东头儿庙里去了。”
“这位大爷认错人了吧,采莲和父亲到庄上已经一月有余了!” 采莲眼看事情要败露,连忙道,却不曾想身旁的永琪已经变了神色,手也松开了。
看来永琪还不至于傻到家,聆欢颇为欣慰。她招来两个侍卫,耳语片刻,两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回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滑稽的是他脸上还涂了一层白粉,嘴唇用暗色胭脂涂得青紫,不仔细看真以为是诈尸呢。
“采莲姑娘,过来认认爹吧。”
聆欢掩唇轻笑,将银子交给提供线索那人。围观的人这才明白过来他们竟是骗子,纷纷唾骂指责,永琪也忙不迭地推开采莲,愤愤不平地加入指责的行列。
“去将他们送到庄子的保长那里发落吧。” 聆欢转身回到弘历身边,那两个侍卫便带上采莲和他的父亲,问了保长家送去了。嬉笑怒骂皆是戏,他们的结局如何,从不在聆欢的考虑范围之内。
“母亲,你为何知道他们是骗子呢?”和徽上前小声问道。
“呵呵,你看路边的泥泞,可见这个庄子前几天也一直在下雨。阴雨时节,天气潮湿,若是人死了三天还不下葬,早就腐烂了,那采莲身上怎么还能香喷喷的?”看着三个女儿恍然大悟的模样,聆欢又沉吟道:“记着,在施舍你们的善良之前,一定要看看是否值得。”
和宁四人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聆欢庆幸自己没白忙活一场,老怀安慰。从庄子离开,车队一路向冀州境内而去。聆欢想起这里还有一桩大乘邪教的案子,心知也拦不住爱凑热闹的弘历,只好事先让傅恒带人联系冀州府的人去清场。幸好傅恒办事儿还算靠谱,前脚刚歼灭了冀州的邪教余党,后脚弘历就到了冀州地界。
得到了傅恒的准确回复,聆欢方才舒心,转脸笑意盈盈地陪着弘历去逛庙会了。这一次就没那么多想要弘历姓名的人各种cos群众演员了,都是货真价实的贫民百姓。不过也因为惊动了州府的缘故,出巡队伍不得不在官衙住了几日。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弘历也预备圣驾回銮。这一日晨露微生,小燕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毽子和永琪等人在后院玩儿了起来,和宁三人觉得不雅自然不会参与,都陪聆欢在廊下喝茶。弘历倒是没记性,才两天就忘了小燕子的胡闹和永琪的放肆,看着他们满面堆笑。
忽然,冀州巡抚丁大人带着两个官兵急忙忙地走来,在弘历面前甩袖跪倒,磕头道:“启禀皇上,京城急奏!”
“是永琏来的消息?”弘历从官兵高举的手中取过奏章,翻开看后,笑意越来越浓,惊喜地看着傅恒等人道:“你们猜发生了什么事?”
傅恒知是大事,一时却猜不着头绪,但想到西藏战事平定,或许与此有关。抬头又见聆欢款款而来,笑靥如花:“皇上别难为他这个木讷脑子了。臣妾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肯定是件大喜事。”
弘历喜上眉梢,春风满面:“哈哈!是件好事!西藏土司巴勒奔带着她的小公主塞娅,订于下月初来北京朝拜!西藏这样示好,真是大清朝的光彩呀!”
一个藩属的边陲小国来京朝拜,究竟有什么可高兴的?再说人家下月初就到了,你还在冀州呢,等你回去永琏也安排得差不多了,要你何用?
聆欢在心底吐槽了个够,方才笑吟吟道:“皇上说的是,不过西藏蕞尔小邦,我大清虽是礼遇,也不可太过隆而重之,以免堕了大清的身份。个中尺度,想来永琏会处理妥当,皇上无需担心。只是时间紧迫,咱们需要快马加鞭回京城了!”
弘历捻须接口:“对对对,傅恒,你快去清点人马,速速回京!”
傅恒办事,聆欢还是放心的,除去福伦和福家兄弟的指手画脚太糟心以外,还算是顺利。来的时候是为了游山玩水,绕路停驻,回去却是直通北京城,一行人将将在七月底到了紫禁城中。
回到熟悉的长春宫,聆欢便命妙人从景仁宫接回了和言,从而得知永琏宫里的格格佟佳氏有孕的消息,遂派伊人送去了赏赐。佳人又不厌其烦地向她说起这两个多月来宫中发生的大事——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皇贵妃责罚了令妃,敲打了几个年轻妃嫔,琐琐碎碎的没什么意外的。
晚间,皇贵妃的大宫女容沅到长春宫交还了凤印、账册等物,又将白天佳人的话修饰说明了一下。妙人将人送走回来,方才言简意赅地说起:“硕王府侧福晋来信说,近日来皓祯贝勒结识了一名歌女,还为此开罪了多隆贝子。”
“这么快?”聆欢挑眉道。果然这个皓祯是一点脸面都不要啊,虽说多隆也不啥好东西,到底也就是纨绔了点儿,京城的宗室子弟多半有这个毛病,他大庭广众之下就开罪,可是给富察家招黑——多隆的父亲毕竟是正经的爱新觉罗子孙啊。
“娘娘,是否需要插手此事?”妙人迟疑着道,“听闻皓祯贝勒十二岁时曾捉白狐、放白狐,皇上曾有意将他定为和歆公主的额驸……”
“荒唐!和歆尚未议亲,这种事谁敢乱说?”聆欢骤然变色,“以后谁敢再传这种不经之言,就立时发落了去!”
