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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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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立仁盯着这两样证据,左右各伸出几个手指,闭上双目,轻轻地揉捏着太阳穴,开口道:“说来听听。”
何劲盯着薛立仁,和大人共事多年,他自然摸清了薛立仁的秉性。薛立仁行事谨小慎微,如此笨拙鄙陋的栽赃陷害,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被骗到,更何况薛立仁。然而他无所谓,只要毁掉薛立仁对明止的信任,他的目的便已经达成。
明止行凶伤人这件事基本已经坐实,想要摘除自己几乎不可能,更遑论自证清白,与王克宗无瓜葛。
多年未见,王克宗的贪欲越来越大,他犹豫多日依然下不了决心引狼入室,直到他发现明止的跟踪。白日明止的两句话意有所指,若他猜得没错,明止已经怀疑他了。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在哪里露了马脚。不过,再去反思、追溯已经于事无补,干脆干了他娘的!
何劲挥了挥脑海中思绪,飞速思索了这段时日以来他与王克宗经过书信往来定下的计划,确认没有过于明显的破绽后,清清了嗓子对薛立仁道:“大人,既然我们已经抓获了王克宗的联络人,甭管明止上人是否真的与王克宗勾结,目前撬开那贼,问出王克宗潜藏的处所,抓捕贼首才是首要之事。到那个时候,自然水落石出,明止上人的真面目也可以看清楚了。”
薛大人睁开眼,起身便朝外走去:“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了。另外出具海捕文书,将明则一并抓捕回来。”
“大人…….您要去见见明止上人吗?”何劲拱手弯腰,问道。
薛大人背着手,脚下未停,声音远远传过来:“等事了后,老夫再去见他。”何劲紧握着的双拳缓缓松开,手心里都是一片汗。
半个时辰后,一支数十人的武装手控缰绳,打马出城,流星一般瞬间便消失在城外阡陌横联的田野上,腾起一阵阵烟尘。
刘浩群倒骑在椅上,一手搁在椅背上,另一手自然垂下,他将下巴搭在小臂上,眼睛盯着拆了纱布仔细端详伤口的王克宗身上:“老大,你一定要这么做?何劲那家伙早先可就背叛过你一次!”
王克宗冷眼瞅着伤口,闻言漫不经心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劲不可信,我心里有数。”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次他做得漂亮!天香楼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们还不是全身而退?薛立仁能奈我何?说来,还得感谢他送我们的这几张路引,确实好用,守城的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不对!”
他确实想在安吉城闹出点动静,一则是想投石问路,了解了解对手薛立仁的实力,二来,也是想给何劲施加点压力,再次测试一下何劲对他的态度。目前来看,何劲是合格了。
他又一圈一圈地将纱布裹缠上去。
刘浩群垂下眼皮:“可是小六子折进去了,估计凶多吉少了。”
恒山土匪总共排行六人,其中属小六子年纪最小,虽则如此,然此人圆滑、世故、有计谋,这第六把交椅也并非仅仅拍马溜须而来,确实是靠着真本事挣来的。这次楔入安吉内部,则是王克宗亲自交代他的任务。
当然若不是他,王克宗并不知道还有柳红罗此等绝色,他的这一只手掌亦不会断掉,面露烦躁:“你撤吧,别迟了。另外我交代给你的,务必再跟老二重复一遍!三日后再见!”
小米虾陪着明则焦躁不安地在娘娘庙等着韩大壮的消息,尽管她的心就像是系着细绳子在荡来荡去,但是她也不敢离开 ,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把明则给放跑了。
幸亏韩大壮陪着她一起来的,否则凭她根本无法劝阻明则去找明止。
直到双方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先让韩大壮去打探一下情况,如果情况并非红罗所想,就放明则离开去县衙寻个公道。
外面有人,明则瞬间警觉起来,不一会,韩大壮的头从斜顶着的门里露出了脑袋。
“事情如何?”明则已经失了平日的冷静,语气急躁。
韩大壮目光闪了闪,似乎在逃避明则的问话,小米虾看着挺着急:“大壮,怎么了?有事你就说啊。”
他不敢惊动娘娘庙另一角的乞丐们,放低了声音,轻轻地道:“官府刚刚下了文书,要捉拿你!”
“什么!”明则瞪大了眼睛:“罪名是什么?”
“通匪。”韩大壮迟疑了一会,吐出了这两个字。
“通的是哪门子匪?”明则迷惑不解,忽然想到一个人,不可置信:“难道这个匪是王克宗?!”
“是,人赃俱获。”韩大壮这一下往火里浇了一勺滚油。
明则气极反笑:“好一个人赃并获!这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师兄也是因此被收监的吗?”
