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茗志》南*樱

15、第 15 章

　　慕茗志

　　第十五章

　　莫影失踪已经有两周了，苏茗回到自己的家里一个人住着，与往常一样上学下学，吃饭睡觉。在别人眼里苏茗还是苏茗，没有什么改变。两周足以令一个冷静下来，找回原本的自己，遗弃迷失和彷徨。苏茗只是抱着本不知名字的书，走来走去，出现在周围人的视野里，随后消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茗的头发长长了许多，渐渐遮住了小半张面容，他总是漫漫地独行，也没有再和蔚央莲一起回过家---他们回家的方向已不同。

　　他开始伫足在银杏树下，撩撩耳畔的碎发，啊，久违了。然后离去，与以往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并不是放弃寻找莫影，而是确实找不到了。

　　如果有一个人成心要躲着你，你是永远也找不到的，他用一条纱布遮住自己的眼，这是只能让苏茗找不到莫影的纱布。除非有哪天，他亲自解开了纱布，除非他主动出现。

　　莫影只是想淡了跟苏茗的关系，他那天突然发现不温不火的关系很危险，一个不小心便会失火继而自焚。

　　于是，莫影的目的达到了。对于苏茗来说并不难，淡掉一种关系毫无紧要，苏茗知道。他只是过着与以往一样平淡无奇的生活，这就是他的人生，甚至连自己是否真正的活着都不清楚，没有感知。他看不清的是自己，他找不到的是自己，他失去的是自己，所以他不用思考，他拒绝思考，他放弃思考。

　　对莫影的那种迷失的感觉是什么。苏茗已经不再去探究了。

　　其实苏茗本来就不在意任何的事情，当初会与莫影接近完全是为了谐谑他，之是后来有些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对，就是这样，只是这样了。

　　然而，自己并没有成功的谐谑到莫影，也没有搞清楚自己的那些情不自禁到底是什么，就被莫影毫不犹豫地画上句号，一个简洁的，随笔的句号。

　　这个句号孤零零。

　　都结束了，只是场莫名其妙的梦，在这个梦里笑着，闹着，吃饭，醉酒，洗澡，亲吻，□□。

　　好来好散。

　　莫影真蠢，他以为我会像痴男怨女一样纠缠他不清么？我不会的。

　　会那么做的自己是装出来的。

　　好在，现在已经结束，我无需再装。

　　结束了。

　　“苏茗！你一个人回家不要紧吗？？”晚自习后，天色已黑，蔚央莲冲着苏茗喊着。蔚央莲的旁边站着面容熟悉的莫颂歌，说是熟悉不是因为他是莫颂歌，而是，他是那个人的哥哥。兄弟两个人的面容总是相似，苏茗戏谑一笑。

　　“我打车。你快回去吧。”苏茗披上了外衣，紧紧衣领，转身离去。

　　“...”蔚央莲总是显得难过，“他变了！”

　　“是吗？”莫颂歌把手放在蔚央莲的肩上，眼神闪动了一下，那件外衣...

　　是小影的。

　　“我看不到他了。”蔚央莲还是远地不动，苏茗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

　　“嗯，他转弯了。”

　　“不是说那个。我是说，自从妖怪没了之后，我就看不见苏茗了！怎么说啊..总感觉好遥远好遥远！虽然明明就在身边...”

　　“...乖了，我们回家。”

　　遥远。

　　是啊，他消失了。他消失着去，正如他消失着来，只不过比以前更遥远了。

　　小影，你现在满意了？

　　淡淡的烟往上飘着，他开始抽Mild Seven，这两星期以来，他一直在点燃Mild Seven，味道一般，只是很漂亮，蓝白色的烟盒，白色的烟，烟味很淡很淡，Mild Seven总是看起来很忧伤，它的余烟袅袅，缓缓徘徊，彷徨悱恻。

　　他想起以前发生过的一个微小的细节。

　　那天自己工作很累，心情不好，顺口说了声“我下去买烟。”

　　那你买Mild Seven吧，我喜欢这个。

　　为什么？你不是不抽烟吗？

　　我喜欢那个牌子，Mild Seven的烟盒很漂亮。我也喜欢看抽Mild Seven的人的样子。

　　... ...

