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弓》十方未名

5、第五章 所谓“伊人”

　　灵泉洞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而今边境并不太平，能迁走的都想着迁走，基本上不会有人特意来到此处。
　　难不成是鹘部的探子？萧烈猜测着，屏气凝神潜行过去，小心拨开比人还高的杂草窥探情况。
　　天色已晚，明月当空，泉潭上水气袅袅。萧烈隐约看到前方水中有个纤细的背影，披散的头发铺了一背，发梢飘在水上，撩得清泉漾开水纹，颇有些旖旎。
　　是个女子？萧烈吃了一惊，不由更加警惕了。
　　战乱之地，荒郊野外，已是夜里一更，什么样的女子会到灵泉洞如此偏远之处来沐浴？莫说山间野兽虫蛇出没，便是夜间的山路也是极难走的，熟悉地形的老猎手大约还能对付，换做普通农人走路已是危险重重，何况一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女子。除非，她并不似看起来那般柔弱。
　　心下觉得蹊跷，萧烈打算弄个清楚。灵泉洞距离威虎军驻地不过几里，此人若有歹心，万不能置之不理。
　　萧烈再靠近一些，看到那人抬手挽起头发，漏出光裸的后背，不由停住脚步撇开眼去，暗道非礼勿视。
　　忽然听得“嘶——”一声马鸣，转眼看，见右侧树下有一匹马，也没栓，自顾自在吃草喝水，看来是养得极熟的。
　　那马头细颈高，四体修长，浑身深棕，唯鬃毛和四蹄却浑白如雪，一见便知是难得的好马，惹得萧烈多看了一眼。马儿旁边的树枝上搭了两件衣物，应当是水中之人的。
　　听得马儿嘶鸣，水中人转头看向马儿笑道：“翻云，你也想下来洗洗啦？”声音清亮带点软糯，说的不是官话，像是西边的方言。
　　萧烈没听懂水中人说的什么，只老实垂眼不看潭中。想着要不要等她上岸再问个清楚，又觉得此时此地自己出现有些不合适。难得英明果敢的萧大帅会拿不定主意，那边水中之人又和马儿说了几句。
　　宝马打了个响鼻，欢快地甩着尾巴转圈，那人笑着，似乎洗好了，慢慢走向岸边。
　　萧烈听着趟水的声音，打算先不现身，想等女子离开之后再跟上追踪，以免落个非礼偷窥的不好名声。
　　如此决定，萧烈便小心后退了两步，突然听得军中号角声起，下脚稍微重了点，竟泄露了行藏。
　　“谁？”水中之人被惊动，只听水声哗地响起，一道人影笔直冲出水面扑向岸边马儿，抓了衣衫一裹又是一阵旋风刮到萧烈面前。
　　萧烈本来有足够的时间一走了之，但自己理亏在先，不好逃跑，只得敛神垂目接下对方攻击。
　　两人很快过了几招，萧烈借着对方掌力远远飘了出去。
　　“无意冒犯还请见谅！要事在身不得不走，若再相见必当赔罪！”号角声越来越急，萧烈飞快说完，转身朝山下掠去，转眼已看不到人了。
　　看萧烈身形消失，对方也没有追，站在原地仔细听了听号角，低头看一眼自己踩了一脚泥的脚丫子和沾了泥水的衣服下摆，不高兴道：“又得洗了，若再相见，一定要让你赔我衣裳！”说罢愤愤脱了衣物，又跳进水里。

