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难却》灯轻

53、难却

　　Chapter53

　　付君昊依稀记得，苏半棠之前那个小白脸男友确实长得不错，看样子家里也挺有钱的，就是不知她如今交往的还是不是这个。

　　后来偶尔还听老同学们传过苏半棠的一些八卦，说她跟了哪个哪个老板，又说她和哪个哪个公司的小领导有一腿。
　　付君昊心里有些沾沾自得，他学生时代曾经也对苏半棠热血上头过，觉得自己泡女人的眼光果真不错；又有些不爽，苏半棠和他分手后怎么可以变得更有钱，过得更好？！

　　但是想想，像苏半棠这样的家庭背景个人能力，又不可能跟那些有钱少爷结婚——除非使手段嫁给二婚三婚老男人当人小孩后妈。纵使她现在能戴Tiffany背Chanel又如何，他付君昊可是要和他的富婆女友正经结婚了。

　　这么一想，付君昊心理终于平衡，优越感终于又回来了。告别了苏半棠，他笑着继续与女友挑选高尔夫球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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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然无味地在商场又晃两圈，苏半棠看了看手机消息，便照着沈灼发的定位，驾车去城东南的高尔夫俱乐部。

　　她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按道理说该是很好奇的，该像往常那样安静地观察环境，再微微歪头去看沈灼，看他怎样行动，说什么做什么。只是此刻，她整个人看起来却心不在焉。

　　球场绿茵茫茫，她一双眼没什么焦距地望着远方，思绪仿佛也要融化在天空草地里。

　　然后听到沈灼唤她的声音：“小棠？”

　　她从恍惚里回神。沈灼与身边朋友说完话，正将球杆递给她，问她，“试试？”，她打起精神，回“好”。

　　她几乎是手把手被沈灼教着打高尔夫，从姿势，到发力方法，再到纠正她的动作。男人温热宽大的手掌覆着她的手背，她一抬眼，就能觑见他线条冷峻的下颚骨。

　　沈灼的长相其实很锋利。只是和他在一起久了，苏半棠时常会忘记这一点。她依稀记得刚认识沈灼时，她有点怕他的，有他长相偏冷看着难相处的原因在。

　　苏半棠一个人又练习了几次。
　　白色高尔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突兀的抛物线，而后陡然下落，在草地骨碌碌滚过一圈。

　　苏半棠目光先追着球跑，接着又追着球童忙碌捡球的身影，最后再回到沈灼、以及他身边两个朋友身上。
　　那个叫潘远的朋友正就西郊一块地的拍卖侃侃而谈，很快话题又拐到美东天气，又拐到吃喝玩乐，话语在苏半棠耳朵里一只进，一只出。

　　“……不了，今年冬天我和小棠要去西澳。”沈灼与人交谈着，转头看一眼漫不经心的苏半棠。“小棠，累了？”

　　“……”苏半棠张张口，重新打起精神，这次主动找了个借口，“嗯，有点。昨天没睡好，今天又起太早，先让我缓缓。”
　　沈灼这个人很敏锐，轻易就能察觉到她状态不对，可她此刻还不想让沈灼知道她正想心事。

　　苏半棠当然很明白自己此时为什么心神不宁。因为她这一路上都在被“结婚”两个字困扰。

　　结婚……其实她此前没特别考虑过结婚的事。
　　虽然她总下意识觉得自己这辈子肯定会结婚。
　　直到上次小昭提起，直到今天亲眼看到付君昊快要与他新女友领证，她才乍然回神，后知后觉“结婚”就是那么近的一件事。
　　沈灼对结婚是怎么想的呢？

　　她没由来感到内心沉甸甸的。是不安。

　　一种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结果与答案、可是又怕听到这个答案的不安。

　　苏半棠漫无边际想着，眼前忽而恍惚一瞬，随后感到头晕目眩，身躯摇晃。
　　苍天青草在眼中颠倒了半秒。

　　旋即带着体温的大手将她扶住。
　　她站稳，见到沈灼微微敛眉看她，“看来真没休息好？今天早点回去吧。”

　　苏半棠点头。

　　最近一年她偶尔会出现头晕的症状，尤其在加班熬夜后，会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只不过次数多了便习以为常，并不怎么把这事放心上了。