　　莫影想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Mild Senven很淡，但却会上瘾，它的确美得不可思议。

　　碾了烟，他说：“两星期了。”

　　那天在学校门口见到莫影的时候，苏茗以为自己中暑了。

　　“你还活着...”苏茗站在学校门口一动不动，他怕自己晕倒。

　　然后莫影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这笑容与以前的并没有什么不同。苏茗只是听到他说：“走喝酒去。”

　　苏茗没有拒绝，就跟第一次跟莫影一起去喝酒时一样，没有拒绝，没有拒绝的理由。

　　夜恋晨酒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莫影不再是调酒师。

　　“请问两位先生喝些什么？”吧员微笑着。

　　“环游世界。”莫影回笑着。

　　“波斯猫漫步。”出于习惯，苏茗只会点这一个。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没有。”

　　苏茗有点尴尬地看了一眼莫影，也许他会说“我来。”或者开句玩笑什么的。

　　可是莫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得从容不迫。

　　于是苏茗明白了什么。他想起来了。

　　他与他之间已经被画上了句号。

　　呵呵，是呢。

　　苏茗恢复了以往淡漠的表情，只说了一个字：“水。”声音平平仄仄正如这通透的白水。

　　如湖水般通透的眸子，映上了酒吧里七彩的颜色。聒噪的吵闹声，都被距之千里，喧嚣浮华，不为所动，单单只是水。

　　莫影自顾自地点燃了一支Mild Seven，衣兜里只有Mild Seven。印着I love China的Zippo打火机很漂亮，很适合Mild Seven。

　　莫影很适合Mild Seven。白色的。

　　他抽烟时的样子，苏茗并不常见，见他抽Mild Seven更是首次。莫影眼神迷离地注视着正前方，深深的吸一口，缓缓吁出，迷蒙了双眼，左手夹烟的食指跟中指很优雅。说实话，真的很漂亮。

　　本来苏茗想问，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但是想想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问这些很滑稽，于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之前去了哪儿，现在在想些什么，明天又要去做什么，这些的这些，都已经与自己毫不相干。

　　他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这家的酒难喝了。”莫影皱了皱眉头。

　　“那你倒了去。”

　　“浪费，不好。”莫影无奈地摇摇头。

　　苏茗只是一笑而过，随后什么都没有说。他突然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脑子里的东西似乎被丢弃得差不多了，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甚至想，早点离开。

　　看了看表，已经快要10：30了，苏茗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天晚了，我先走了。”

　　莫影看到那件自己的外套，微微垂下了眼帘。

　　茗，你忘得了我吗？

　　“...我，送送你吧。”

　　苏茗依旧没有拒绝，他从来没有拒绝过莫影，从来没有。

　　夜路上很静，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跟他一起走在路上了，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

　　没有心悸，没有温存，没有怀旧，没有伤感。

　　两个人只是单纯地走在路上，一言不发。

　　只有脚步声是两个人的。

　　仿佛是从来没有过的沉寂气息，冷冷淡淡，索然无味。

　　我们是两条平行线了，不相交。

　　这天晚上没有风，也没有月亮。只是苏茗依旧披着那件外套，时不时的紧紧衣领。

　　茗，你总是那么冷。

　　马路车道上偶尔会有几两汽车驶过，刷刷作响，引来阵阵清风，莫影总是走在人行道外沿，苏茗总是走在内侧，这是一种习惯，一种长久以来自然形成的被忽视的习惯。

　　只是单纯地走着走着，苏茗想着到前面的十字路口打辆出租车，他想赶快从莫影旁边逃开，他觉得这样的气氛有点尴尬有点闹心。

　　人行道旁有几盏路灯忽闪忽闪时明时昏，甚至有的已经失去的发光的功能。

　　温黄的灯光映出历史的温情，显得沧桑。

　　前方驶来的车的前照明灯十分的耀眼，刺得人心烦意乱，刺得人睁不开眼，苏茗用左手微微遮住了眼前，紧皱眉角，汽车行使的声音逐渐逼近，越来越明晰。一股泛着寒意的空气迎面而来，仿佛要吹掉外衣，震悚般的冷颤。