妙人连忙垂首道:“奴婢明白!”
聆欢颜色稍缓,沉吟道:“如今和歆还不急,她的事最快也要明年三月,后年办都不算晚,她几个姐姐也是十七岁成婚的。这些日子再慢慢品择着,满蒙贵族里总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娘娘睿智,西藏土司和公主就快到了,忙完这些事娘娘才能安心为和歆公主选额驸。”妙人随声附和。
聆欢经她提醒,这才想起西藏公主塞娅也要一起来了,这里面还有选驸马一节儿,书里她最后带走了福尔泰,不知道这次会是谁了。
回程途中,聆欢已经禀明了弘历,将那位杜家小姐杜若兰接进宫来封了宛常在。杜家抛绣球招亲被无故打断,如今得封天子宫嫔,自然喜不自胜。弘历因为出巡时聆欢的笑谈,又对宛常在眷顾有加,幸过一次就晋封了宛贵人,赐居承乾宫偏殿。
八月初五,西藏土司巴勒奔带着公主塞娅到达北京城。这一次在永琏的建议下,弘历总算没有自降身份站在太和殿门前迎接,而是在殿内设了庄重的国宴,端坐等候。作为皇后的聆欢也自然要出席,坐在弘历身旁,再有就是和亲王永昼和傅恒为首的王公大臣以及永琏等年长的皇子阿哥分列两旁。为了不给大清丢脸,小燕子和漱芳斋众人自然是被牢牢看守在宫里的。
皇帝阶下设了一桌从三品朝臣的筵席,自成一体——毕竟,清朝土司的品秩也就是从三品而已,事实上他的女儿也不能叫公主,不过毕竟在QY奶奶的世界,强求也没有意义。
吉时已到,巴勒奔和塞娅坐着两乘华丽无比的大轿,由十六个藏族壮汉,吹吹打打地抬进了皇宫。在轿子前面又是仪仗队,又是鼓乐队,最别开生面的,是有一个藏族鬼面舞做为前趋。所有的舞蹈者都戴着面具,配合着藏族强烈的音乐节奏跳进宫门。
宫中最不缺耳报神,这情景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文武百官耳朵里,弘历本不觉得什么,永琏却沉了脸目示永珩永琮,永琮会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冷笑道:“区区番邦外臣,竟敢乘轿入宫门,还如此兴师动众,果然是边陲荒凉地,不懂礼数!”
这话落在弘历耳朵里,也是个提醒,让他知道知道,这个西藏土司也不是什么懂规矩的人,人家根本不那么尊重你。果然聆欢看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笑容也清减了。
正说话间,藏族队伍和巴勒奔的车轿已经到了大殿前。巴勒奔一看太和殿前只有几个礼部官员和一些侍卫,只好和塞娅在勇士搀扶下下轿,闷头走进大殿中,跪倒道:“西藏土司巴勒奔和小女塞娅参见皇上、皇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弘历沉默须臾,才开怀笑道:“平身吧。请西藏土司入座。”
巴勒奔拍拍袖子起身,放声大笑着,用不标准的中文说:“哈哈哈哈!这中原的景致、风土,和西藏实在不一样,一路走过来,好山好水!好!好!一等的好!”
文武百官齐齐黑线:拿西藏边陲的风物跟中原比?这西藏土司的心未免太大了些!
弘历也频频皱眉,心想这巴勒奔怎么连谢恩也不懂,就这么起来了?
“这是我最小的女儿,塞娅!”巴勒奔拉住塞娅的手,带上前来郑重其事地介绍道。
光天化日之下让一个公主堂而皇之地出席这种场合的国宴,纵使是最荒唐的弘历也做不出来。不过素来听闻西藏女子尊贵不下男子,更有一妻多夫制,有这样新奇的论调也不奇怪。
“这是朕的皇子们。”弘历指着永琏等人的坐席道,各位阿哥一同颔首致意。
“皇上没有女儿吗?”巴勒奔惊奇地问。
“当然有!朕有九个女儿!”弘历不悦地皱眉,怎么你是来查户口的?当然了,他没有算上小燕子,在他心里小燕子本来也不是正经女儿。
“怎么没看见她们?”塞娅环视四周好奇地问道。
弘历看她根本连君王面前应对的规矩都不懂,当下垮了脸色:“大清规矩,公主不轻易见客!”
巴勒奔却丝毫不顾及弘历的神情,更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不以为然地说:“女儿尊贵,不输给男儿,没有女子,何来男子!”
一言既出,满堂惊愕。弘历一口气顺不过来,气得满面铁青,想他当了二十多年皇帝,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教育过?
聆欢微微一叹,淡淡瞥一眼永琏,那眼神分明是说赶紧给你爹找回点面子。后者会意,噙了一丝浅笑起身道:“各地自有各地的风俗礼教,何况大清素乃礼仪之邦。听闻西藏不兴教化,自然不知男女大防。我大清秉大国之宽仁,理当尊重,否则似土司与公主这般乘轿入宫,礼乐逾制,可是对君王大不敬,立即凌迟处死也不为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