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桃灼灼

15、第 15 章

　　张冲贤听了夷光的话，垂着头转了转眼珠，然后立马扑到女鬼脚下：“是，就是它！玉萍，我就是受了它的蛊惑！”
　　女鬼的利爪已经碰到了张冲贤的脖子，就这么下不去手了。

　　夷光冷眼旁观，却觉得这对看起来真情实感的夫妻都有点问题。他一直都觉得女鬼在隐瞒些什么，所以刚才才会套她的话；而至于张冲贤就更奇怪了，连夷光都还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他怎么就开了天眼能一口咬定蛊惑自己的就是它？
　　这怎么看都更像张冲贤病急乱投医找得替死鬼啊。

　　女鬼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恨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明明就是你害了我，害了孩子们！”
　　吃瓜群众夷光表示问得好，这大姐总算没白死三十年，智商好歹没再掉线。

　　然而张冲贤心理素质更佳，一口咬定：“我跟你夫妻一场，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你？何况我们还有儿子！咱们刚搬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成天精神恍惚，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人都瘦了一圈？”

　　当了三十年鬼，生前的事玉萍记得其实已经不那么清楚了，可张冲贤这么一说，她又觉得似乎是有这么回事。玉萍便迟疑了：“那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
　　张冲贤苦笑一声：“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跟你说？何况你当时还怀着孕，我怎么忍心再让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烦心？玉萍，你不能信一个外人，不信我啊！”

　　玉萍甩开他的手：“可你将我困在这儿！三十年！”
　　张冲贤苦笑：“咱们结婚好几年，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么？我有什么本事把你困在这儿？”

　　夷光适时地笑着帮了句腔：“确实，道士都犯心脏病了。玉女士，你被困在这了，还真未必是他的手笔。”
　　玉萍的脸黑了黑：“我不信玉，我姓乔。”
　　“好吧，乔女士。”夷光毫无障碍地改口道：“你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伥鬼吗？”

　　相传被老虎吃掉的人会化作伥鬼，将亲朋骗来供老虎捕食，“为虎作伥”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老虎有没有这本事夷光不知道，但是事实上有许多恶鬼就是这么猎食的。玉萍不是一无所知的新死鬼，一听这话，她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夷光也不在意，他耸耸肩，道：“我表述得未必准备，不过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将你困在这的未必就是张叔叔，而教导你修行的那只老鬼，也未必就是真对你好。”
　　“老鬼”什么的只是夷光的猜测，奈何玉萍是个实在鬼，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计划通。
　　夷光就像个真正的高人一样，神秘莫测地一笑，把这一人一鬼唬得七荤八素。

　　……然而不是有那么句话么，装逼总要遭雷劈。就在这时，阴风平地起，那动静比玉萍出来的时候可大多了。夷光意外地听见一个娇柔的女声：“你说谁为虎作伥？”
　　一声三叹，如泣如诉，就像老戏台上最娇俏的旦角；可台步走得却是武生的。一片惨白的袍袖在夷光眼前一闪而过，一气呵成把他掀了个跟头；她紧接着越过夷光，就听张冲贤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一声钝响后便没了声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玉萍失声叫道：“姐姐！”

　　夷光摔得虽然不轻，人却没大碍。他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悄悄打量着忽然出现的女子，好似穿越了几百年时空。
　　——只见那女鬼穿着上白下红的袄裙，绣纹繁复，一看便知造价不菲。她看起来约么二十上下，头发已挽起来做妇人装扮。女鬼眼含桃花、唇若点朱，纵然是只鬼，可也当得一声美人鬼了。

　　不过她美貌归美貌，夷光偷眼打量着那一身装扮，觉得玉萍别说叫她姐姐，就算是叫她一声“奶奶”，都有点占便宜。

　　美貌女鬼就像看不见夷光似的，直接掠过他，精致朝张冲贤“飘”了过去。夷光看她那气势汹汹的模样眼皮直跳，连忙一把拉住她：“前辈，前辈且慢！”
　　女鬼闻言果然停了下来，惊诧地望了夷光一眼。鬼是没有实质的，一般人肯定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夷光不是一般人。他不怎么意外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其实于修行一道略通一二……”
　　他这话说得实在谦虚了，仅仅“略通一二”并不能随意开天眼，更不能这样若无其事地抓着一只几百年道行的老鬼。
　　哪知，女鬼却忽然受惊一般，尖叫起来。