韩大壮飞快地扫了明则一眼,眼睛不敢朝他看:“明止上人的还要再加“意欲灭口”一罪。”
明则盯着眼前的大鸟笼子,迅速思考,试图拼凑出事件的来龙去脉,可惜,师兄最近的行踪过于诡秘,他问了师兄,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如果想了解事情起因,还是需要跟师兄见一面说。
他迅速地打定了主意,对小米虾和韩大壮说:“我不会贸然闯县衙的,放心。师兄不在,我再进去了,这就更冤屈了。你和大壮先回去,打探到什么有用情况,再回到这个地方来找我。”
小米虾和韩大壮一走,明则便将大鸟笼子递到老乞丐的手上,说道:“麻烦施主替我看一下这个笼子,笼子里的布不要揭,当心被这畜生伤着。”想想放心不下,又补充道:“它会伤人。不过只要不让它出笼就好。”
韩大壮回来的时候还体贴地替他带了一套衣衫,应是看他全身湿了,想拿来给他换的。他换好衣服,带着毡帽,行色匆匆地出了庙。
一路往西而去。
天上彤云密布,正在酿雪。果然,等他走到回春馆的门口时,雪花已经密密地降下来了。
尽管明则的个子颀长,身板却细多了,穿着韩大壮的衣服却是大了不少。明则嫌弃衣服晃荡,干脆将腰间加了一个布带子掖住,压着个破毡帽,往墙根蹲着,跟乞丐没什么分别,回春馆的小厮出来看雪,还误将其当做了乞丐,好心地在他的前面搁了几个铜板。
明则等了许久才等来了姗姗而来的何劲。在偶遇何劲的那天,何劲曾经告知明止每日他都要为女儿抓药,寒来暑往,从不间断。
师兄出了这么大的事,明则此刻只能将宝押在了何劲的身上,他不敢求何劲徇私,只希望能够从何劲那里打探点师兄的消息。
何劲在感觉到乞丐动的瞬间就出动了,然而还是晚了,一样尖利的东西正抵在他的腰上,他微微回头,十分讶异:“明则上人,是你!”心里七上八下,咚咚咚地狂跳。
“抱歉,何捕头,听说小僧现在上了海捕文书,所以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来和你见个面。”明则平静地开了个头:“我师兄到底犯了什么罪?
何劲听完明则的一番话,心里的大石头立刻放心了:“上人,此事说来话长。你先放开我,我仔细说与你听,如何?”
明则道:“不要耍花招,就这样说。”
“上人,那则海捕文书是我发的,就是为了要找你来。”何劲说的话十二万分的真,可是知情人和不知情人听到耳朵里的意思可差着十万八千里。
“找我?是抓我吧?”明则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头:“继续说,不要拿话来套近乎。”
“我知道令兄是冤枉的。”何劲道:“祛凶合作了这么久,我再看不出二位上人是什么人,我就不配做捕快了。发海捕文书也是因今日久未见明则上人露面,担心您误会,不若发动百姓的力量,也好早点寻到你,揭开令兄身上的不平之冤。”
感觉到身后的尖刺没有一开始的咄咄逼人,何劲连忙趁热打铁:“上人,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我们还是到昨日的地方慢慢详谈?你看,医馆的小厮已经往这边看了好几次了。再不离开,真要起疑了。”
明则收了手中的竹筷,往后退一步,道:“你在前面带路。”
话没有说完,只觉眼前一花,何劲已经跃离他的面前,一手猛然捉起竹哨,“休——”地尖利短暂刺耳的声音就响彻了长街,另一手按到刀鞘上,唰地拔出刀,朝着明则的面门就劈了一刀。
明则一愣神,直到这一刀即将砍到他的时候,他才险之又险地让开,然而并未全部让掉,刀一下砍进了明则的肩胛骨。
他恼羞成怒:“你骗我!”
何劲不说话,第二刀已经砍到。
明则闪身躲过,肩胛骨吃痛,他知道自己伤得不轻。何劲吹响了哨声,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想到此拳头一出,举拳就要打,这一拳,快如疾电,不待何劲反应过来,已经正中他的心口。
何劲心里暗悔大意,没想到明则的身手竟然也这么好,早知道就该徐徐图之。
明则一击即中,也不恋战,转身就逃,不一会就消失了踪迹。
这雪花却是越来越大,纷纷扬扬,将整个世界罩住,仿似冬季正伸开利爪,狂乱地撕扯这世间的一切。
刘浩群已经去了山里,连上身边的所有下属,也不过四五人。鹅毛般的大雪簌簌地落下来,安静的夜里,庭院里忽然传来了“咯吱”一声。王克宗猛然睁开双眼,心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