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 ...
-
桃矢按照弥叶给的地址找到了弥叶的家，那是一个上了年头的小区，从青黑色的墙角到出现裂纹的墙面，处处散发出陈旧的气息。看到这样的环境，桃矢不禁皱起了眉头。
小樱跟在桃矢的身后，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些紧张地抓着书包的背带。
停在他的家门口前，桃矢果断地敲门。弥叶刚刚洗完碗，听见敲门声赶忙擦干手出来开门。
弥叶穿着的围裙还没有脱，一打开门，就有一只小东西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大哥，大哥，大哥！”小樱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好想你啊……”
小姑娘的圆脸蛋红扑扑的，睫毛扑闪扑闪，抬起头看他。她实在很可爱，是天使一样的女孩子啊。
桃矢拎着小樱的衣服后领把她拽回自己身边，表情还是一副很冷静的样子，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的拳头紧紧攥着。已经有快四个月没见到过大哥了，对方比起之前瘦，头发好像没剪，刘海快要遮到眼了，但微微笑着的样子还是那么亲切又熟悉——他们的兄长，其实从来都没改变过。
“弥叶哥，下午好。”桃矢说，“希望小樱没有吓到你。”
“怎么会，她很可爱。”弥叶给他们翻出拖鞋让他们进屋。说实话，弥叶看到桃矢的时候不禁沉思了片刻，为什么明明自己比较大，对面这位小伙子居然比自己高了将近半个头。弥叶去泡了特意给他们准备的花茶端过来，又搬了卧室的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
“嗯，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单纯只是想来玩玩？”
小樱捧着茶，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桃矢摩挲着茶杯，盯着对面小口喝茶的弥叶，琢磨从哪里开始说起。他看着弥叶的眼镜，开口问道：“哥，你怎么上大学几个月就近视了？”
弥叶愣了一下：“我很小就是高度近视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听到这话，桃矢二话不说走上前去摘下他的眼镜，在弥叶茫然的眼神中把眼镜给自己戴上，然后表情一沉，把眼镜随手丢到沙发上。
“怎么了，别闹，快把眼镜还……”
“这眼镜是平光的。”桃矢蹲在他面前，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哥，听我说，你的视力一直很好，从来没戴过眼镜。”
弥叶的眼前一片模糊，桃矢的面孔分裂出无数个，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他想说什么，但又说不清自己想说什么。桃矢看着弥叶没有聚焦的瞳孔，轻声说：“你看着我的眼睛。”
“……啊……？”
“用力一点，尝试聚焦，你能看清吗？”桃矢说，“不要想着看清我，只盯着我的眼睛就好，能做到吗？”
弥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照做了。眼前的模糊开始颤动，直至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画面变得清晰，然后就恢复到原本的模糊。
这种感觉很熟悉，弥叶忽然想起运动会的时候，他在没有眼镜的情况下看清了台上的赤司征十郎。难道他真的不是近视眼吗？
——只要你相信，它就是事实。
小樱充满期待地看着兄长，心跳开始加快。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钟表的秒针走动的声音。桃矢和弥叶对视着，良久，弥叶终于抬起一只手，拍了拍桃矢的脑袋：“桃矢，晚上我请客吃烤肉，好不好？”
他的眼前，无比清晰，不需要那副……或许本就没什么用处的眼镜。
在这一刻，错位的齿轮停止运转，正确的轮回踏向新的路途。
*
少女由美子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但是她忘记了那个人是谁。
少女由美子有一个很好的朋友，那个朋友名叫做浅井深海。
今天的由美子和深海一起出来逛街，深海给由美子挑各种适合她的漂亮衣服，并提出各种意见。她们就像一对特别亲密的闺蜜，两人嬉笑着，打打闹闹，开着内涵的小玩笑。
由美子选好了想要的衣服，举起来往深海身上一比对：“买两件吧，我们可以一起穿。”
“你喜欢就好呀。”深海眯起眼睛笑，“我都可以。”
由美子有些兴奋地点点头：“嗯嗯，那……”
然后她忽然没有再说话，就那样定在了原地。就在这一刻，浅井深海脑子里从未停下过的嘈杂的系统音忽然消失了，世界清净得让她有些不适应。
浅井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想起来了？”
路过的人都诧异地看着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一对女孩忽然变得像仇敌一样，一个狠狠揪着另一个人的领子，表情几乎是有些扭曲地看着她。
由美子嘶哑地哭着，她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孩，无法表达她的心情。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质问，“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夺走他的存在，明明……明明……”
“明明是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吧。”深海冷冷地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自愿被我取代的？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质问我？”
由美子说不出话来，她抓着深海的手松了一些。