　　“茗！小心！”莫影突然扑向苏茗，猛地推了苏茗一把，在苏茗眼际一片漆黑愕然的瞬间，一声震耳的声响铺天盖地而来。

　　前方全速行使的小轿车侧身撞上了莫影。车子向前滑行了十几米，轮胎与油柏路面激烈摩擦发出刺耳难耐的噪音，随后车子停了一下，之后倒车，掉头，逃逸了。

　　苏茗被莫影推倒在旁边，除了擦伤了手腕之外没有别的伤害。

　　只是莫影已经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被血染红。

　　有那么一瞬间，忘了呼吸。

　　“影！！！”苏茗惊慌失措地扑向莫影，“你你...”手足无措。

　　红色的一片，红色的一片。

　　爸爸...妈妈...不要...

　　苏茗颤抖地掏出手机，抖个不停的手指无法安分地按住“120”这几个键。

　　可恶！！快...快点！手要听话！不要乱！不要...

　　要...要冷静...冷静...

　　泪水已经滑落下来，不经意间，出于本能的。

　　莫影的手突然抓住了苏茗颤抖着的手腕，断续着吐字。

　　“茗...”

　　也许我再也不能实现那个诺言...保护你了。

　　对不起。

　　“...”苏茗微张着嘴，急促地呼吸着，却发不出任何一个声音来，只有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崩溃了，断掉的声音不断不断地刺激着自己的心脏，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眼前一片迷蒙。

　　啊..我看得到他，他就在我的面前，我的脑子里想得都是你。

　　你在我身边，真好。

　　有些事情，不说出来的话，就会来不及了吧，呵...

　　“...茗...”莫影紧紧地抓住苏茗，有股意识在传递自己的信念，不能松，这次真的不能松了。

　　“...你，你等着！我...我打电话...叫救..护车...你坚持住！！”苏茗抽泣着，无法遏制的温热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溅在胳膊上，手上，手机按键上，莫影的手上，是那么的灼人。

　　“..不了..有事...比那个...重要..”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哪怕到死。

　　如果不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你，我不会瞑目，我很差劲吧。

　　“不不不！影你不要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就来了！！！”

　　“...看着我..茗...”我开始觉得冷了，你的脸怎么模糊了。

　　十指相交。

　　我们有交集对吗？

　　你在我身边，这就够了，够了。

　　遇到你，我才知道自己是活着的。

　　如果可以，我真好想好想跟你在一起，抱着你，驱赶你的噩梦，让你无梦而眠。

　　好想和你一起笑着，闹着，一起吃饭，一起醉酒，一起洗澡，然后亲吻，□□。

　　“..茗我爱你...做我的爱人吧.....”

　　这或许是我毕生的夙愿，不离不弃。

　　苏茗真的忘了呼吸，他已经无法继续呼吸了，他已经，泣不成声。

　　紧紧握住的手指寒冷如冰，不知道是你的还是我的，今天晚上好冷，好冷啊！

　　“...我爱你....好想抱着你..好想....”

　　好想跟你十指相交。

　　... ...

　　淡淡的笑着，温婉得像是凌晨刚刚绽放的昙花。

　　莫影慢慢合上了眼，手指松了。

　　茗，我的外套，暖和吗？

　　“影不要啊！不要死！不要离开我！!影！！！”

　　你要我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吗？我欠了你什么你这辈子要这么折磨我！我已经，我已经，逃不了了。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不要...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