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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第一百五十章 阴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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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阿永以前,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啊!
泪眼朦胧间,独孤伽罗想起了儿子以前,那聪慧文雅,风度翩翩的模样。
那时的他,性子不拘小节,舒朗阔达。他喜欢结交各种朋友,亦在吟诗作赋、书法绘画上极有天赋才华。
同时,年纪小小的他还特别孝顺听话,总能讨得自己和夫君的欢心。
她一直都对这个知书达礼的长子,寄予厚望啊!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阿永变了。
变得沉迷酒色,不喜读书。
变得喜好奢华,不听劝阻。
变得忤逆不孝,不愿亲近父母。
变得……
独孤伽罗眼神一暗。
变得如此令人失望。
杨永看着母亲越来越灰暗的眼神,脑袋终于稍稍清醒过来。
“阿母!”他这才露出惶恐的神色,双手反上,握住她冰冷的手,哭着哀求道:“阿母!您别哭啊!儿子做错了事情,请您责罚我吧!但您别哭了,别哭了……”
他边说,边匍匐下身子,冲独孤伽罗不住磕头。
独孤伽罗见儿子总算有些悔意,心里憋着的气儿才泄出去几分。
是了。
她眼眸中光华一闪,慈爱之情涌上心头。
“阿永……”她伸手摸摸儿子的脑袋,哽咽道:“阿永真知道错了么?”
“知道了!儿子再也不会白日宣淫,也不会酒醉误事了!”
杨永如一个孩童一般,扑进独孤伽罗的怀里,搂紧她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
独孤伽罗亦伸臂回抱住儿子,和他一起抱头痛哭。
唉,她的阿永,还是以前那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啊!
既然这错不在自家儿子身上,那必然是有人故意唆使儿子,让他慢慢变坏!
独孤伽罗眼神陡然一厉,立刻就把这笔帐,算到那云姬头上了。
哼!就是这贱人,勾引他儿子不学好!
这天下的妾,都是一般下贱货色!
思及此,她果断推开儿子,站直身体,横眉冷眼地扫了一遍这金光璀璨的房间。
没过一会儿,独孤伽罗猛地回头一看,这屏风后头,就有一双珊瑚粉镶东珠的履丝鞋尖尖,隐隐探出头来。
她勾唇冷哼一声,黛眉高扬,立刻厉声下令道:“来人,把这躲在屏风后头的贱人,给我拖出去杖毙!”
随着她一声令下,咆哮声,叫骂声,凌乱的脚步声,这众多纷杂喧闹的声音如爆炸般,瞬间充斥满杨永的寝房!
众多膀大腰圆的仆婢们纷纷掉头冲到屏风后头,将试图跳窗逃跑的云姬,给打倒在地!
她们当着独孤伽罗和杨永的面儿,轮番上前,大力怒扇云姬的耳光,拼命撕扯着她的头发,将她衣服上的东珠金饰都一一扯下。
不仅如此,这些仆婢为了在独孤伽罗面前邀功得赏,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云姬压在地上又踢又捶又踩的。
而云姬一开始还能尖叫着向杨永呼救,可没过片刻,她的脖子就被打断,嘴里的牙齿也被扇飞,只能满脸满头鲜血地躺在地上,如一片被捶烂的破抹布般,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动静了。
“阿母!阿母你!”
杨永的酒醉,彻底被眼前的暴虐打杀给吓没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亲着小嘴、千娇百媚的宠妾,也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被打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很快就成了一具没了生气的尸体。
一个眼珠子都被爆打出来,挂在眼眶外头瞪着自己的可怕尸体……
“阿母!你怎么如此残忍!你!”杨永没想到自己的阿母,竟然真的狠毒如厮,当着自己的面,活生生打死自己的爱妾!
杨永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抱头,惊恐地睁大眼睛,一边流泪,一边连连往身后退去。
“阿母,为何你要如此折磨儿子!”杨永见独孤伽罗依旧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云姬的惨尸,她的漆黑如暗洞的眼眸中,隐隐射出快意解恨的目光,那目光,根本就不像一个慈母所因有的眼神!
他顿时被这令人胆寒的目光,惊得心神俱裂,悲惧交。以至于到了最后,终于忍不住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仰头冲天,高声惨嚎起来!
独孤伽罗方才一直看着那云姬被打得血肉横飞的脸,心里已把这贱婢,当做她最恨的那个女人的模样。
对了,就应该如此。
她心中大快,盯着云姬的神色,满满都是怨毒愤恨。
啊!活该要被这么打死!
就应该这般打死!
凡是要抢他人夫君的下贱货,都应该被这般撕了面皮,活活打死!
