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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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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如此神奇,原本药石无医的明止上人短短数日之内就不治而愈,这不是有神佛在佑护还能是什么?安吉城中百姓恨不得挤破头要去见一见明止、明则两位上人,沾一沾那神仙气息,一时间,县衙门房收到的门贴如雪花一样纷纷扬扬,都是要延请二位上人去府中吟诗作对,赏花赏月赏美人……非也,论佛经…
傍晚,明则翻看着手上厚厚的一沓名帖,问道:“师兄,这怎么办?”
明止正在喝汤,闻言也不说话,只顾着一口一口认真喝。
明则一脸为难:“师兄……。”
明止不紧不慢喝完汤:“师弟,来往交际与你我有关系吗?”看了明则一眼,又加了一句:“这些年为了庙中生计,你独自承担许多,这是师兄的错。”
明则抬头看了看明止,有些诧异。就见他起身把各家名帖整整齐齐收好,放回靠墙壁的案上,回到明止跟前,笑眯眯地说:“师兄,你好像与以前不一样。”
明止:“嗯?”见明止笑而不答,也就罢了:“安吉城中事情已了,再过几日,我们回去吧。”
明则听了,皱皱眉表示不同意:“师兄,自从来安吉县城之后,我还没有好好玩过。我在山上憋了好几年了,难得出来一趟,你就带我好好玩一段时间可好?”说到后面,甚至开始撒起娇来。
明止忽然受伤,忽然痊愈。明则想起这事便如坠入云雾中,百思不得其解。虽说大夫们一直说明止已经痊愈,可是想到大夫们之前也诊断明止重伤不治,他便就不放心,如今明止伤好不过三四日,现在就返程回庙,实在让人不放心。
明止起身,将夜叉的笼子拖过来。如今夜叉已经和这二个和尚相熟,平日门亦不锁,任由夜叉自由出入。不过,这夜叉乃是个懒散性子,很少会出来蹦哒,成天在笼子里睡大觉。
明止将夜叉拎了出来,抚一抚夜叉身上松散的绒毛。
夜叉身上的毛极轻极软,摸起来几乎连手都要融化在内。这几日大概是吃饱喝足加上休息充分,绒毛质地愈加轻盈蓬松,软萌可爱。
夜叉抬了抬眼皮,将身子往明止怀里缩了缩,明则拿眼睛扫过,惊讶地说:“呀,师兄,夜叉是不是长大了些?”
明止在拎起夜叉的一瞬间就感受到手上分量加重了,此刻低头看了看夜叉,点点头:“确实长大了些。”
明则接过夜叉,双手捧着夜叉,轻轻向上举了举,面露笑容:“小夜叉啊,快快长大。”然后将小夜叉的头放在自己左肩上,竖着抱起小夜叉,小心翼翼地拍了几下。夜叉懒懒地睁开眼皮,嘴巴哼哼几下,又舒服地睡了。
“师兄,接下来用什么喂她呢?”这些天一直不得安闲,他彻底忘了此事,忽然想起来,立刻觉得头大了一圈。夜叉食煞气,安吉城中也并不总是有煞气,并且随着凶物的消失,那股煞气也悄然消失了。
不知道韩家祖坟上会不会有发现?他抬头看看师兄,师兄也正看着他,两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当下就开始收拾。
师兄弟二人离开县衙,趁着夜色掩盖往韩家祖坟一带去。可惜沿着祖坟地向四周扩散一二里地都没有发现有丝毫异常。
夜色黑如墨汁,明止呼进一口凉气,看着漫天星斗道:“回去吧,安吉城已无煞气了。”
明则闻言既安慰又有些焦躁:“那夜叉怎么办?”
“再想办法吧。”
天气已经很冷了,明则担心夜叉受凉,没有将夜叉放在笼子里,而是一直揣在怀里焐着,暖和和的,听师兄不急不慢地说着,想想也无其他好办法,无奈地将这件事放一边,继续说道:“师兄,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明止回道:“你不是想在安吉城中留些时日吗?就依你,再留一段时间。”紧接着继续道:“之后,你先回去,我带夜叉去个地方。”
明则停下脚步,看着明止:“不行,我要跟着师兄一道。师兄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明止忽然笑道:“我要去打马街呢?”