　　回程是司机开的车。
　　苏半棠靠坐在宾利后座，看了会手机，心中琢磨着，终于开口，拐着弯对沈灼提起话头，“我今天来的路上碰到了个以前的朋友，也是我大学同学，他要结婚了，还是我认识的同届同学里第一个结婚的。”

　　“嗯哼。”沈灼对结婚这话题的反应并不热烈。

　　“他叫我去喝喜酒。你跟我一起去吗？”

　　沈灼总算从平板上抬眼，“几号？”

　　“……下下个月二十——”

　　苏半棠话没说完，沈灼手机震动音响起，嗡嗡嗡响。

　　沈灼看一眼来电显示，接听电话。话题戛然而止，苏半棠抿唇，重新靠回椅背，看车窗外。

　　耳旁能听到沈灼对电话那头的回话。
　　“嗯，好。” “不用。” “我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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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摁下结束通话键时，沈灼转眼觑了下苏半棠，仿佛要对她说些什么。苏半棠仍是看窗外风景养神的模样。

　　沈灼启唇，只是有些话到嘴边，却绕了个弯，“现在身体感觉好点了么？约中医院陈主任给你调理调理？”

　　得到苏半棠“没事”的回答。沈灼看了看她早就恢复过来的气色，也没再多问。

　　电话是他姑母沈知微打来，以家人口吻劝他周末去嘉佩乐酒店，崔家办了个私人酒会。
　　崔家跟沈家算是世交。名为私人酒会，实则无外乎又是一场男女相看相亲的安排——尽管沈灼早就告诉过沈知微他与苏半棠在交往，她也早已见过她。

　　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多长辈对他婚姻的过问，几乎避无可避。

　　有人把结婚当成一场交易，一个换取利益的筹码。有人把结婚当作延续后代，维护家族利益的工具。还有人随波逐流，被家中长辈与传统观念裹挟着，无可无不可地结了婚。

　　沈灼搭下眼帘，放下手机。片刻后，再次转头看了看苏半棠。外边天光给她侧身镀上了一层略有模糊的光晕，很静谧，很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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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春事忙，公司里几个案子堆到一起，过两天要去外地驻场，苏半棠暂且还是把关于结婚的心事放到一边了。

　　春季江南总多雨。苏半棠在杭城出差待了一个礼拜，那里便落了一个礼拜的雨。气温骤降，苏半棠衣服带少了，只一些衬衫针织，风雨一吹，就被吹了感冒。

　　一周后忙完工作回淞城，苏半棠鼻子还堵着，说话瓮声瓮气哑哑的。

　　市内同样细雨绵绵。沈灼本让司机老卢去西站接她，苏半棠说不用，随后自己先打车回了趟公司，接着准备去公司附近商场B1的超市买点菜。
　　她头有点晕，嗓子还干干的发疼，想着一会还得去药店买些药。

　　谁知撑着伞横穿斑马线时身体便开始一阵一阵的发冷又发热，手虚软着，快要握不住折叠伞伞柄。

　　发热了。

　　最后强撑着回了家，菜自然也是没买成的。裴航还在学校，家里只有一个外婆。
　　老太太不知从哪抓来一大把不知名参片啊维生素片啊乱七八糟的药丸塞苏半棠手里，着急地拍着她胳膊说要送她去医院。

　　也没严重到要去医院的程度啦……
　　苏半棠不得不先提起不多的精力安抚外婆，给她热了中午的饭菜，最后才有空歇一会，喝了两口热水。

　　鼻腔里温温热热又出鼻血，滴答两滴落在手背，手机上跳出同事老板的工作消息，刷刷刷一条接一条。

　　累，烦。
　　苏半棠脑袋已然昏沉，她用纸巾随意擦了手背血迹，回了微信。而后顺手点开通话，那里有个沈灼的未接来电，两三小时前打来的。她惯性地给他回拨过去。

　　这种时候就特别想听沈灼的声音。

　　而这个点，沈灼还在公司开中高层会议，全场手机静音。

　　于是苏半棠的电话自然而然是无人接听的。
　　她又打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她愣坐了两秒，过了会才想起沈灼说过今天他开会。

