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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   夜已经深了,羽飞抱着腿坐在床上,头枕在膝上,一只手紧紧压住腹部,紧紧咬着牙,等待着疼痛的慢慢退却。脸上都是水,只是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刘海和侧发都湿湿的粘在皮肤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自从搬到这里,夜里她是很少开灯的。黑一点也好,夜色总能掩盖很多东西。比如无声滑落的泪就不会显得那么刺眼,比如眼前的景色也不会因为模糊而走样。疼痛在一点点的消退,她轻轻的呼出口浊气,跟着慢慢一点点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和手指,歪了歪头,看见窗外冷清清的新月。

      住在11楼,并且周围建筑不太高的好处就是,不用在夜里永远的拉上窗帘。月光很朦胧,大概因为最近天气都不是太好,有淡淡的云笼罩着吧。城市里总是见不到明亮的星星的,这样的夜晚就更难看到影子了。就这么一弧细细小小的月,孤零零的挂在被这不夜城的灯火映照成暧昧晦暗的紫红色的广大天空中。淡淡的光随着飘动的云朵时明时暗,好似一叶渺小的舟,飘在暴风雨的海面上,随着浪头起伏颠簸,每一次挣扎的下一秒,也许就是覆灭。

      腹中的疼痛终于完全平静了下来,可眼泪却不听话的又掉了下来。流过了脸颊,翻过了鼻梁,缓缓的打湿了膝盖。从小她都是不爱哭的孩子,同样倔强的母亲总是告诉她,不要哭,一哭便是输了。她一直讨厌输,到底会输出去些什么她不知道,可她拥有的本就很少,她什么都输不起,于是痛苦难过的时候学会了忍住眼泪。是因为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么?所以不在乎所谓输赢。还是因为她早就已经输了,输的一塌糊涂,输掉了所有。如今的眼泪变得那么软弱。疼的时候会掉泪,悲伤的时候会掉泪,好像要把前面苦苦忍耐的那么多年都找补回来一般,连看个月亮都能哭的这样无法抑制。

      想牵动嘴角嘲笑自己的软弱,最后出来的却是悠长的叹息。羽飞缓缓的从床上爬起来,向卫生间走去。

      依然不想开灯,镜子里印着的只有模糊的人影。真好,看不到自己已经哭肿的眼睛,和憔悴的脸。羽飞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笼头,待水温有些温热后,掬起一捧往自己脸上拍去。正待要再洗一下时,忽然听到厨房里发出了砰的一声,接着笼头里的水停了。

      她迅速跑去厨房查看,只见和热水器相连的软管脱落了下来。水正哗哗的直往外涌。她本能的胡乱抓起块抹布就想往上面堵,可哪里堵得住,水不停顺着她的指缝喷了出来,喷的她全身都湿了。地面上的水也渐渐漫过了脚背。羽飞更慌了,忽然脑中灵光闪过,关总闸!她丢了徒劳无功的抹布,开灯寻找,从厨房找到卫生间,再到阳台。所有可能设置闸门的地方都找了,就是不见水闸在哪里。水哗哗的流着。静夜里这声音让她的心跳也跟着不停的加快。水已经漫过厨房的浅台阶,流的到处都是,客厅,卧室,卫生间到处都是已经快到脚踝的水。

      对了,找物业!兴奋的往客厅走,却忽然想起,这里不是她住惯的小区。她才搬来不久,过的又是好像隐士一样的生活,根本不知道物业的办公室在哪里。她又想到了报警,可是手机早就被她丢了,这里的座机又没有办理……

      羽飞无助的跪坐在水中,脑中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哗哗的水声像是一面心尖上悬着的鼓,在不停的敲打。就在她快绝望时。脑中鬼使神差的闪过了一张脸,高挑着一边的眉毛,眯着的挑花眼,嘴角坏坏的笑。陆沛!陆沛!那个是她邻居的陆沛!羽飞有一种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感觉,她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去开门,满屋子的水,哗啦一下也随着门的打开像楼道侵袭开来。已经顾不得是不是半夜,对方是不是睡了。她举起手来正准备对着陆沛的房门猛敲时,那门却忽然打开了。

