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桃夭》桃夭七仔

16、不杀

　　人在吃饱喝足，衣食无忧的时候，总是满身志气的。
　　就算叫你为一件或许没什么意义的事情抛头颅洒热血，也会表现得大义凛然，英勇不屈。好像自己的命不是命，不值钱一般。
　　所以穷困的人大多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他们知道当你肚子饿时，当你没有衣服穿时，根本没有资格提到志气两个字。
　　唐静现在就肚子很饿。她白天被绑在大寨院子中的一根柱子上，晚上被绑在柴房里。手脚已经没有知觉了，勒出的血仿佛不是自己的。被绑在这里的十几天，她总喜欢静静望着地面发呆，别人问她什么也不说话。相对的，自从五天前，逼问她的人觉悟到她不会说一句话的时候就再也没给过她饭吃。
　　由于越来越饥饿，她开始考虑自己这样折磨自己是不是值得。
　　她不是不能逃走，若是给她一个机会逃走对她也不算多难的事。只是她现在却根本想不到逃走，她总觉得留下来，会有一个人来，救她出来，然后她的人生将会圆满。
　　那个来救她的人看见自己这样满身伤痕的样子，会不会心痛呢？
　　他一定会埋怨自己不该把自己最重要的人送进这无比凶险的江湖中吧？
　　自己抵死也不肯说出是他的指使，他会不会感动呢？
　　他会不会……
　　“执永……”
　　她第一次没有叫他师父，尽管他的名字自己已经在心里念上了千遍万遍。

　　那个少年今天又来看她了。自己杀死了他的哥哥，他却没有对自己做任何报复的事。
　　他只是蹙着眉，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然后问自己：“为什么？”
　　在以往的十几天里，唐静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是和往常一样低着头，望着地面。
　　但是唐静感觉今天有什么不同，因为他手里端着一碗饭。
　　唐静抿了抿嘴：“那饭是给我的吗？”
　　汪潼道：“嗯。我先放你下来。你要答应我不会走。”
　　唐静道：“你不怕我骗你么？”
　　汪潼放下手里的饭，去给唐静揭开背后的绳子。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你不会骗任何一个人。”

　　唐静的饭吃的很满足。尽管小时候也有过忍饥挨饿的经历，可是却从未像今天这顿饭吃的如此满足。
　　人在失去的时候，往往才懂得拥有的可贵。
　　唐静道：“今天好像很热闹。”
　　汪潼道：“嗯。”
　　唐静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汪潼道：“是吗，你有这种感觉？”
　　唐静道：“好像来了很多人啊，是不是都来看我死的？”
　　汪潼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说，万一他们今天就要你死，我希望你做个饱鬼。”
　　唐静此时反而畅然了些，道：“我虽然想过死，但是没想过我会那么短命啊，呵呵。”
　　汪潼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我哥哥？”
　　唐静道：“事到如今，我再说什么还有用吗？”
　　汪潼道：“起码有一个愿意倾听你，愿意相信你，也愿意帮你辩解的人在。”
　　唐静轻叹一声，道：“不要逼我说了，你没有杀我，也没有打骂我，我很感激你。就让我带着这个解释走吧。”
　　汪潼愣了片刻，苦笑了一声：“我早知你不会说，这样也好。”
　　唐静此刻对这个少年有些好奇。不仅仅是因为他未曾向自己兴师问罪，而是他在这十几天里，每一天那复杂的神情里都有些不同。
　　唐静道：“为什么……不杀我？”
　　汪潼道：“我想杀你啊，很想杀了你。可是这个大寨里的人却不让我杀了你。”
　　唐静道：“我不是坏了你们的规矩吗，为什么不杀我？”
　　汪潼道：“你可知这趟镖为何那么要紧？你可知为何你只是杀了一个镖师所有人都兴师动众的出来拿你？因为这趟镖收货的人是老大，黄老大。可也正因为收货的人是黄老大，所有人都想要知道黄老大要的货到底是什么，这可能是他们能扳倒黄老大的最后机会，因为他们表面上依附着黄老大，实际上却都想要做老大。而你，就是唯一一个知道货是什么的人。”
　　唐静道：“如今货在何处？”
　　汪潼道：“你想黄老大会糊涂到让自己的货落到他人手里呢？你以为把你绑到大寨的那些人是谁的人呢？”
　　唐静道：“我大概明白了，我是怎样都洗不清白了。”
　　汪潼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你为哥哥报仇吗……我每次去跟这大寨里的人说，我要杀了那个唐门的女子，为我哥哥报仇，他们都推三阻四，或者根本把我拒之门外，只是更加严密的看管你，同时严密的看管我。我质问他们，甚至求他们，只要他们让我杀了你……于事无补。求着求着，我反而不想问他们了，我反而觉得你，比他们甚至要亲切一些，我甚至在想你也许只是误杀了我哥哥……很奇怪吧。”
　　唐静道：“所以今天，他们便要集体来质问我，然后形式一下便杀了我？”
　　汪潼道：“我今天听说那黄老大要来了……我想便是今天了。给你绑上绳子我就走了，待会儿大厅上见吧。”
　　“听说你们掌门也来了，让他为你求情吧。”
　　汪潼只扔下了这样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你的生命中是否出现过一个善良的少年，愿意为你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