　　萧烈运足轻功，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回到营中，直奔到中军帐，看肖长天和几位将领都已经在了。
　　“大帅！”见萧烈回来，众人齐齐简单点头。萧烈挥手免了，疾步上前。
　　肖长天的手点在沙盘上，脸上还带着一日的疲惫，但一双眸子却透着精光。
　　“怎么回事？”萧烈问，随手把包袱扔在小榻上，迅速站到沙盘前。
　　“好事坏事各有一个，你想先听哪个？”
　　看肖长天还有心情开玩笑，萧烈知道事情并不严重，便也稍稍松口：“随你。”肖长天爱玩儿这种无聊的小把戏，但只要不接招，很快也就会作罢。
　　果然，肖长天“呵”一声轻哂，自己交代了：“既然大帅不选那我就直说了。好事呢，是我们有在太子殿下眼前立功的机会了，坏事就是敌人打过来了，还挑了个半夜乌七抹黑的时候。”
　　听完肖长天说了等于没说的消息，萧烈看他一眼，无可奈何。也不在意，转身取了轻甲披上，再向肖长天道：“能立功是好事，就怕头一回就撂了太子殿下脸面，往后可就没得过了。”
　　肖长天撇撇嘴，收了笑容正色道：“探子回报，六十里外鹘部有异动，就在上次的战场上，并带回了鹘部战书，鹘部开门见山要和我们在老地方再来一场。”
　　“哦，鹘部要光明正大地来？胡禄瀚海这是转了性了，如此大张旗鼓，可不像他诡道的作风。”萧烈说着，看了看几位将领，“诸位以为呢？”
　　方庄道：“在这个节骨眼上邀战，无非是想给个下马威，毕竟太子殿下刚到营中监军，如若我等首战失利，鹘部便是立了大功。”
　　一黑脸将军嗤着白牙笑道：“这胡禄佬儿可贼精，动不了太子也要拆他的台，不过想把我威虎军当成踏脚石，要看他有没有那么硬的脚板！”
　　肖长天也笑道：“毅哥说得是，鹘部莫不是把我们当傻子吧，胡禄瀚海要不是几天就老糊涂了，就是脑子被蜱虫吃了，是吧毅哥？”
　　黑脸白牙的威虎军左将军冯毅哈哈笑道：“胡禄瀚海精，咱威虎军更不傻！也就我老冯稍微差点，剩下的诸位将军哪个不是文韬武略、智勇双全？有大帅和军师在，怕他鹘部个鸟！”
　　众将都哈哈笑了，笑过后萧烈问道：“好了，空话不说，逸之，啸营探的消息如何？”
　　持重敦厚的卫将军杨英杨逸之秉道：“啸营传回来的消息，鹘部新来个未及冠的小将，似乎来头颇大，年纪轻轻胃口不小，急着建功立业，想拿威虎军试刀。还带了个什么江湖奇人，也没露过面。”
　　萧烈有些诧异道：“小将什么身份？”
　　杨英微微皱眉：“暂时还不知。放出来的风声不小，据说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能让胡禄瀚海如此重视，地位应当极高。鹘部汗王十三个儿子，最小的也有二十七了，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要么就是藏得深的私生子。”
　　萧烈思考着道：“按大应官制，瀚海在鹘部是正一品大将军，能让他改变谨小慎微的脾性，来人不但地位超然，必然还有拿得出手的本事，要小心对待。还有那个江湖奇人……”萧烈稍稍沉吟，“江湖中人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千军万马，但能让鹘部称为奇人，想必还是有过人之处。若不是长于排兵布阵，便是擅奇门遁甲之术，都需小心对待。继续探。”
　　杨英领命：“是！”
　　萧烈又向众将领道：“太子刚来监军，鹘部就来叫阵，威虎军必须应战。郑智锋、李让前方点兵出发，曾德建右路、王祥左路，必要时世持兄支援，逸之随我，刘西平留守关隘，其余人归军师调度。诸将，此战必不能败！”
　　众将齐齐应：“是！”迅速去了。
　　萧烈问走在最后的肖长天：“太子呢？”本以为回营会看到轩辕靖入主中军帐，却意外没有见到。营中军号响彻，猪都能吵起来，太子殿下以勤勉闻名，必不是睡着了不起来，应该有其他缘由。
　　肖长天神秘地一笑，低声向萧烈道：“我不跟你说你肯定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萧烈一脸无无奈，看肖长天这时候还在卖关子，禁不住眉头跳了两跳：“他该不会是带着人出去了吧？你怎能如此糊涂！”
　　肖长天被萧烈一吼，忙道：“息怒息怒，太子殿下哪是那么莽撞的人，他身份何等尊贵，我怎么敢让他随便出营。他——”话还没说完，有人掀帘进来，不正是太子和两名近卫！
　　“太子？——参见殿下！”二人行礼，萧烈瞪了肖长天一眼，肖长天摸摸鼻子眼观鼻鼻观心。
　　轩辕靖摆手：“不必多礼。军号响，敌军来袭，萧帅可已有对策？”
　　萧烈道：“已布置下去，臣正要点兵。”
　　轩辕靖点头：“兵贵神速，萧帅果然雷厉风行。本王欲与萧帅同行，不知可否？”虽然是问句，听起来商量的意味却并不多。
　　萧烈笑了笑，躬身作揖道：“臣领命。”
　　轩辕靖满意地笑笑，和萧烈一同出了帐去。
　　两炷香功夫，萧烈点了两队精兵趁夜出发，余下大部队待晨光熹微再走，萧大帅领兵，监军轩辕靖随行，开赴战场。
　　太子监军的威虎军第一战，萧烈要打散鹘部的下马威，让胡禄瀚海捞不着便宜，更偷鸡不成反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