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始皇陵》东田

31、出宫

　　第三十一章：出宫
　　连着好几次给老太后的书信中，我都有意的隐瞒了太后怀孕之事。至于她和吕不韦的见面，我只是提及，却声称并不知其详谈的内容。在老太后的眼里，我似乎仍是未得到太后的完全信任，故而许多事都是只见其表不知其里。而事实上，自那日桥上摊牌，又在华阳太后面前替她解围之后，太后已把我当成心腹。更多的像是朋友，她的许多心事都会毫无保留的告知于我，让我不禁有点受宠若惊。
　　现在的情况让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正在上演着一出无间道，可笑的紧。如今，连我自己都开始迷茫了。太后本就有错在先，可我为何要帮她？华阳太后查处她并无错处，可我为何不愿将实情透露？好在我帮着太后帮的隐晦，即使华阳太后今后问起，我也自有理由阐述。
　　至于嫪毐，他或许是见太后对我疼爱有加，又的确没见我有异心，才并无刁难于我。只是最近他的情绪似乎阴晴不定，甚是吓人。太后心中了然却并未说破一句。
　　那日清晨，太后早早地起了来，准备前去锦泰宫共议朝政。赢政年幼即位，毫无资历，于是太后便自然而然的被赋予了辅政的重任，而此重任自然就又落到了吕不韦的身上。所以太后除了拥有代表地位的御印之外，只是有名无实的辅政并无真正干涉参与过朝政一回。但此次，太后却要真正的去“垂帘听政”一回了。目的只在于在群臣之中当众宣布要迁去大郑宫之事。那些一早就贿赂好的卜师们也将上朝解释琉宁宫“闹鬼”一事以增加说服力。
　　太后与嫪毐共同前去，而我则乖乖地留守于琉宁宫。这正如我所愿，像这种无形的“腥风血雨”，我用脚趾头想想都会让我心跳加快。还是别去的好。
　　过程我虽未亲眼目睹，但结果却出人意料的顺利。太后的演技，卜师的说词外加吕不韦的“一呼百应”，嬴政在朝堂之中爽快地答应了此事，并派李斯率兵
　　二百护送太后于十日之后前往大郑宫。
　　听到此消息后，心中暗暗为太后呼出一口气。却又不自禁地真正感受到了赢政当初对我叹的苦经，如今的他受制于吕不韦，只要是吕不韦决定的事，嬴政好似就无法改变，而为了不使自己难堪，他便只能顺从。我苦笑着摇了摇脑袋，晃散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何必为他担心，他可是秦始皇，何须我忧心？