　　一只道行身后的老鬼发出的鬼啸可不是好相与的，夷光脸色一白，不由得便松了手。女鬼忙忙拿袖子遮住了脸，急道：“你、你如何能瞧得见我？”
　　夷光：？？？
　　这是什么神奇的走向？

　　玉萍连忙上前，将一脸懵逼的夷光跟女鬼隔开，含蓄地解释道：“我姐姐比较害羞保守，不爱见外人。”
　　夷光：“……”行吧，死了好几百年了还没被现代社会同化，这适应能力可有点差。

　　可他也只好客随主便，将头偏开不去看她。那女鬼心绪稍平，悻悻哼了一声。夷光以为他们总算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真相的问题了，可哪知这老鬼并不肯按常理出牌——她尖啸一声，闪电一般执着地扑向张冲贤。
　　夷光的汗顿时就下来了，他赶忙上去阻拦，可惜略慢一筹，只来得及抓住女鬼的衣袖。女鬼身形倒是慢了下来，可她惊慌之下用力一甩，夷光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飞了出去。

　　这老鬼确实厉害，夷光存的又不是打架的心思，他哪知道这女鬼给人碰一下都能怒下杀手？女鬼确实气急了，那一身杀意震慑得玉萍都动弹不得。夷光倒不怎么怕这阴森森的鬼气，就是摔的这一下有点要命。

　　夷光扶着自己不知有没有断掉的腰挣扎着爬起来时，那老鬼的手已经悬在张冲贤天灵盖上方三寸处。她慢慢将手撑开，五指成爪，不知想要在虚空中抓取什么。
　　这是十分古老的术法，玉萍看不懂，夷光却听家里的老猫科普过。那是摄魂之术，通常还要辅以复杂的咒语，不过施术人法力特别深厚的话略去也无伤大雅。夷光的脸色顿时变了，他随手掏出一把符，看也不看便尽数甩了出去。
　　“前辈，手下留情！”

　　事实上，女鬼既然下了这种死手，那基本上也没有“留情”的可能了。只不过夷光这把符威力了得，逼得她不得不先自保。女鬼后退几步，眼睁睁地看着一扇光屏将自己与张冲贤隔开，恼怒异常。夷光急道：“事情还没问清楚，您要是直接将他打得魂飞魄散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一旁的玉萍听见“魂飞魄散”四个字，着实吓了一跳。她上前轻轻挽住老鬼，劝道：“姐姐，我们不妨听听他怎么说……”
　　老鬼气得狠狠甩开了她。

　　——这女鬼害羞又保守，唯独要杀了张冲贤的心近乎执念，简直就像是张冲贤杀了她全家一般。可这太荒诞了。这老鬼死的时候，张冲贤的八辈祖宗还不知道投没投上胎呢，如何能跟她种下因果？
　　夷光好奇地问道：“前辈执意杀他，莫非是和张叔叔有什么渊源么？”

　　夷光这话简直就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掉了一粒火星，登时掀起了轩然大波。老鬼看起来快要气疯了，她一身衣裙全都鼓胀起来，猎猎生风；挡在她身前的光屏“砰”地碎掉，巨大的鬼力几乎化作了实质。夷光的脸被阴风刮得生疼，主卧那扇玻璃窗直接化为齑粉。

　　夷光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早在自己四肢上贴了神行符和大力符，等到老鬼发怒的一瞬间，便直接冲张冲贤飞扑过去，一把揪住张冲贤的领子，停也未停直接冲向大开的窗口。
　　老鬼一愣，眼看着到手的猎物要跑，她如何能干？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一道残影一般就飘了过去，速度比开了挂的夷光还要快许多——夷光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从物理学角度讲，她自身没有质量，于速度上有天然的优势。

　　幸而夷光早有准备，他边跑边将张冲贤整个人抡了起来，直接从窗户扔了出去！
　　而这时，老鬼已到了夷光身后，而他自己还有半个身子在房子里面。

　　夷光咬了咬牙，他运气总是这么不好，就差这么半秒时间，就免不了一番苦战。然而就在暴怒的老鬼扑过来堪堪抓住夷光的那一瞬间，她整只鬼却忽然顿住了。夷光惊讶地往她身后一看，只见玉萍正从背后抱住了老鬼的大腿，苦求道：“姐姐，你冷静一点！”

　　这一瞬不足以阻止老鬼发疯，但是足够夷光逃跑了。他手一撑窗台，轻盈地掠出房子。夷光站在窗口的草坪上，静静地看着气得已经失去了理智的老鬼，暗自松了口气。
　　他赌对了，这是一只地缚灵，无法离开这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