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花园》飞行者墓园

13、第 13 章

　　女人回到电脑旁，键盘咔咔地响了一阵，两个人沉默着，直到男的忍不住开口了。

　　“之前他联系过你吗？”他问。

　　“啊？哦……没有。”

　　“这台电脑上的记录被清除了，打捞数据要让小陈来做，我得把这个本子带回去。”

　　“哦。”

　　“你在这里签个字。”

　　纸张翻开的声音响了一阵，然后女人说：“好了。”

　　“你的电脑我也得看一下。”

　　“好。”

　　他们又开始动了，这次的目的地是她的房间。布布从空调后探出头，这回麻烦了，刚才他打开了写字板，女主人要是看到了会怎么样啊？他小心翼翼爬了出来，等人进去女主人的房间以后，他快步跟上，嗖地蹿进了女主人的床底下。

　　床下面真是灰尘的聚集地，布布在一包包冬季衣服和被芯包裹中穿梭，试图找到一块空隙。正巧，床底下的空间宽敞多了，躲进一个人都没问题。他把自己挪到了一小块空地上，脸贴地蹭了蹭——木质地板很光滑，很好蹭，好想伸出前爪抓一抓啊……啊……不，现在不是让猫的本性发作的时候！要接着盯梢啊！

　　那两个人看了第二台电脑后明显吸了一口气，大概是看到了桌面上的大量垃圾图标……以及刚才布布打开的文档，幸好还没打什么字。

　　“大概我忘了关掉了。”她说。

　　男人打了电话，似乎叫了什么人过来，两人又唧唧咕咕唠叨了一阵，大抵是说了一些杀毒软件的事。布布无聊到在地上打滚，接着又有人来了，这个人没有换鞋，只在皮鞋上套了个蓝色的塑料套，在布布前方走来走去，脚步忽然停住了，接着这人用力吸了几口气，一个更年轻的男人问道：“王小姐，你是不是养过猫？”

　　布布一惊，不禁往后缩了缩，紧张地往外看着，他有些觉得好笑。这种姿势，难道劳资现在也要像恐怖片里的手无寸铁的受害人，恐惧地躲在床底下，唯恐那个在床边走来走去的人把头凑到床下来。不过……布布又蹭了蹭地板，然后他忽然发现这块地板和其他的不一样之处——其他地方都是灰尘，只有这块，非常干净，好像真的有人这么趴在这里，看着外面，躲避着什么——但到底是什么？

　　“是啊，但是不见了。”她的声音听上去更失落了，“有好多天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是我们来的那天吗？”

　　“不，之前就……”

　　“哦……是这样。”这人顿了顿，又说：“这个硬盘我要带走。”

　　“好。”

　　布布往床外看了看，只看到了墙壁，顶多再加一双拖鞋，真的没什么好看的。接着床外又传来笔记本电脑合上的的声音，人们的脚步声又回到了门口。

　　“这几天，随时保持手机畅通，有什么事会联络你的。”男人说：“动迁方面，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谢谢你的配合。”另一个说。

　　“我知道的。”女主人答道，“走道里的灯坏了，我送你们出去。”

　　这是逃出去的好机会！布布循着声音的方向转了个身，直到听到大门那里传来了关门的声音，他终于能出来了！一只白乎乎的猫爪从床下探出，布布爬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如果有人曾经趴在床底下，再如果这个人并不是在看着墙的方向，而是对面——门的方向？会看到……门。

　　女主人的房门对面是父母的房门。

　　想象着当夜晚来临，从这个角度，看到的仅仅是门板下面透过来的光，当门口有人走过，走道上的光将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遮住了光，躲在床下的人就这么看着外面，恐惧着，等着门口的人走开。

　　床底下太暗了，布布的注意力都在外边，脑袋刚一移动，恍惚间瞥见了身边包裹黑色的影子，仿佛那从来都不是包裹，而是一个人趴在他旁边，圆睁着双眼，盯着自己。一瞬间布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猛一回头，随即嘲笑起自己的想象力太过丰富了，那只是几包衣服罢了。

　　“罢工！我要罢工——！！”十几分钟后布布站在路边叼着一块石头用力往美金身上扔，后者躲在一棵树后面左突右闪，怎么都打不中。

　　“唉，别生气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奶牛猫谄媚起来，怪矫情的。“我只是不许喜欢站在陌生人前面。”

　　“你根本不是被那女人扔出来的，这到底怎么回事？算了，说再多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布布懒得听一只猫到底是被爹妈扔的还是别人扔的，现在美金只要告诉女主人自己被扔的这件事，她便会想办法把自己的宠物接回去了。“说罢，你到底要留什么话给她？”

　　“可是……你怎么留呢？”

　　“本来有电脑，现在硬盘都拆掉了，只能用手机了……”布布苦思冥想后得出：“你主人的电话号码拿来，我想想办法。”

　　“你真厉害呢，连人类的手机都知道！我果然没有选错猫！”美金继续保持着谄媚的笑容，“很遗憾，我看不懂数字，我也不知道我的主人有没有把号码写在纸上，一般人已经没有这习惯了。但是我知道人类的电话号码都可以通过非常简单的手段得到，不管是多么喜欢保持神秘感的人……除非这个人正在被追杀。”

　　“……”看着美金脸上这种暗中观察的表情，布布有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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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泡泡被布布拖来了——这时怎么能没有苦力呢，尤其是准备在某个地方蹲守的时候。

　　“哇，你的安拉维真可爱。”美金见到了泡泡，立刻殷勤地凑上来蹭着他，两团毛球顿时一起摩擦起来“说实在的，还以为会是更加成熟的类型呢。”

　　布布听了这话一脸懵逼，“安拉维是什么意思？”

　　“咦？你不知道吗？”美金更奇怪了，“那是一种古老的称呼，唉……我的确不能指望你这样的流浪猫知道这种古老而又诗意的称呼……”

　　布布狞笑一声，伸出爪子，在旁边的一棵梧桐树上留下了四道深深的爪印。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美金的毛都要竖起来了，“安拉维是由两个古埃及词汇的词首和词尾拼成的，对，就是那个我们猫历史的起源的地方，所以总有些猫喜欢用古埃及语，也没看出哪里高端了……咳，我跑题了，你别再刨那棵树了行吗？呼……安拉维的意思是‘尾巴上的星星’，我们的祖先认为每个猫的尾巴上都有一颗星星，别的猫看不到，但只有你自己能感受到。它让猫魂不守舍，以为跑得再快些，就能抓到它，于是在短暂的猫生中，猫们不顾一切不断发足狂奔，尽管如此，那个星星是如此可望而不可及。”

　　“这真的不是猫为了掩饰追逐自己尾巴一圈圈跑的蠢样而想出来的借口？”

　　“咳咳……那可能也是一部分理由。”美金嘴角抽抽着，“唉，别当真，我的朋友。传说就是传说~在我看来，那些因为抓不住星星而沮丧的猫并不算是失败，而当一切随风远逝，星星陨落，你回忆起年轻时追逐星星的时光，那一刻幡然领悟，原来那时你的星星就在尾巴上，从没离开过。我想，这就是古代猫和现代猫的观念发生的改变，对我们来说，安拉维……”美金对泡泡点点头“就是渴望的意思……你要理解成‘老婆’也行。”

　　泡泡的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布布在他头顶上敲了一巴掌：“你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