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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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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则环顾四周。
娘娘庙位于城北中突出去的一角,在初修建城墙的时候本就要被拆掉,然而当地百姓忌讳,不愿官府拆除娘娘庙,于是特地将城墙修得外扩一些,娘娘庙便就如女童头上那一个圆圆的发髻一样顶在城墙边上,易守难攻,然而也容易让人包抄。
明则思考了片刻,果断选择出城。
虽然他此刻是海捕文书的逃犯不假,然而何劲也没有非抓他不可的必要。即使小喜并老乞丐向何劲告了密,等到他们在娘娘庙扑个空,又发现人早已出城,自然也就不会穷追不舍。
想到小喜和老乞丐,明则的眉头又抓在了一起,接二连三的上当受骗,让这个阅历并不丰富的少年和尚心中荡起愤怒,他的步子迈得极大,脚上带出来的雪粒子甚至扑到了他生硬的脸上。
“咻咻——”夜叉在他的怀里叫唤,他游走的神魂才归了体,定睛去看夜叉。
夜叉急急叫唤,前爪扒拉着明则的僧袍,头绕过明则的身子往后看,明则随着它的视线往前,恍若大悟,红罗和小米虾远远地落在后面,尽管已非常努力地在走了,依然赶不上明则的脚程。
明则待在原地未动,耐心地等候着他们。前几日,明止还在询问红罗要不要跟着去楞严寺,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他现在焦心的反而是他们能平安逃脱吗。他下意识地朝远方去看,这一看,心头猛跳,之间前方来路上一列乌压压的影子正绵延而来,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再凝神细看,不是一队影子又是什么呢?
此刻天光已暗,原野四周被皑皑白雪映照得极亮,原处长长的队伍正在缓慢的蠕动,若他们再往前行,必然是要迎头赶上,这斜长的队伍看不出来什么名目,善恶不分,明则不敢冒险。
怀里的夜叉显然也发现了这路人马,立刻从明则的怀里支棱起来,抓耳挠腮地“咻咻”直叫。
明止心道不好,看小夜这个模样得是凶多吉少。
他揉了揉夜叉圆圆的脑袋,低声说:“小夜,稳住。”夜叉仿似听懂了他的话,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对面,缩回了身体。
与此同时,小米虾和红罗已经赶上,他们并立在明则的身边,也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心神俱震。
明则又向周围看了一眼,深刻地体会了一把前有拦路虎,后有追兵的困窘,正在他正要收回向后瞥的一眼,他仿佛被针刺了一样,厉声对红罗和小米虾说:“往前快跑,跑!”一把将她们俩往前推去,还是那句话:“不要向后看,也不要停!使劲往前跑!”
红罗和小米虾不明所以,也不浪费时间往后瞧,只管发力往前奔。
明则运力于足,向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王克宗眼神里戾气终于稍退了一些,额头上的血已经结了痂,脸颊上又溅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连成了一道血痕划过半张脸,要多可怖就有多可怖。
小喜战战兢兢跟在旁边,手脚直哆嗦,心里就像在打鼓一样。他自然也看到前面的几个人影,此刻正朝着两个方向狂奔。
王克宗嘴角翘起,一声冷哼,伸手掏出一个信号弹,砰的一声便往空中蹿起。很快,那如线条在蠕动般的队伍那边也发出了同样的信号,并调转了方向迅速往这边来。
等这一切做完之后,他端坐马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正在往不同方向奔跑的身影,挥了挥手势,身旁便有两骑往红罗方向疾驰而去,呼哨声倏地划破长空,暮色暗合,西边的天空却燃烧起橘红色的晚霞。
两骑呈合拢之势断了那两人的路。
王克宗这才不紧不慢坐着高头大马晃晃悠悠地往那边去。
这两日的收获实在是超出他的想象,十年不见何劲,他依然是那么勇猛,不,相比之前的婆婆妈妈,如今的何劲真不知道多对他的胃口。
“造反。”想看着猎物在即,他喃喃着这两字:“干!这不是我老本行吗!”
