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克苏鲁]》一馆

4、Part 4

　　0.

　　千禧年开始时，我已经三十四岁。

　　我是一名退伍军人，部队的训练让我掌握了许多求生技能，它们帮助我在灾难来临之后度过了更长一段安稳的日子。

　　我有一个很传统的家庭，我的父亲是一名牧师，每日都会去教堂布教，而我的母亲也是一名虔诚的信徒，每日都会跟随父亲去教堂礼拜。

　　然而我却没有任何宗教信仰，既不敬畏，也不嘲弄。

　　父亲曾与我说，没有信仰的人只能依靠自身的信念活下去，在遇到艰难的时候，所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意志力。

　　我知道努力清醒着活下去是什么感受，即便我之前从不知晓。

　　当全世界的人类都消失殆尽，到处都是人类曾经存在的证明，可你却找不到一点痕迹。没有人和你说话，没有人存在，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的人只有你，剩下的全是那种诡异的鹿头怪物。

　　即便如此，我还是活了下来。

　　我的父亲死于千禧年的前夕，没有任何疾病的他在教堂祈祷时突然昏倒在地。他告诫我说，千禧年来临之际一定会有巨大的变动，即便是他如此虔诚的人也感觉到了信仰在一点点崩塌。那是无法阻止，也无法理解的存在，那是从地球之外的地方降临的神迹，一定要小心。

　　因此我开始关注世界的动态。曾经在军方高层呆过的缘故，让我能够比普通人更容易得到一些机密。

　　踏入千禧年的当天，全世界范围内的顶尖学者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或深或浅的癫狂之中，他们在此之前都在做有着巨大推动意义的研究，比如对海底升起的墓穴进行考察，或者是对天外陨石进行解剖，甚至是深入人类未曾探索过的山麓深处寻找未知生物的足迹。可如今他们却谈吐含糊不清，很快地在治疗期间一个个因为精神疾病而死去。

　　对于科学研究者而言，怎样的事情会使他们极度缜密的思维产生混乱？唯一有可能的便是，他们发现了新的事物，这种事物推翻了他们以前所有的结论，否定了这个世界的一切。

　　他们在混乱中不约而同地说着一个词：古神。

　　有更甚者还说出了名讳：愚钝之神。

　　当我调查到这里的时候，世界的毁灭开始了。

　　在军方的安排下，我登上了去往大洋彼岸的渡轮。天空一片漆黑，滚着深紫色的云。有许多只眼睛在云层中睁开，随之伸出了一根根长长的触须。

　　血与肉随着触须的轻轻一碰开始分解，然后完全溶解在空气中。

　　而没有死去的一两个人，它们的脑袋长出鹿角，嘴中不停吟诵着我无法理解的语言。

　　我跳进了海中，看到海底有一张血盆大口。海浪将我击晕，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岸上了。

　　后来我一边调查一边生存。我寻找着那群鹿头怪，我知道它们曾经是人类，我也知道它们信仰着那个所谓的古神。它们聚集在高塔顶，吟唱着难听的语言去召唤那个愚钝之神。可每当我接近时，它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直到我发现了她。

　　她的额头凸出，饿得只有皮包骨，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即便她还是人类的模样，可我知道有一天她也会长出鹿角变成那种怪物。

　　我让她跟着我，那群鹿头怪总有一天会牵引着她回到族群里。再次发现那群东西后，我将她关在地下室里。

　　我听到她模仿那群东西祈祷时的声音，每天给她投食时我都能看到她容貌上的变化。

　　直到有一天，她完全蜕变成它们中的一员。

　　长长的鹿角，蛇一样细长的鼻子，眼眶里什么都没有，双腿像是被打断了一样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跪在地上。

　　它祈祷着，我则拿枪对着它。

　　它没有理睬我，而是十分虔诚地吟唱着。

　　当我开枪的那一瞬间，天空又一次变得黑暗，如同我逃出故乡的那一天。

　　我看见那只大眼珠。邪恶，亵渎，无法描述的眼睛。

　　刹那间，我明白了一切。那个东西的名字，那个东西的来历，那个东西的一切一切。全部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之内，那是本不可知晓，也不应知晓的一切。

　　我想，人类之所以愚钝是为了自我保护，保护我们在未知的大海中生存下去。我们不该追寻过多，更不该思考过甚。

　　我看着那只眼睛，举起枪对准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