　　十日后，咸阳王宫门口整整跪了几万人，群臣、嫔妃、奴婢、太监纷纷至宫门口恭送太后。那种壮观的场面，非身临其境根本无法想象。我跟随着太后，看到了这般场面，竟也觉得自己变成了古代的公主，众人膜拜顶礼。不禁微微自嘲自己竟也是个狐假虎威的人。
　　华阳太后与嬴政站立于宫门口，众嫔妃世妇们在左侧跪着，就连郑妃也挺着隆起的肚皮跪在一旁。而李斯、吕不韦等一干大臣则在其右侧齐齐跪着。
　　“臣妾叩见老太后。”太后向老太后略一行礼。
　　“嗯。不必多礼。赵姬，最近身子可好些？”
　　“多谢老太后关心，仍是老样子。”
　　老太后状似无意地扫了我一眼又说道：“嗯，但愿到了大郑宫你能好点。时不时地可要叫人捎些信回来啊。”
　　“臣妾知道，劳老太后费心了。”太后一脸淡淡答道。
　　“儿臣叩见母后。”一直冷着脸不发一言的嬴政终于开口行礼。
　　太后一脸柔和的看向他，嗔怪道：“政儿，起来吧。何必弄那么大排场呢？”
　　“哎，赵姬，不怪政儿，他也是对你的一片孝心。”一旁的华阳太后插嘴道，嘴边挂着不变的慈祥笑容。
　　太后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她走至郑妃身旁，扶起了她，责怪地说道：“你挺着个大肚子还跪什么跪。”随后，转头看向了嬴政道：“政儿，郑妃怀了你的孩子，你可要多照应一点。她身子本就不好。”
　　嬴政听了她的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微微点了点头道：“是，儿臣知道。”
　　此时的郑妃已站了起来，眼圈竟有些微红，哽咽着说：“太后，您去了大郑宫可要多保重身子啊。臣妾也会日日为您祈福的。等您身子好了，就快点回宫中来吧。”
　　太后动容地点了点头，轻握了下她的手。郑妃便立马会意地肃了肃脸色，收起了哀伤之情。
　　“母后，政儿有一物要送给你。”嬴政慢条斯理的说着。
　　太后回过神，眸光中闪过一丝光亮，期待地看着嬴政。
　　嬴政从一旁的赵高手中拿过了一件折叠整齐的衣服，这是一件异常华贵的衣服，由金丝缝制，镶有大小玉片数百片，各色宝石数十粒。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金光灿灿、色彩斑斓。
　　“母后，此件衣服名为金缕玉衣，是儿臣命人连夜赶制而出，并令众方士施法加咒，不仅冬暖夏凉更有避邪之用。此次母后迁至大郑宫，定要万万保重。这件金缕玉衣便是儿臣对母后的一片心意。望母后中意。”嬴政不紧不慢的说着，听不出感情倒更像是在背书。
　　即使如此，太后的绝美笑颜已如花般绽放。说实话，我从没看见过太后如此开心的笑过，神色中毫无阴霾与忧郁，只是纯粹的快乐。
　　我按照规矩走至嬴政跟前，准备接过玉衣呈至太后。谁知，在我伸手碰至玉衣准备接过时，在玉衣下的嬴政的手竟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我一慌，赶忙想要抽出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我抬头瞪着他，只见他仍是如常脸色，毫无异样，只是目光中似乎隐隐透着不舍与不甘。而我却是早已又急又燥地红了脸，却仍是敌不过他的大力，抽不出手。就这样，我俩的手在这玉衣的掩护下经历了好一番“争斗”，这站着的人自然是看不见的，但是跪着的人……我微侧头朝李斯看了眼，他果真正直直地盯视着玉衣下我俩紧握的手，目露怒色。
　　我见他如此，心中一紧，已近似哀求的看向了嬴政。他看我如此，目光忽而一柔，放松了手劲，我趁势抽回手，赶紧捧着金缕玉衣逃也似地回到了太后身边。可不知为何，此时的我早已心乱如麻。
　　太后抚摸着我捧于手上的玉衣，眼含泪光的道：“谢谢政儿。”而后低着头瞥了眼跪于一旁的吕不韦。
　　“啪”泪水默默滴落在了玉衣之上。

　　最终，由李斯骑马带队于前，宫女太监侍卫等近三百余人浩浩荡荡地出了这咸阳宫的宫门。这一路上，太后因路途颠簸不适，又有孕在身，故呕吐不断。对外却只能是声称太后身子不适。为了让太后有充足的时间休息，故而队伍终是走走停停，一日之中也走不了多少的路。
　　坐于马车中，我不停的朝车窗外看着。无论是窗外的热闹市集，人声鼎沸抑或是层峦叠嶂，山林葱郁，我都满是好奇与欣喜。像是个一直关于笼中的鸟儿，一直游于鱼缸中的鱼儿，被带到了户外，观赏到了湛蓝的天空与广阔的大海。但是，只是欣赏。

