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睡前 ...
-
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板子，近侍们一个个喊冤，佳慧太妃面上却并无不舍之色。
琉璃轻声在贺兰瑾耳畔道：“太妃的陪嫁宫女早已出了宫，这些人太妃想来是不在乎的。”
这是后宫之事，贺兰瑾不插嘴，可是到底外面板子打得他心下慌，这般打板子打到什么时候？
“姐姐，你身怀皇嗣，嫔妾担心外面血气冲撞你和腹中孩子。”霍娉起身道，“不若将这些交给嫔妾处理吧。”
“连这点血气都见不得，他就不配做陛下的孩子。”皇后静静道，“也不配做本宫的孩子。”
霍娉又叫了声：“姐姐。”
“送你家贵妃回宫。”皇后朝着霍娉的奴才道。
兰双忙朝着皇后屈膝一礼，抚着自家主子道：“娘娘，咱们走吧。”
霍娉万没想到向来好说话的皇后竟这般硬气，她起身道：“姐姐，你怀着皇嗣，我不放心，你尽管处理，我在这看着你。”
到底是贵妃开口，皇后总不好驳回：“本宫能出什么事？罢了你要看便看着吧。”
霍娉一笑，又坐了回去。
贺兰瑾想走，却不好走。
霍泓临行前曾将皇后托付给自己，自己前脚才答应了他，若是皇后后脚便出了事，那他岂不是言而无信？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忽然落雨了，连佳慧太妃也面色不好了。
她显然没想到皇后大着肚子还这么能耗，自己怕是难免一死了，腹中的孩子也是孽缘，只是那人，自己绝不能拖累了他。
外面的奴才们纷纷喊冤，一个个跪在雨地里头都磕破了，皇后侧身同婉儿道：“你现在出去问问他们，可有人要招供。”
婉儿忙出去了。
“娘娘问你们可知道奸夫是谁？”婉儿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进来，“你们若是招了，这些人便都不用死了，若是受了佳慧太妃什么好处替她瞒着，就别怪皇后娘娘不讲情面了。”
“姑姑，奴才们冤枉啊，太妃宫中确实没有男子进出。”小太监们一个个哭道。
启祥宫原来住了两位高位分的太妃，温太妃去了之后，便余佳慧太妃一人独居。
“太妃不喜人在身边伺候，便是奴才们能见到她的时候也不多。”又一个小太监道。
婉儿见问不出什么，只得又进去了。
贺兰瑾心下已有些底数了，看来这奸夫至少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夜入宫闱，无所不能。怪不得她们怀疑到祝鸠身上，祝鸠确实满足这两样。
那么皇后为何还要自己坐在这里？贺兰瑾忽而心下一惊，怪不得自己说了一句不是祝鸠，皇后便再也没问过了，不是她信了自己，而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没有证据她是不会轻易动自己的人的。
她并未信了。
那贵妃为何还在这里？难道她是真的担心皇后吗？皇后如今怀孕已六个月，难道她是为了皇后生产时执掌六宫？可是后宫就她一个贵妃，皇后不能处理宫务的时候，自然是她代掌六宫。
贺兰瑾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难道霍娉想做皇后？
如今已近午夜，众位太妃早已被皇后的雷霆手段吓得缩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也不敢动。
朱厚安进来行了礼，恭身道：“娘娘，近侍已尽皆杖毙。”
连霍娉端起茶杯的手都顿了一下。
“从侍卫开始吧。”皇后道。
“姐姐，今日夜已深了，不如明日再审？”霍娉又开口道。
皇后蹙着眉头道：“既然大家今日都在，不妨给本宫做个见证，免得陛下回来说本宫治理无方，心慈手软。”
贺兰瑾嘴角扯了扯，心道，过了今日，谁还敢说你心慈手软？
上官昭芸心下也是急的。如今陛下看似对上官家盛宠，可是他到底是不信父亲的。父亲是什么人，上官昭芸再清楚不过了。
从前他命自己进宫的时候，打得就是自己生个皇子、他废了陛下再扶持外孙的主意。如今怕是这念头并未抵消，反而更加痴狂了。
自己这皇后能坐多久？比起霍娉有个帝党的哥哥，自己哪里都不讨好。若是自己现在不将皇后的权利紧紧握在手中，若是来日霍娉为后，她怎么能容得下嫡子。
陛下临行前曾承诺，只要自己保好了腹中的孩子，那他便是大齐唯一的皇子。
只要有这个孩子，上官家便是没了父亲，百年大族也不会就此湮没。
皇后轻轻抚着腹中孩儿，嘴角竟勾起了一丝苦笑，聪明了一辈子，被这么一个孩子绊住了。陛下，终究是陛下。若是自己此事处理不当，被霍娉拿了话柄，怕是这执掌六宫的权利交出去，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娘娘，娘娘。”朱厚安激动得走了进来，跪在地上道，“有个侍卫说曾见过从五品禁卫侍郎将施潜曾进过太妃的宫室。”