      陆沛一身穿戴的整齐,看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错愕的定在门口看着眼前的羽飞。只见她好似落汤鸡一般站在自己门口,抖的好像一片秋叶,一只手还半举在半空中。她的眼睛红肿,面色苍白,嘴唇也在发抖。看到他,羽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顿时觉得心被人掐了一把似的。

      “我……我家……水管裂……裂了。”她边哭边说。声音暗哑破碎的不成样子。

      他此刻才注意到,从她房子里的水都快漫进他的家门了。丢下句别慌,他三步并做两步朝楼梯口奔去。

      羽飞傻傻的站在原地接着哭。不一会,就听到自己屋里的水声停了下来。陆沛关了闸门。
      “我……我不知……知道……闸门在楼道……楼道哪里。”她屏住了哭声,抬起红肿的泪眼看他,好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想来是忍的太过辛苦,她竟开始打嗝。陆沛看的心里仿佛被塞进了一颗青李子,胸腔中一片酸涩。

      全身湿淋淋的她这么无助的站在他身前,脚上没有穿鞋子,两只脚不停的交替踩着彼此。手也好像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在胸前扭动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还在不断的从眼眶里涌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小巧的身体里会能藏下那么多的眼泪,似乎每次见她都在哭。

      “没事了,小羽。没事了。”他伸出手去,只想抱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想把自己所有的热量给她。这时楼道里却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她房子里的水漏到了楼下,楼下的住户上来抗议了。陆沛迅速的脱了自己的风衣,裹住了她小小的身子,然后自己挡在她前面。

      上来的是对40来岁的中年夫妻,一路骂骂咧咧不算,见到人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羽飞裹着陆沛的衣服,缩在他的的身后,看他和来人周旋。

      陆沛的背很厚实,羽飞忽然想起来那个晚上,他抱着她上六楼,她一路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那强有力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的让人觉得温暖而安全。他的背如果靠上去。是否也是那么温暖呢?又是否可以听到那让人觉得安全的心跳。羽飞伸出手去,想去触碰,却看见他忽然转过来看她,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进退不得。她只好扯出个干干的笑容来应对他询问的眸子。

      “还发呆,我都在给你打发走人了,你却还在发呆。”他蜷起食指,用指节刮过她的鼻子。口上是在责怪,眼里却是爱怜。

      “谢谢”她吃痛捂着鼻子道谢,声音厚厚的,鼻音很重。

      陆沛拉了她的手,进自己的屋子。丢给了他一套厚实的睡衣。“放心,新的,我没穿过。”边说边把她塞进卫生间里。“你快冲个热水澡。我去找物业。”不容她分说,他已经替她关了门退出了卫生间。

      热水澡把刚刚身体里的惊慌忧虑和冰冷统统的赶出了体外,陆沛的沐浴液清新的味道也让她觉得熟悉而安心。他的厚睡衣好大,不得不把袖口和裤脚挽了又挽。在镜中看自己的样子很滑稽,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陆沛?”客厅里空空的。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轻轻的唤了一声,没有回答。羽飞开始在房里找他。明明是一样的户型,可是他这里可比她住的地方像个家。看来陆沛是个爱干净懂享受的人。同样的是不大的两居室的房子,和这里比她那里只能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陆沛的房子收拾的简洁干净。客厅丢着舒服宽大的沙发,帅气时尚的家庭影音系统。简洁的茶几下还铺上了长毛的地毯,家具宁静的蓝色调为主。点缀了些许柠黄,大方沉静而不冰冷。两个房间,大的那个做了卧房。小的应该是他的书房,不大的房间里放了大大的桌子,舒服的椅子还有电脑,简洁大方。都是咖啡色调为主的。同样的安静沉稳。

      “陆沛?”羽飞再次轻声的唤,依然是没有回应。卧室和书房也看过了。看来他是不在房里了,会去哪里了呢?忽然觉得脚边有软软痒痒的感觉。她低头去看,却是一只大花猫在她脚边蹭来蹭去

