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桃灼灼

12、第 12 章

　　夷光带着小中介一道回到101，又在沙发上坐下来。这回小中介学乖了，挑了个离夷光最远的位置。夷光笑笑，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手电筒，竖着戳在沙发扶手上当个台灯用。
　　——夷光包里其实还有蜡烛，但是鉴于这是一家子烧死鬼，他决定在跟它们打过招呼之前还是不动火的好。

　　夷光体贴地将手电筒放在小中介手边的扶手上，小中介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咕哝着道了声谢，刚才他吓唬自己那回事就算是翻篇儿了。他觉着自己应该往夷光身边坐一坐，然而他还没动，就见夷光摸出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小中介没管住自己的嘴，疑惑地问了一句：“陆哥，这黑灯瞎火的，您戴眼镜干嘛呀？”

　　于是夷光煞有介事地跟他安利起“照灵”来：“这可不是一般的眼镜，戴上以后啊，那些魑魅魍魉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要不要试试？”
　　小中介面有菜色，坐在原地不动了。

　　地上有个小人，看着也就是几个月大的光景，它似乎对手电筒很感兴趣，正四肢并用地往小中介身边爬。小婴灵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可是凡人撞鬼究竟不是什么好事。夷光伸出右手，将那手电筒拿到自己身边，面无表情地看了小孩一眼。
　　烧得浑身焦黑的小东西不动弹了，抬起头拿一双空洞洞的眼眶对着夷光。

　　它大概并不知道这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是什么，才做了几个月的人，什么都没见过，死三十多年还不能投胎。夷光动了恻隐之心，缓慢地冲它点了点头。
　　小鬼见状，迅速爬到夷光身边，好奇地用黑黢黢的小手戳了戳手电。
　　“砰”的一声，手电筒憋了。

　　小中介吓得一个机灵，条件反射地扑过来抱住夷光的胳膊：“陆陆陆陆哥，这是怎么回事？”憋灯泡什么的，那不是鬼片里的常见套路么！
　　夷光望着那个倒霉的手电筒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安抚谁：“别害怕，没事。”

　　虽说这小鬼不作恶，可架不住它玩心大，要是这么折腾一晚上，小中介非得吓出毛病来不行。夷光翻了翻包，找出一叠画符用的黄表纸来，有些肉疼地裁成小张。
　　夷光有点后悔没带纸钱，这种符纸可比纸钱贵多了。

　　小中介好奇地看着夷光熟练地叠元宝，问道：“陆哥，您打发时间啊，也教教我呗？”
　　夷光好脾气地一笑：“活人别沾死人的东西。”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朝着角落里点点手，絮絮道：“别嫌弃，拿去坐零花钱。”

　　小中介的脸顿时白了：“陆哥，您可别瞎开玩笑啊。”
　　夷光一本正经：“什么玩笑？给过路的兄弟们备点钱，劫了财，说不定他们就不劫命了。”
　　小中介现在恨不得回到两分钟钱抽死那个嘴贱的自己，他决定这个晚上再也不跟陆夷光说话了！

　　夷光的眼睛盯着角落，那里站着一个约么五六岁大的孩子，一直没有动作，却一直留意着婴灵这边。根据夷光打探到的八卦，那个孩子应该是婴灵的哥哥。
　　夷光觉得有些头疼，这个年纪的小鬼不像婴灵那么好哄，它们正处在怀疑一切的阶段，几乎跟老年痴呆鬼一样难沟通。

　　夷光拿手拖着纸元宝冲着小孩的方向好一会儿，那小孩儿一直都没有动作。夷光觉得自己铺垫得差不多了，便交代道：“我烧几个元宝给你们花，早些投胎啊。”
　　然而就在蜡烛被点亮的一瞬间，让夷光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那婴灵忽然畏惧地缩成一团，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夷光被它吵得脑仁儿疼，就连小中介都忽然觉得有些渗得慌，茫然望着四周。

　　角落里一直站着不动的小孩旋风般地冲了过来，一把捞起打滚的婴灵；紧接着，阴风大作，蜡烛瞬间就熄灭了。从主卧紧闭的房门里冲出来一只跟兄弟俩同样焦黑的女鬼，护在两个小孩前头，气势汹汹地伸出一只鬼手去掐夷光的脖子。