“我也去!”明止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师兄说的是什么,瞬间也笑了:“师兄,你是怎么和…红罗姑娘认识的。”
“不记得了。”
明则顿足,单手立掌:“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兄,你犯戒了。”
没想到明止语气认真地对着他说道:“真不记得了。师兄不认识路,也分不清女施主。”
明则:……
“那小米虾呢?”夜色深沉,路正漫长,明则难得婆婆妈妈一回,他想到小米虾就有些头疼,小丫鬟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赢得了薛立仁的欢心,这几日天天往院里来,一来就带得许多东西,左一个她们姑娘亲手熬制的,右一个是她们妈妈的心意,叽叽喳喳比麻雀还要吵,而且似乎和小夜叉八字不合,来了就要跟夜叉斗得个鸡飞狗跳的。明则实在不堪其扰。
“小米虾是个乞儿,我是在路边发现她的,当时她病得十分严重,就快要不行了。”明止回答,“等我住进打马街,就将她托付给了红罗姑娘。”
“师兄,你还曾住到打马街?”明则扶额,不敢想象当时情景。
明止拍拍明则肩膀:“打马街也不过一住处罢了。”明则警觉地道:“我可不住打马街。”想起之前师兄的教诲,补充道:“不是瞧不上,我实在不知如何在脂粉堆中生活。”
明止道:“还有余钱住店吗?”
明则摸摸钱袋,面露忧愁,摇头道:“银钱不够了。”
转念又想到夜叉不知以何为食,一件件烦心事兜头过来,眉头就皱了。
却说海大路这晚正在吃饭,吃到一半,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一拍脑门:“哎呀,这明止上人难道就是那曾经轰动安吉城的情僧?”
数年之前,安吉城有名的打马街上来了一个大和尚,这个和尚成天住在打马街最大的青楼上,与众姑娘为伍,尤其得当时尚不是花魁却已展露风姿的红罗姑娘青眼,据传这个和尚酒肉穿肠过,言行怪诞,视那打马街上的一众女子若自家姐妹,引得多位姑娘暗自倾慕,在安吉城留下颇多传说,故城中百姓在背后半讽半嘲给了他一个情僧的绰号。
可惜他当时因为生意的原因远走它乡,所以不曾亲自见识一番,后听得有如此咄咄怪事,还曾挂在嘴上念叨了数日。若不是和红罗有那一番照面,怎么也不会把那沉默寡言的明止上人与那情僧联系到一起。
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
想要搬出县衙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明则重又将注意力从师兄转移到夜叉身上,他又开启了为夜叉搜罗食物的艰辛历程,幸好这次多了小米虾这样的一个能干助手。夜叉自从那日不小心被小米虾等人发现之后,逐渐不再是一个秘密的存在了。
这日一大早,小米虾就兴冲冲地进了院子,明则正在做早课,闭目敲着木鱼念经。深冬的大清晨,院内扶疏花木上披着厚厚一层白霜,明则笼罩在清新的日光中,整个人都泛着光亮。
小米虾蹑手蹑脚地走进明则,忽然伸出冰凉的双手塞进明则的脖子里,激得明则浑身一颤,他保持坐立的姿势没动,仍旧念着经,我行我素。小米虾见自己的小阴谋没有得逞,嘻嘻一下,收了手,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狐狸毛小披脖,仔细地给明则围上:“上人大早上的在外面念经,我还以为您不冷呢?原来也是个怕冷的。”又伸头往屋内瞅了一眼:“明止叔叔在不在?我们家姑娘来了。”
虽然小米虾几乎每日来此报到一回,但是红罗因为身份缘故,颇为克制,自从第一次探视明止之后,这也不过是第二次来。
明则睁开眼睛,对小米虾轻声道:“小米虾,先请你们家姑娘去花厅,等明止叔叔做完早课,我告诉他去花厅会见你们家姑娘。”
小米虾歪头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也不啰嗦,转身跨出院子带着红罗行去花厅。
半个时辰后,明则做完早课,入屋告知了明止,打发了明止去见红罗。明止走了不过片刻时间,只见小米虾蹦蹦跳跳地过来了,直接就奔到夜叉的笼子前,将笼门打开,用力捏了捏夜叉的尖角:“懒虫,还在睡?”夜叉不为所动,依然将头埋在手臂里。小米虾拿开挡着夜叉面颊的手臂,对着夜叉的耳朵轻轻吹气,一字一句道:“小夜叉,起来啦!”