　　三星白兰地，五月黄梅天。
　　夜晚，我们扎帐于一片广阔的草地上。先前刚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粘湿闷热的感触，并不让人非常舒服。我服侍了太后就寝后，便走出了帐外。远远地看见李斯就在前方，心下一喜回到与云儿共住的帐中，从包袱中拿了两个在咸阳宫便做好的包子朝他走去。
　　他正用粮草喂着他那匹只准他骑，只听他话的宝贝马儿，边喂还边温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神色柔和至极。
　　“爱心宵夜送到。”我忽地跳到他面前，把一个包子递至他眼皮底下，调皮的对他一笑。
　　他看着我古灵精怪的模样，笑容明媚如春风地道：“一出宫就活络了，精得跟个小松鼠似的。”他接过了我的馒头，大大地咬了一口。
　　“好吃吗？”我期待的看着他。
　　“嗯。”他边咀嚼着边点了点头。“怪不得大王老在我面前夸你厨艺一流。”他淡淡说道。
　　我笑着的面容顿时僵住，半晌才干声问道：“你与大王都说过些什么？”
　　他浅笑着并未回答，我正欲追问，却觉手上一阵湿热之气。低头一看，竟是李斯的那头马儿正满嘴吐着热气的舔着我正拿着包子的手，貌似还津津有味兴致盎然。我心下一惊，忙往后退了几步，可那马儿竟还磨人的跟上了几步继续舔着。从我的手舔到了握在手中的包子，许是我这包子是菜馅的，这马儿似乎对此兴趣极大，竟从我手中含走了包子吃起来。
　　我一急，叫道：“啊！你，你给我吐出来。”边说着，边拍打着马头，无奈这匹马正食欲高涨，只是略有不适地别过了头继续吃着，连看都没看过我一眼。不一会儿，我那包子就没了影。
　　我见一切已回天无力，只能满目怨恨的盯着这匹马看，而它则是理也不理我得左看看右瞧瞧，偶尔还从鼻子中发出几声奇怪的叫声。
　　“呵呵。看来我这马儿可不是非一般的喜欢你。这马经过特殊的训练，它从不主动和陌生人亲近，更别说会吃陌生人喂的食物了。你与我这匹马还真是投缘。”李斯一脸幸灾乐祸得在旁笑着，还好似夸奖似的用力拍了拍马身，一副做得好的样子。
　　“哼，它倒是真没吃陌生人喂得食物，可它抢了陌生人手里的食物了。难道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宝马？”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哈哈一笑，轻揽住我道：“傻丫头，不就是一份干粮嘛，干嘛那么小气。”
　　我仍是瞪了他一眼。他说的可是轻巧，要知道在这古代要做个包子有多难。这儿根本没面粉，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我自己一时嘴馋想吃包子，才花了好几日的时间真正做成。现在却被这匹马儿尝了鲜，真是让人不甘心。
　　他看我仍是满脸不悦，哄我道：“好啦，那我叫它将功赎罪如何？”
　　我瞥了他一眼，仍是不愿理睬。却见那马儿好似通人性般噌到了我身上磨了又磨，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扑闪着，好似无辜地在对我道着歉。看它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的心片刻就软了下来，便说道：“那好吧。怎么将功赎罪法？”
　　话音刚落，李斯便一把抱我上马，让我坐在了他的身前，环抱住我的腰，朗声说道：“坐稳了。驾！”没等我真正反应过来，随着他一声令喝，这马就似离弦之箭般飞奔起来。
　　“啊！快停下。”我随着马儿的狂奔而头晕目眩，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已看不真切，只觉疾风在我耳边呼呼吹过。
　　以前去公园也骑过马，但那些马儿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只会带着你散散步，要它带着你小跑几步它都懒得动。而如今，我却第一次如此地策马狂奔，感觉真是糟透了，屁股被颠得生疼，身子虽被李斯抱着却仍是左晃右晃的，真怕会摔下去。
　　“快停下啊。”我拍打着他抱着我的手，他却犹如未闻。带着我跑了好一会儿才让马儿放慢了速度，渐渐地在这片原野上慢慢地踱起了步。而此时的我早已被颠得七荤八素，半句话说不出，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
　　“怎么样？这个将功赎罪的方法不错吧。”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糟……糟透了。你就这样吓我好了，我不想理你了。”我抚着胸口颤声说道，心中真是有些责怪他了。
　　他一声轻笑，将头靠在我肩上，转过头在我耳边仍是轻声细语地道：“好不容易与你一同出了那个王宫，想与你无忧无虑的独享二人世界，好好放松一下。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的属下看见，当然要带你来到这四下无人处喽。只是我与这马儿都太兴奋了，跑得快了点，如果真吓着你了，对不起。”说罢，还轻吻了一下我的面颊。
　　他暧昧的动作，撩人的口吻早就让我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哪还有心情再责怪他。只是紧张地问道：“啊？你，你想干什么啊？”
　　他哈哈一笑，抱得我更紧。在我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道：“我想干什么，难道你猜不出吗？”语气是如此地轻佻。
　　我一慌，双颊滚烫，心里更为七上八下。他见我红着脸不说话，又是一阵坏笑，仍是靠在我肩上道：“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好好地感受这里的一切。你在宫中活的太累了，我想让你在这里好好地放松一下。”
　　我诧异地转头看向他问：“就这样？”
　　“对啊，就这样。不然你想怎么样？”他勾起一抹坏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我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呼出一口气。然后便听从他的建议，闭上了双眼，身体放松地懒懒靠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
　　好静，没有一点声音，唯一能听到的是马儿闲散的蹄声，还有我和斯平和缓慢的呼吸。空气虽然粘湿，但每阵微风的吹过都让人为之一爽。坐在马身上移动，犹如步入云层轻轻摇晃，我能想象自己深处的平原是多么辽阔，天空的繁星有多闪烁，还有远处的高山流水，露出云层的群山似岛屿般一簇簇一抹抹的悬浮着，好美啊。这天地之间似乎就只有我与斯二人，没有束缚没有牵绊。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身心舒畅？”许久后，李斯轻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嗯。”我笑着点了点头。
　　“这样的场景让我又想唱歌了。”我傻笑着看向他。
　　他深情地望着我，在我额头轻轻印上一吻，说道：“唱吧，大声地唱，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