　　“……”苏半棠闷着头。
　　是很重要的会议吗，怎么就不能为她破个例接个电话呢？故事里的深情男主角不都是那么做的。

　　抱着这一点小小的疲倦的不满，苏半棠缩进被窝，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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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梦，又迷迷糊糊醒来。
　　房间里没亮灯，苏半棠条件反射摸手机，而后迟钝地发现，靠窗的单人沙发处，透有手机平板的电子荧光，沙发上坐着一个修长的男人，还穿着工作时的正装衬衫，袖子挽着，在办公。

　　苏半棠抬手去拍床头灯，拍了两次没成功。
　　沈灼起身走过来，帮她揿了开关。

　　暖黄铺亮室内一隅。

　　苏半棠不适应光亮，眯了下眼睛。一只熟悉的干净大手覆在了她额头。沈灼微微倾身，用手试了试她的体温。

　　“烧退了。”他低声说。

　　苏半棠盯着他，迟缓的大脑半天蹦出句，“……晚上看手机不开灯，眼睛也不怕瞎。”

　　“……”沈灼似乎一怔，而后失笑。
　　“你家没多少药，我路上买了点过来，等下起来吃。”

　　苏半棠莫名抗拒：“之前吃过咳嗽糖浆了。”她坐起来，手机上显示现在时间是晚上九点刚过，“你怎么想到来我这边了？”

　　“光吃那个有什么用。”沈灼也直起身，转头向卧室门外去，“打你电话不通，问了裴航，他说你在家里。”

　　回房间时他手里带着一杯清水以及一袋子药。

　　“沈总那么忙，继续开你的会去好了，还辛苦跑我这来干嘛。”苏半棠望向清棱棱的玻璃杯，话语里显然带着情绪，只是因着病气，音色软绵绵的有些哑，没多少威慑力。

　　沈灼把水杯递到她眼前，见她不接，直接往她手里塞，“会开完了。”仿佛没听懂她话里的阴阳。

　　“……”苏半棠低头看着杯中水，没言语。

　　沈灼无奈，把药袋放在床头柜，从中拿出一盒药拆开，道：“是，是我不对，不该只顾开会不接你电话，让你一个人生病委屈。你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我该早点察觉到的。是我不对，让我们的小棠大小姐生气了——”

　　苏半棠抬头瞪过去：“你才大小姐，也不知道谁才是真少爷。”

　　沈灼笑笑，“那现在让真少爷来伺候你，你不是赚了。”他仔细读过药盒里的说明书，在铝箔板上取下两颗药丸，“一次两粒。”

　　苏半棠绷着脸无动于衷。

　　沈灼见状俯身，掌心贴近苏半棠唇边，竟作势要喂她吃药。

　　苏半棠下意识头往后仰。
　　早都了解彼此，她与他都不喜欢情侣间无意义的过分腻歪，比如互相喂食。过去付君昊就因她这一点对她生有不满。

　　现在沈灼主动给她喂药，就是故意的。温热的掌沿贴着下颌肌肤，苏半棠手指抓上去，耳朵有点热，“我自己来！”

　　细白的指尖拂过男人掌心，拈起药丸，送入口中，又乖乖启唇喝下杯中温水。

　　沈灼感到自己掌心仿佛也微微发痒着，甚至想再逗逗苏半棠。

　　他拢了拢手心，又想起什么，“给你烧的粥应该快好了，我去厨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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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半棠瞧着沈灼给她盛来粥的模样。
　　领扣散着，领带松着，袖子挽到臂弯，额发垂落，脸庞氤氲在腾腾热气与灯影中，整个人松弛又随意——不知怎的叫她有股错觉，沈灼早已以这姿态陪伴在她生活中千次百次，并将在往后长久地与她温存下去。

　　想到这里，心脏竟没由来地悸颤了一下。

　　她接过粥，压下莫名其妙的心悸，嘴上却对沈灼说，“辛苦少爷了。少爷真贤惠。”

　　沈灼见她精神转好，就由着她胡言乱语。他坐回沙发，问苏半棠，“你这两个礼拜什么时候空？”

　　“啊？怎么了。好几个客户催进度，这两个礼拜都蛮忙的，会有很多加班。”

　　“鸦儿胡同四合院里的垂丝海棠开了，现在正当花期，再不去就要谢了。”