　　夷光手急眼快，揪着吓得呆若木鸡的小中介翻到沙发后头，躲过一击。小中介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也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紧接着，他发现自己手上似乎落了什么东西，烫烫的灼得他莫名难受。他疑惑地低头一看，只见一抹硬茬茬的白灰稳稳当当地待在他的手背上。小中介好奇地问道：“陆哥你看，这是什么啊？”
　　夷光冷着脸：“骨灰。”
　　小中介目瞪口呆。几秒钟后，他一个字也没说。眼睛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倒是省得夷光把他打晕了。

　　那女鬼见一击不中，停也不停又扑了上来。夷光急道：“等会儿等会儿，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烧点供奉给你们！”
　　那女鬼冷笑一声，阴恻恻地说：“供奉？然后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超度我们？”

　　夷光心道这女鬼对工作流程倒是挺熟悉的，看来这些年没少遇见同行，可惜执念太大，执意滞留人家。夷光便劝道：“人鬼殊途，你们久留人间总不是长久之计。你们死了也有些年头了，下去基本可以直接投胎，我……”

　　然而不等他说完，女鬼勃然大怒：“花言巧语！你果然是他派来害我们的！什么超度？别以为我不知道，超度就是让我们魂飞魄散！”
　　夷光愣住了，女鬼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闪着寒光的尖利指甲伸出两尺长：“去死吧！”

　　这女鬼来势汹汹极难对付，压根不像才死了三十年的，不是天赋异禀，就是有高人指点。夷光觉得有些头疼，这鬼跟人也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上来就喊打喊杀，根本没法沟通。他一边躲避，一边徒劳地解释：“没人叫我来，我只是想买这套房子！”
　　女鬼闻言冷笑一声：“你骗鬼去吧！这是单位的公房，你要跟谁买？”
　　夷光：“……”

　　女鬼的指甲贴着夷光的颈侧划过，夷光一歪头，被利爪划破了脸颊。夷光觉得脸上生疼，然而却并没有鲜血流出来。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面镜子，镜中人的右脸破开了一道一指长的口子，伤口四周焦黑、腐败，一小股死气盘桓不去，还有渐渐扩大的趋势。

　　这只鬼的功力果然不同凡响。夷光的伤口一阵阵剧痛，可幸而疼痛让他保持清明。他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药碗，两指轻轻一捻就成了碎末。夷光将碎末在掌心摊平，飞速糊在自己的伤口上；又咬破中指，在上头滴了一滴血。
　　至此，夷光的伤口才终于流出鲜血来。

　　夷光处理伤口的动作很快，快得让那女鬼几乎没有看清。她可不肯给夷光片刻喘息的时机，得手之后，旋即复又欺身而上。
　　——女鬼以为受伤的夷光毫无还手之力，因此卯足了劲就想给他最后一击。可谁知道，就在她的手堪堪碰到夷光的脖劲时，男人半阖的眼蓦地张开，似有两道寒光激射而出。
　　女鬼略一迟疑，夷光已闪电般探出手，握住了她的腕骨。

　　女鬼大惊失色，连忙将手往回抽，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夷光笑眯眯地劝道：“别动，别动。我看你这骨头脆得很，估计一掰就会断掉。你说你练这一双手有多不容易，一朝断送在我手里，你那两个孩子可怎么办？”

　　女鬼一听夷光提到她的两个孩子，立马放弃了挣扎。她浑身烧得焦黑，可安静起来眼神却意外温柔。她哀声求道：“先生行行好，拿我一人魂魄，放我的孩子去投胎。他们下辈子不会记得他的。”

　　夷光一愣：“你说什么呢？”说着，他从包里抽出一条绳子，指头一弹，那绳子便化作一道金光，禁锢得女鬼动弹不得。夷光这才丢开手，道：“我看你也没害过人，我不杀你，也不强行超度你们。可你总该给我解释清楚，我给你们母子烧供奉，分明礼遇有加，你为什么反倒要我的命？”
　　女鬼听完也愣住了：“您真的不是‘那个人’派来杀我们母子的？”

　　夷光更纳闷了：“我说你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三十几年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你们几个良家鬼跟谁还有深仇大恨不成，你知道把你们这种没做过恶的鬼魂魄打散，身后要遭多大反噬么？”
　　女鬼愣了半晌，忽然扭头跟年长些的小鬼说：“带囡囡进屋玩去。”看着孩子关了门，她才小声对夷光说：“是害死我们的人，是……我以前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