深海接着说：“不会遗忘他的人绝不会遗忘他，你轻而易举地把他忘记，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指责我呢？”
赤司征十郎记得他，折原临也记得他，木之本家的孩子也记得他，他们或许有资格质问他，这些轻而易举就把他忘记的人，有什么资格？
浅井深海不想解释她跟弥叶的事，她就是觉得很可笑，又有点悲哀。
由美子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捂住脸痛哭起来。而深海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狼狈的少女……以及自己那双白皙纤长却越来越透明的手。
浅井深海正在消失，无论是□□，还是灵魂。
*
鬼知道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弥叶的手机提示音忽然开始滴滴滴滴拼命地响，停都停不下来。他一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消息差点没给他卡死机。
各种各样的人的道歉短信还有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疑问消息看都看不过来，弥叶看着还在还在源源不断发送过来的消息简直头皮发麻。
小樱和桃矢自然也听到了这波铃声，投来了询问的眼神。弥叶的记忆也在渐渐恢复，他有点头疼，虚假的和真实的记忆混在一起，让他感到有点混乱。
有些记起来了，有些还没有印象。他想起了一些零碎的中学时的事情，但是十八岁生日前几天的记忆却完全想不起来——正是浅井深海莫名出现那段时间的记忆。
弥叶还是挑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的消息回复了，比如一副“要是你不回复我你一定是生气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的小媳妇样的黄濑凉太，语气格外懊悔还居然带着一点委屈地给他道歉，话唠地发了一条一个手机屏幕面都装不下的大长条短信来道歉，弥叶简直已经能看见他的神态了。
再比如“我果然没看错你”的欣慰样的平和岛静雄一帮人，真是令弥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心里确实也有着一股暖意，很高兴这些朋友能够想起他。
记起了一些事之后弥叶倒释怀了很多事情。比如赤司征十郎的态度，他把过去的事情想起来之后也多少能理解一点……能理解归能理解，他其实还是不太能接受。不过倒没必要和篮球社过不去，弥叶暗自琢磨着社团的事情该怎么解决。
手机还在持续响着，响得弥叶脑壳痛，跟桃矢伸手：“手机能借我一下吗？”
“我还能拒绝你吗，白痴大哥。”
一点都不可爱，明明他没想起来的时候态度还很好的。弥叶无奈，接过手机就给赤司征十郎打了个电话。
赤司：“怎么了，弥叶？”
“嗯……简单来说，我想起来了？”弥叶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毕竟还是不太厚道，自知理亏，“下半个学期篮球社还招新么？”
赤司没说话，笑了一下，转移话题：“怎么，你不打工了？”
“只要你不给我穿小鞋，我的奖学金够养活两个我再带个小怪兽。”弥叶说，“你说我入社时能不能靠以前的威望走走后门进一军？”
这个时候赤司才悠闲地告诉他真相：“没给你登记退社。”
“啊？”
“你的退社申请被我窝藏了，我给你登记的是病假。顺带一提，你的档案上次我就挪到一军了，有什么感想么？”
“那能有什么感想。”弥叶假咳一声掩盖自己的笑，“谢谢了……还有，道个歉，之前把你想的坏了，我的错。”
赤司那边沉默片刻，回答：“不，我也要道歉。我也不够信任你，抱歉。”
“那就算和解了？”
“嗯，和解了。”
电话一挂断桃矢就问：“不是折原临也吧。”
“不是……是赤司征十郎。”弥叶想起桃矢和临也关系实在不好，赶忙解释，“我怎么会拿你手机给折原临也打电话吗？我是你哥又不是他哥。”
你不敢才怪了，你就护着他吧。桃矢接过手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坚定以为自己和临也是兄弟情的弥叶。小樱看着他们俩就开始笑，她是真的真的很开心，至少是知道哥哥出事之后最开心的一次：“大哥，你才小怪兽。”
……然后开心地锤了说带一个小怪兽的大哥一顿。
弥叶知道自己人缘还算不错，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联系自己。这手机滴滴滴滴整整响了几个小时，因为太卡连静音都设置不出来。
弥叶没办法，提议：“要不我们出去逛逛？”指望一下出去的噪音能让他无视掉这该死的手机提示音。
剩下两个人自然没什么意见的。弥叶领着他们往商业街走，他们也就乖乖跟着。走在路上，弥叶忽然心血来潮，问：“你们知道浅井深海的事时，有什么想法啊。”
然而接下来的答案却不如他所想，不仅超出他的预期，甚至令他心底一寒。
“浅井深海是谁呀？”小樱疑惑地问，“还不会是嫂子吧，可是大哥你没有跟我们讲过啊。”
——女孩终于完全透明，化为乌有。她的一切存在都将被抹去，无人记得世间有她。
手机的提示音停了下来，却没有消失。清脆的铃声在他的脑中响起，无法挥去，不能无视，像梦魇，像诅咒。
【滴——】
【系统已启动，资料正在同步中。】
【资料同步完毕，欢迎您的继续使用。】
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的轿车疾驰而来，从桃矢和小樱的身边路过。鲜血涌了出来，弥叶倒在地上，血液染红了兄妹两人的视线。
“——大哥！！！！”
*
暴雨后的山林里终于透进了一缕阳光，落在白发男孩儿的脸上。男孩儿躺着，浑身鲜血，表情麻木，看着停在他面前的年轻貌美的女人。
男孩儿沙哑着问：“你是谁？”
“小孩儿，我是恶魔哦。没有听错，我是恶魔。要跟我走吗？”
“……嗯。”
“那，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浅井弥叶。”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12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