她正沉浸在复仇的快活中,却没想到自己这番与吕雉无异的做法,彻底让儿子对自己丧失了濡慕亲情,反而将儿子推离了自己身边!
直到儿子的一声尖叫传来——
独孤伽罗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转身,紧张而略带自责地看向宝贝儿子。
可杨永就在她目光投过来的一瞬间,便瞪大眼睛,指着她,连连惨骂道:“毒妇!毒妇!”
他又干嚎了几声,最后两眼一翻,脱力地倒地,昏死过去。
杨永很快便生了大病,卧床不起。
杨坚得知儿子被独孤伽罗的暴行吓出病来后,直接冲到她的小佛堂里,和她争执起来。
他冷眼看着自己已趋于疯癫的妻,不解地问道:“不过一个妾罢了,你做什么要当着阿永的面儿惩治她?难道不会派人拖出去,再打死了事吗?”
独孤伽罗心里虽痛悔自己一时得意忘了形,害儿子心里有了阴影。
可她面上,却依旧倔犟地不肯认错。
“你都说了,不过一个勾引他人夫君的贱婢罢了,我为何不能当着永儿的面处置她!归根结底,这都是永儿太过懦弱!不过死一个贱婢罢了,也能让他这么害怕!”
独孤伽罗亦冷冷地回视着杨坚,绷着脸,逞强地说道。
她将为儿子日夜诵经加持的佛珠,偷偷往袖口里塞了塞,不想再让他这个已背叛了两人爱情的男人,知道自己为儿子所做的种种忏悔道歉。
果然,杨坚一听她这话,脸色更冷更暗沉了。
“行了,你高兴就好。”
杨坚漠然地吐出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佛堂。
独孤伽罗看着他毫无留恋的背影,心肠寸断,不复如初。
她握紧佛珠的手,不停颤抖着。
“那罗延啊那罗延,你若无情,我便休……”
独孤伽罗喃喃着,缓缓抬高那握着佛珠的手。
那颗最大的,被她捻得油光可鉴的小枝紫檀珠子上,还能倒映出一个双眸泣泪的弃妇脸。
是她独孤伽罗的脸。
她再也不忍看下去,突然两手拉住佛珠的两头,使劲一扯——
“嘣”地一声,珠绳断裂。
她自己亦被那绳勒得满手鲜血。
真是痛快!
她伸手,拿手背抹去自己的泪,又拿出袖口里的帕子,开始斯条慢理地拭着掌心血。
她的眼神专注而平静,似乎已然放下一切,大彻大悟。
她拭完血后,抬手就将那浸满鲜血的帕子扔掷在地。
独孤伽罗转身,面朝着佛陀圣像,双手合十,闭眼祷告。
“那罗延,既然你这么无情,就别怪我要将你心尖尖上的那人,打入地狱,永不超生!”
杨坚出了佛堂后,蹙眉大步往自已的书房走去。
他心里隐隐觉着,爱妻的性情大变,应当是与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大有关系。
可当初不是和她解释过了,自己根本没有移情别恋,没有背着她和别的女人私会!
那她为何还要紧追不放,心存芥蒂呢?
杨坚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忽而,他脚步一顿。
难道……
难道伽罗她还是打听到了,那“枝枝”,就是当朝皇后袁姝?
杨坚被自己的猜想,给吓出一身冷汗。
他心慌意乱地在游廊里负手踱来踱去。一会儿觉得自己就是多想了,伽罗不会知道自己心底深处,最不能启齿的秘密;一会儿又觉得她必定是知道了。
毕竟她还曾经瞒着自己,偷偷找人调查“枝枝”是谁,不是吗?
就在他徘徊反复,苦恼不已的时候,一个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从游廊的尽头处传来。
“郎君,云姬废了。”
杨坚一听,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他运起轻功,足尖点地,三两下就冲到那话传出的地方。
那地方正站着两人。
一人衣衫简陋,面容粗鄙,一看就是府中的仆役;而另一人衣冠楚楚,相貌俊美不凡,不是他那次子杨广,还能是谁?
当他认清正鬼鬼祟祟,相互交头接耳的两人时,顿时气得将腰间的长鞭取下,扬手就往他们二人身上抽去!
“你们在干什么?”
他暴喝一声,几步就走上前,拖着杨广的手,将他拉扯过来。
杨广毕竟年纪轻,道行浅。
冷不丁被自家耶耶撞破自己阴谋搞事的场景,自然亦被吓得满脸菜色。
他哆嗦着垂首,眼神游移不定,却撞着胆子,固执地反问杨坚道:“儿子……儿子不知耶耶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