      好漂亮的一只猫,长长软软的毛,圆圆的头,眼睛是绿色的。鼻子和脸的下半部分都是白色的毛,一直顺着脖子延续到腹部。脸的上半部分是黑色的的毛,一直延续覆盖着这个背部,尾巴。四肢也是黑色的。可是在爪子部分却齐齐的变成了白色,好像穿了四只白色的小靴子一般,很是俏皮可爱。

      羽飞向来都很喜欢猫,此刻看见这么漂亮的,很是开心。她蹲下为它抓痒,猫咪非常配合的整个翻了过来。露出白白的肚皮,还随着她的动作舒服的生长着四只。

      “莎士比亚”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一惊,回过头去却看见陆沛笑笑靠在门口看着她。他的样子有些滑稽,衬衫的袖子被胡乱的扯到了上臂的位置,西服的裤管也卷到了小腿,长腿下面穿的还是一双塑料拖鞋。手里还抓着把扫帚。从来她看到陆沛都是一副帅的掉渣的风流才子样。忽然看到他这么……恩……这么平民的打扮,不禁让她有点呆住了。

      “这只猫的名字叫做莎士比亚。”陆沛看她呆呆的,于是继续笑笑的解释。

      羽飞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陆沛更得意了,献宝一样的说:“怎么样,很棒的名字吧。因为它的长的比较有戏剧性,和这个名字绝配。”

      他一脸兴奋解释的样子和那身打扮还真的是比较有戏剧化效果,羽飞越发笑的不可收拾,看着他,肩膀也一耸一耸的。

      “好呀,原来是在笑话我。亏我那么辛苦帮你处理房子里的水灾。”陆沛终于明白,她原来是在笑话他呢。于是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大步向羽飞走过来。高高的举起了扫帚,作势就要往下打。

      莎士比亚吓的一骨碌爬起来,迅速的跑开。羽飞举起手来准备挡他扫帚。谁知,下来的却不是扫帚,而是他大大的手掌。落在了她半干的发顶,宠爱的轻轻揉着。

      “可算笑了呢”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只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羽飞的脸烧了起来,还不待她有任何反应,陆沛已经转身向门口去了,扫帚扛在肩上,嘴巴里叫着干活干活。她连忙追了上去。怎么说也是她的房子,怎么能让全部都让他帮她处理。

      深夜,物管值班的只有一人。所以为了尽快把房子里的水清理完,陆沛也就只有挽裤腿上阵。现在加上她,三个人好容易把房子里的水都清理完了,天已经开始蒙蒙发亮。物管的值班人员告辞离去后,陆沛打量着房子,不由得心里有些叹气。这里哪里能算是个家呢。跟临时的窝差不多。客厅空荡荡的,没有电视,没有沙发,只随意的丢了一个可以随便塑性软座位,和一些垫子。如今被水一泡,全都湿嗒嗒的趴在地板上。若不是还有2个书架撑一撑,这里还真是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卧房里也只是简单的一张床,一个衣柜。另一个房间干脆就是空的。想不到一个24岁的女人家里竟然可以这么空挡。这个丫头是打算是隐士的么?而且还是苦修的哪一种。

      “你的房子现在潮气太重了。不适合居住,先在我那里对付两天好吗?让湿气晾一晾。”他蹙着眉头向羽飞说。根本没有一点商量的口气,而是直接的命令了。

      自己的屋子看样子也是在没有办法待,羽飞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只好乖乖的一切听从陆沛的安排。最后她因为猜拳输了,躺进了他温软的大床里。

      “不好意思呀,占了你的床。”她有些局促的看着他。

      “没关系,莎士比亚盼望着吃我豆腐已经很久了。”陆沛笑着帮她掖了掖被子。

      “莎士比亚是母的?”她被他逗乐了,鼻子微微的皱了起来,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很亮。

      “你应该说称她为女士。说母的多不礼貌呀。快睡吧。折腾了一晚上了。”他抱了条毯子快步退出了房间。

      晨曦的光芒从窗子射进客厅,陆沛抱着毛毯久久的站在紧闭的房间门前。阳光为他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莎士比亚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不和自己玩,只是看着门发呆,许久,才听到他的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小羽,我该拿你怎么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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