谁知半晌夜叉还是没有动静。小米虾有点着急,又是摇又是挠,晃的幅度甚为不小,可是夜叉还是一动不动。“上人快来看看夜叉怎么了?”明则被小米虾带着哭腔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赶到跟前查看情况。
“它这是饿了。”明则凭着之前经验很快就诊断出夜叉萎靡不振的原因,“你今天带什么来给它吃?”看着小米虾担心的神情,明则转移了话题。
小米虾闻言,匆忙撩起上衣,将别在腰上的酒囊取下,揭开塞子,一股血腥气扑面直冲过来。
“休——”夜叉忽然一个激灵直立起来,眼睛盯住了小米虾手中的酒囊,速度之快令小米虾咋舌。还没等小米虾得意夸耀,明则已经眼疾手快啪嗒一声扣上了笼门,夜叉猛地冲撞在笼子的铁条上,用力过猛,头一下卡在两根铁条之间,急得“休休”直叫。
明则的心又在突突直跳,他迅速将笼子锁好,把小米虾拉到离笼子远远的地方站定,这才道:“小夜叉饿极了,有些危险。你暂时不要走进它,把酒囊给我。”
小米虾乖乖地将装满鸭血的酒囊递给明则。明则在笼子前放了一个碗,然后往里倒了点鸭血,
“休休”叫的夜叉这才安静下来,蹲下身,伸出舌头嘘嘘喝着血。小米虾兴奋地扯了扯明则的衣袖:“上人,小夜叉可以喝血。”明则不声响,只拿眼睛盯着夜叉。
夜叉还在用舌头卷着喝得似乎还挺有味,然而不过片刻功夫,忽然一抬手将面前的碗给打翻,吐出嘴巴里刚刚喝道的血,龇着沾满血迹的嘴冲着明则吼叫,目中的凶光令人小米虾不寒而栗。她悄悄地往明则身上靠了靠,眼中蓄满了泪水:“上人,小夜叉是怎么了?你快救救它啊。”
明则不答话,脚下慢慢朝着夜叉走去。
“不可鲁莽。”一道声音掷地有声,阻住了明则的脚步。
原来主院里的动静已经传到了花厅,明止匆忙赶至过来,正目视眼前一幕,立刻喝止了明则,转身对满面是泪的小米虾和正要上前的明则道:“近些时日,你们二人不要靠近它半步。”
明则正要开口说话,明止加重语气:“听到没有?”
小米虾赶紧答道:“听到了。”明止无奈点头。
红罗这时才赶到院子,面色苍白看着小米虾,询问情况。
明止拉下蒙在笼子上的黑布,对明则道:“送她们回去吧。”
明则应声照做。
明止提着笼子回到屋内,他插上房门,将窗户关紧,这才把笼子放在圆桌上,将笼上黑布掀开。
夜叉因为饥饿丧失了理智,它的头还卡在铁条之间,血淋淋的嘴巴看起来触目惊心。
明止一手用力掐住夜叉的下巴,一手扶住夜叉后脑勺,手中暗暗使力,就将夜叉的头从铁条之间解救了出来。
被释放的夜叉更加凶猛,它抓住铁条,冲着明止叫得更尖利勇猛,引得县衙中的侍卫与仆人纷纷前来查探情况。
明止不以为意,一一打发了上述人,从箱篋中取出一刺锥,缓缓刺入手腕之中,片刻之间,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