可是,还是得跟何劲那厮讲讲价的,比如从牢里放他,比如将害他的一干人等交给他。没想到,条件提出短短一日之内,何劲就使计将他放了出来,便被告知,明则和夜叉的下落找到了。他二话不说,先是砍了那用刀背砸他的牢头,将头割了,这才带上早已渗入进来的几个亲信,紧赶慢赶地过来了。
没想到竟然碰着老二老三带着队伍兵临城下,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他的眼睛熠熠生辉,映出了漫天的血色。
几匹高头大马的合拢之下,红罗紧紧将小米虾抱在怀里,面孔就像面前的雪一样白,漆黑的瞳孔映着天空的艳色,似乎燃起了两小簇火苗。
“妹妹,我们又见面了。”王克宗弯腰俯视红罗,淡淡地道:“妹妹似乎清减了。”对着听到呼哨便折身返回的明则道:“明则上人……慢点儿,我和妹妹还有家常需要叙一叙。”一眼瞥到明则手里的夜叉,目色瞬时间变得冷厉:“这就是明则上人饲养的畜生吗?王某领教过了,真是一身好本领。不如借王某一观。”忽然起身,脚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人便掠至明则身边,伸手便要去抓夜叉。
明则全身戒备,连忙后退数步,躲开了王克宗的魔爪。
周围八骑上的众匪纷纷下马,围绕在王克宗的身边,纷纷亮出了手上的兵器,衬着冰雪,更是雪亮。
王克宗一招不得,倒也不恼,嘻嘻一笑,斥责周围:“小心吓着妹妹!快收了武器。”走到红罗跟前,将欲要阻挠的小米虾一把退到了左右跟前,断掌将红罗拥在怀里,完好的那只,便用手背贴在红罗雪白的面上,缓缓滑下去。
明则大怒,身形瞬间暴起,双掌化拳,直冲王克宗面门而来。
王克宗正等着这个时刻,听到明则风声,立刻便要闪过身去。几乎就在同时,红罗突然厉喝:“去死吧!”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短刀,狠狠向王克宗扎去。
王克宗大骂:“臭婊子!”惊怒之间,一掌将红罗击了出去,接着面门上硬生生接了明则两拳,拳拳到肉。
王克宗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再顾不得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二指竖起,往前轻轻一挥,除了看管小米虾和红罗的另外六人将明则围拢在一处。
夜叉早在明则蹦起的瞬间,就已伏地观战,虽然周遭充溢着食物的香味让它抓耳挠腮,然而眼见着明则遭人群殴,实在是顾不得其他。它几个起跳,便停至在明则的肩头,对着众人龇牙咧嘴,伸出了四肢上的森森白爪。
这一幕彻底地激怒了王克宗,他沉声喝:“上!老子今天要将这畜生的牙和爪子一根根拔掉!”身上狠戾暴涨,面上本就涂满血迹,此刻犹如凶神恶煞。夜叉眼神一阵迷离,撮起了小嘴巴便要来享受这美味。明止的血虽然好,然而追逐煞气则是它的天性,仅凭此刻的它是无法克制的。
这群本就是悍匪,此刻又被明则等激出了血勇,明则尽管手上功夫不错,然而历练过少,此刻只有招架之力。匪徒们杀红了眼,渐入佳境。
浓郁的煞气环绕周测,夜叉再生不出半点抗拒之心,它已经全然顾不上明则,瞅准一个机会,便纵到煞气最为浓郁的王克宗身上,浑身战栗,沉醉在充盈的食物内。
王克宗等的就是这个时间,他再次故技重施,反手一捉,便将夜叉提在了手上。
明则本就是追着王克宗在走,此刻见夜叉被捉,心中急躁,其中一个土匪趁着他分神时候,突然绕至他的身后,挥刀砍过,明则的僧袍上顿时划了一个长长的裂口,血迹逐渐染红了月白僧袍。
王克宗快速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牢牢将夜叉四肢束死,又拿一条绳子将夜叉的嘴巴也困得死死的,才回头去看明则,道:“老子要活着的,别打死了。你们可以慢慢陪他玩。”
这六人得令,将手上的尖刀全部换了个方向,不一时,便就听到暗钝的扑扑声砸在明则的身上。
明则力竭,倒在了雪地中,身上、脸上、嘴里的血水蜿蜒流到皑皑白雪上。他的眼睛圆睁,直直地瞪着前方的小喜,任凭匪徒们扔了武器换成拳打脚踢,再也动弹不得。
小喜面如土色,眼皮垂着,抖抖索索,一刻也不敢看面前的人。
老乞丐借机将他带出去的时候问他到底有何想说的,他答:“明则上人也在海捕文书里。”
爷爷半晌未说话,再问的就是:“有何赏赐?”
这个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周围的人都在不停啧啧感叹和尚明则以及明止肯定犯了大事,要不然也不至于给那么多好处:“十斗米。”简直是要人命了,这五斗米得要养活多少人啊!
爷爷的脸色忽然变得可怕,让他悄悄地进去将阿大叫来,并嘱咐他背着自己去县衙找大人。
老乞丐又躺在娘娘庙的被窝里,因为今天出门折腾了大半天受了寒,他将红罗送的两层被子都压在身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心安理得地想,像个吝啬鬼一样不停地在掰着手指算这些米可以吃到啥时候。
娘娘庙的门今天下午已经被明止推倒了,众乞丐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终于又将门艰难地堆了回去。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晶莹的雪色。
一个黑影闪过,娘娘庙的门轰然倒塌。
“谁!”老乞丐猛然坐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