朱厚安话音刚落，佳慧太妃便瞬间失了神，仿佛站了几个时辰，她也站不住了，一个踉跄便倒在了地上。
皇后见此情形，心下已明了。
佳慧太妃抚着小腹，脸上露出痛苦地表情，她忍了良久，终于哭了出来，嘴角带着凄苦的笑：“是我害了你。”
“皇后娘娘，太妃似是流产了。”一旁的太嫔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皇后起身，身旁的婉儿忙抚着她，“既然入了宫，便该为家中多多考虑几分。”
“这重重宫禁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从十八岁熬到了二十八，往后呢？三十八，四十八，多少个十年便由我熬着么？”佳慧太妃恨恨道，“卖了女儿的家族，我凭何要护着？”
这一番话说得太妃们个个暗自神伤。
“赐鸩酒。”皇后看着佳慧太妃这般，到底是软了心，这样活着不如死了，“你去之后，本宫会求着陛下给范大人颜面，不会殃及范氏。”
佳慧太妃苦笑道：“谢娘娘恩典。”
“待陛下回来了，本宫会求陛下恩典，送诸位太妃去京郊的温泉庄子养老。”皇后叹了一声道，“外面总比这禁宫好，吃穿用度本宫不会短了你们的，诸位就放心去吧。”
皇后求陛下的事，就没有不成的。
太妃们也大喜过望，忙起身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那禁军侍郎将暂且关起来吧，由陛下来了亲自处决。”皇后朝着屋内众人道，“本宫虽在养胎，但这后宫，还是本宫做主。”
霍娉面色不改。
贺兰瑾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这般聪明，显然此次是皇后与贵妃借着佳慧太妃之事斗法，显然皇后更甚一筹。
只有皇后知道自己到底多艰危。如今霍娉尚不知晓陛下承诺了自己此生唯一子的事，若是霍娉知道了，怕是这孩子就更危险了。
陛下将孩子与家族绑在一处当做诱饵引她上船，为的可不就是今日么。
“今日倒是劳你再这里看这些糟心的事了，夜深了，早早回去安歇吧。”皇后说着对他行了个半礼，算是告罪。
贺兰瑾忙还了一礼道：“无碍。”
皇后今日也未尝没有敲打他的意思。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贺兰瑾站在廊下，等着琉璃拿雨伞过来，行刑的太监们将那沾着血肉的板子收起来，庭院中的雨水中还泛着血腥味。
祝鸠伸手给他披上披风，不一会儿琉璃拿着伞过来了，贺兰瑾笑道：“雨大，你小心些。”
琉璃笑道：“奴婢无事。”
皇后回宫的轿辇从主仆几人身旁走过，轿中的皇后眼中露出了一丝羡慕的神色。她与陛下六年夫妻，她也没想到，凉薄如他，也会这般护着一个人。只要一子，并非是为了让自己心甘情愿一心向他，怕更多的是为了如今在外面笑着的这个人吧。
也许他并非凉薄之人，只是她与霍娉都得不到他爱怜罢了。
待贺兰瑾回宫，已经是午夜过了，贺兰瑾回去洗了个热水澡，便裹着被子在床上看话本，总觉得今日身边少了些什么，一直到琉璃催着他睡的时候，他才发觉是少了陛下。
才不到一天。
想他。
贺兰瑾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来，眼睛眨巴眨巴：“琉璃，你去睡吧，让祝鸠来给我讲故事。”
正在剪烛芯的琉璃一顿，她不可置信地问道：“让祝大人给您讲故事？”
本来斜倚在门口的祝鸠也站端正了。
“去吧去吧。”贺兰瑾笑着催道。
琉璃只留了一支蜡烛给两人，便退了出去：“殿下早些安寝。”
“知道了。”贺兰瑾笑道，“你去吧。”
“奴婢告退。”琉璃含笑道。
祝鸠走了过来，坐在贺兰瑾床前的凳子上，一双手不知放在哪里，他抿了抿唇，哑着嗓子道：“属下不会讲故事。”
“知道你不会了。”烛光下的少年双眸愈发灵动，他圆圆地眼睛含笑道，“你就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属下小时候，嗯，在南疆长大。”祝鸠道。
“南疆？那么远，你是怎么到高城的？”贺兰瑾惊讶地问道。
祝鸠无奈一笑，他素来板着一张死人脸，这会儿在烛光下一笑，竟然有些柔和，他哑哑的嗓音也变得动听了：“殿下还要不要听？”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睡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