　　“啊……”苏半棠一下子想起来，沈灼北城那套宽广敞亮的四合院，以及去年夏天去时，她说想在今春去看院里的海棠花。

　　而今她却忙于工作生活，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我……”苏半棠张张口，看向沈灼，“你日理万机的，有空陪我去北城看花？”

　　沈灼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书本，是本英语考试练习册，“我这边时间总归能有的。主要看你。”

　　苏半棠犹豫，“……那我尽量安排时间。”
　　今年初她刚升职成为AM，即使如此，工作也不像沈灼那样大多时候只需站在高层做出决策，依旧有许多琐碎的，需要具体执行安排的内容，更需要对项目全权负责。忙与压力大是必然的。

　　沈灼从练习册上抬头，正见苏半棠不自觉眉心颦起。他放缓语调，“别急。花年年都开。”

　　“嗯。”苏半棠用调羹搅了搅碗里清粥，一边思索一边缓慢道，“沈灼，我感觉我现在的工作，我有点想……”

　　她想换工作换行业。她不想也不喜欢这么忙碌了。
　　这个想法其实她年年都有。可是人总是很矛盾，既想放弃又舍不得放不下。改行，改变工作轨迹，于她而言是一件很需要魄力的事。

　　沈灼大约听出了她想说什么，道：“你想什么只管去做就行了，瞻前顾后最后反倒不一定有理想结果。”

　　苏半棠：“你当然可以讲得这么轻松。你有整个沈家长信做后盾，试错成本比普通人低多了，可以追求很多看起来没用的东西，也不怕碰到什么过不去的困难，反正整个长信就在那里。”

　　沈灼：“嗯，我不否认我的试错成本是比绝大多数人低，不过沈家倒也不是从来都一帆风顺。至少十几二十年前，我爸接手集团的时候玩高杠杆，投资失误背了几十亿的债 ，差点让长信分家，那时的危机还是比较大的。”

　　苏半棠第一次听说，愣了愣回：“你家就算破产了也比多数人富贵。”

　　沈灼笑：“你说的也许没错。可是我现在不是你的后盾么？”
　　——他现在是她的后盾。她可以尽管放心大胆地做自己想做的，想辞职便辞职，想投资他有资金，想做事他有项目，再也不用指着他指缝间漏下的一点财富担惊受怕过活。

　　他这句话说出来，多少该要让人心动的。

　　如果是两年前的苏半棠，刚认识沈灼的苏半棠，听到这里，也许真的会心花怒放吧。

　　可是……

　　苏半棠低头看着碗中粥粒。
　　能让两个人绑定得更深的方式，是结婚。
　　人这种东西，总没法逃离心里滋生出的越来越多的贪念。

　　“嗯，我再想想。”苏半棠点点头，舀着粥沉默地往嘴里塞。

　　沈灼看了她一会。室内一时只有瓷器轻轻的碰撞声。
　　他手指尖摩挲着书页边缘，回过神，垂眼随意往纸上扫去，上边习题都已被做过，空白处被细致地用水笔做了笔记注解。

　　过了会听到苏半棠嗓音再度响起，却是换了个话题，“前两天小昭联系我说，她已经把行李寄到了琼州的酒店，马上就要进组拍戏了。看她现在一切都挺顺利。”

　　沈灼颔首，“长信影视一共就签了五个艺人，她是其中之一，以后再不济，相关资源总还是不缺的。”

　　“她还说要不辜负，要努力红起来。不过她现在也还只能算新人。”

　　其实小昭还想让苏半棠去试探试探，长信能为她砸资源到什么程度。只是如今到了沈灼这里，苏半棠并不怎么愿意开这个口了。
　　可能因为她觉得贪念过重不妥。可能因为她自己本身也有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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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半棠请了一天假休息。期间付君昊正式给她发来了结婚请柬，大红洒金，看着喜气洋洋。

　　她琢磨着要再跟沈灼提这个事。

　　而沈灼那一头，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办公日午后，长信总部大楼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是你们老板未来舅父，哎呀，小姑娘，你报我的名字，他肯定认识我的！我叫裴继涛。”
　　一楼前台，中年男人忍着耐性给接待员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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