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去》血染旧城

1、序

　　“包子，又香又大的包子——”

　　“糖糕哎，甜糯的糖糕，姑娘，要不要来一块？”

　　会稽的早市从来都很热闹，街市两边摆满了小摊，摊贩们热络地招揽着客人。清晨时分的市集多以小食和早茶为主，天色未明之际，便有不少摊贩推着做生意的家伙在道路两面搭起了简铺，就等着第一个关照生意的行客上前。

　　贩早食的小摊密密地挤在一块，烟火气中混着各种早食的香味，交织着缠为一体，直直冲进小乞丐的鼻子里去。

　　要说那个小乞丐，他从包子铺开门时便已等在了街角，一双眼盯着蒸笼上的白包子已有许久。小乞丐缩在铺子前的墙角下，身上套着件灰不溜秋的破衫，便连上面打了的补丁都破旧不堪。

　　小乞丐盯着那些包子，似乎看痴了一般，连嘴角滴下的口水都未想到去擦。他不敢靠近那家包子铺，铺子的伙计在刚才就一脸晦气地把那他给驱了开去，可没想到那乞丐又折了回来。伙计便拎着根擀面杖作势想打，小乞丐怕急了，抱着头便躲到了远处。

　　小乞丐好几天都未吃东西了，他饿极了，但实在讨不到吃的，便在包子铺前流连不去。

　　“伙计，这包子怎么卖？”一青衫男子上前，朝铺子的伙计问道。

　　“一铜钱两个，客官您要什么馅儿？”

　　“拿两个肉包子罢。”青衫男子从钱袋里翻出一枚铜钱递了过去。

　　待那伙计包好肉包子，青衫男子便把包子转递到了小乞丐跟前。

　　小乞丐一抬头，便看见那男子拿着油纸包，眉眼间多是温和之意。小乞丐呆愣愣地看了半晌，一把便抢过了油纸包，拿起肉包子便胡乱地往嘴里塞。

　　“慢着点吃，可没人会跟你抢。”青衫男子蹲在小乞丐面前，一会便站起身离开。

　　小乞丐口中塞满了包子，鼓着腮帮，眼神追着青衫男子离开的背影，眨眼的功夫，那男子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小乞丐又低头看了看剩下的那只包子，捧在手里嗅了两口，又翻覆着看了好几遍。这只包子是刚从蒸笼里拿出来的，拿在手上还有些烫。小乞丐从没有吃过这么香的包子，他已经吃了一只，另一只再舍不得吃了。

　　“让开让开，都没长眼睛啊？”

　　原本热闹拥挤的街市自路中央让出了一条道，一人牵着两只半人高的黑犬冲开人群横行。行人侧目看了两眼，都垂下头匆匆离开。

　　那两只黑犬长得又细又长，颈上系了项圈，圈上连着长绳，一端被攥在那锦衣公子手里。可这绳牵与不牵实无区别，两只黑犬拖着那公子往前冲撞。再瞧那公子哥身形瘦小，根本牵不住半人高的大狗。

　　在人群让出道时，小乞丐便瞧见了那两只黑犬。那两只畜生龇牙瞪眼，从口中淌出口水，一看便知凶狠无比。

　　小乞丐将肉包子揣进怀里，缩着身子便想走，哪知那两只恶犬早便盯住了小乞丐，吠了两声便朝他扑了过去。

　　小乞丐听得身后狗吠，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觉后背一痛，“哇”地一声就面朝下摔到了地上。

　　路过之人见那狗凶成这般，哪有人还敢上前，都只敢缩在后面，对着小乞丐和那两只狗指点着私语不停。

　　小乞丐被大狗啃了一口，背上剧痛。趁着那狗还没咬下第二口，他忍着痛从地上爬起，踉跄着拐进了一条暗巷之内。

　　两只黑犬挣脱了引绳，追着小乞丐便跑了开去。

　　“那不是华老板的公子吗？真是作孽哟。”一名布钗妇人小声嘀咕，摇着头面露怨愤。话才说完，她便往人群中又藏了几分。

　　“可不是，仗着家中有些钱便去欺负穷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说话的男子拨开布钗妇人，往前凑了凑。

　　“都吵什么？我爹跟太守可是旧识，再吵都把你们抓到牢里去！”那锦衣公子面上挂不住，朝着众人一顿吼，接着便身手指了其中一人命令道，“你，去把本公子的大黑和二黑给找回来。”

　　被指的是刚才愤愤不平，高声说话的男子。他往两边看去，见华小公子指的是自己，气焰顿时消去了大半。但周围人皆看着他，那男子便又挺起胸，道：“凭什么？”

　　华小公子见那男子竟完全不听自己，气急败坏道：“你……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

　　早市上的喧闹之声再如何都传不进这条暗巷中，小乞丐逃到了巷里，却没甩掉那两只大狗。他的背上黏湿一片，粗劣的破衫磨在她伤口上，惹起阵阵抽痛。

　　巷中没有声音，除了恶犬威胁似的低吼和小乞丐不停的心跳，再无其他。

　　小乞丐护着怀中的肉包，肉包子带着温度，贴在小乞丐胸口。大狗扑上来时，小乞丐两眼一闭，撅着脑袋便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