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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关于挣钱 ...

  •   闵循生而为人几十载,从襁褓幼儿变成如今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是被许多个师父教育出来的——主要师父一个,其他师父无数,所以他什么都会一点,但都不精。
      闵家老爷子未卜先知,担心儿子哪天腹背受敌被心腹背叛仇家追杀不得不逃到深山老林里苟且偷生,为了防止儿子活活饿死在野外的惨剧发生,老爷子特地让人教了教闵循荒野求生的基本知识。
      老爷子安排的人很靠谱,直接把闵循扔进荒林,还放了许多猛兽进去,闵循茹毛饮血一个多月,师父验收合格后把他放了出来。

      闵循在小溪边三下五除二地料理完一只野兔,放血、剥皮、开腹、取内脏、洗净,然后用木棍穿起来架在火堆上烤炙。他抽空看了一眼在旁边抱着被子昏昏欲睡的南风,再看看抓着被子角的细长白净的手指。
      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模样,就不要指望人家会这些粗活了。

      此时闵循突然格外后悔,他应该多请个厨子师父提高一下自己的厨艺,一会儿要是南风嫌弃吃不下干巴巴没啥味儿的兔子肉可怎么办?
      还有,今天一定得早些找到城镇,买一套衣裳给他换上,如果有条件还得买架轮椅,老是这么抱来抱去背来背去的,不太好;而且对方乖乖抱着被子发呆或打瞌睡的模样实在太可怜,看得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然后闵循想到一个更头疼的问题:他没有钱。

      闵家产业庞大复杂,势力遍布南方,有强大的组织和无数富有经商头脑的人才为他聚财敛财生财,他从来不用担心没钱花,独自出门只需要带一块令牌在身上,即便很多分支、分分支的负责人并不认识他是谁,也不需要知道他是谁,只要看见令牌,便任由差遣。
      问题是,这次出来,闵循把令牌搞丢了,为了假扮农夫假扮得逼真,他也没戴什么值钱的玉佩折扇之类的装饰品……

      这真是要了老命。

      武功没恢复,不敢贸然联系暗桩;身无分文,还带着个细皮嫩肉的拖油瓶,眼下要紧的是得给拖油瓶买衣服买移动工具买药买吃的,找个舒服的地方让他补个觉。
      闵循挠了挠头,觉得脑门心隐隐作疼。

      天已经亮了,是个大晴天,阳光爬过山岗投射到这片方寸之地,照得溪水波光凌凌,周围全是黄澄澄亮堂堂的暖意。
      南风的眼睛不能见强光,他又没戴布条,不得不闭着。闵循从内衫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给他蒙上了。
      南风仰脸朝着他,方便他操作,“你在烤什么东西吗?”
      “兔子肉。”
      南风对肉一点兴趣都没有,“有野果子吗?”
      “没有。”闵循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用十二分的温柔提醒,“这是冬天。”
      “……哦。”

      闵循从这个字里听出浓浓的委屈,他心中哀叹,这可怜的傻娃,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了林竹,要再没了他,可咋活哦!

      兔子烤好后,闵循撕下烤的焦香流油的后腿,用树叶包着塞进南风手里,“知道公子吃素,荒郊野外没法找到什么能下口的野菜,你将就垫垫,等找到城镇了再带公子吃顿好的。”
      南风垂着头捏着兔腿,半天没有动作。
      闵循已经半边兔子肉下肚了。

      “要不……”南风突然开口,试探着说,“要不寂冬就把我留在此处吧。我是个残废,什么都做不成,只会拖累你,要是你因为我的拖累被仇家追上捉了回去可如何是好?再说林竹回来发现我不见了会很担心,留他一个人,我也不太放心……”
      “混说什么呢!”闵循一巴掌呼他头上,“留你一个人在这儿?”他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万一薛婆娘找来,你岂不是坐以待毙?万一林竹没能找你,你是打算饿死还是以身喂狼?我害得你房子被烧无处可去,救命之恩也还没有报答,就这么撂下你走了,我还是人吗?你尽管放心大胆的拖累我,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听见没有!”
      捂着额头听着对方恶声恶气“警告”的南风:“……”

      “可是……”南风还要说话,又被打断。
      “没什么可是。”闵循拍着胸脯打包票,“公子安心跟着我,我不会让公子再过苦日子的,放心吧!”

      南风那张好看的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跟着你我怎么发信号给林竹让他跟来把我带回去?跟着你我怎么养我的眼睛和腿?跟着你我要是忍不住亮出真功夫把你吓死怎么办?
      就是跟着你我才会过苦日子啊喂!

      南风的表情看在闵循眼里就是十分的愧疚和不安,闵循想当然的将其理解为南风不忍心给他添麻烦,这让他觉得他很有生气很可爱,比孤独坐在茅草屋外看夕阳看雪景的他有人气多了。

      “安心吧。”闵循无比温柔地拍拍他的头,“会对你好的。”
      南风:“……”

      这农夫吃完兔子没洗手,一手油肯定全抹自己头发上了!

      南风就这么顶着一头兔子肉香,趴在闵循背上,被他背着一步步走到了最近的城镇。
      他们到时已是傍晚,城门尚未关闭,闵循赶紧在关门之前进了城。

      这座城修的四四方方,小小的像个豆腐块,名字也很随意,就叫四方城。闵循没来过,南风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城里似乎正举行什么庆典,街道上异常热闹,商铺店面全都开着,夜幕低垂,正大街上挂满灯笼,灯火通明。闵循一打听,才知道大家在过尾牙节,为迎接春节做准备,许多商家为了答谢土地公一年来的照顾纷纷推出优惠,城里人全都上街来逛集市采购过节物品了。

      闵循背着南风往人多的方向走,走到西街菜市口,那里搭了擂台,在做什么比赛活动。闵循把南风放在人稍微少些的角落,把方才一个商铺免费发的润饼塞他手里,嘱咐道,“你在此处不要动,我很快回来。”
      南风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闵循把自己的夹袄外袍全脱给南风穿了,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单,全仗着身体底子好不怕冷,在冰寒彻骨的夜风中强撑。

      “你到哪里去?”
      “那边在打擂台,胜者有奖赏,我去看看。”
      “你想去打擂?可你不会武功,要怎么打?”
      “没有武功,可我有一身力气啊!那边人多,我照顾不过来,你在此处安全些。”
      南风欲言又止,本来想说的话最后又吞了回去,换成一句真心实意的叮嘱,“不要强撑,打不过就溜。”
      闵循心里一暖,又很想笑。他努力忍着笑点头道,“好,都答应你。”

      闵循走后,原本并拢双膝双手乖乖抱着膝盖的南风慢慢坐直了,抬手解开蒙在眼睛上的布条,紧闭的双眼眼皮下,眼珠缓缓转动,随即他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擂台。

      这个菜市口比较大,是城中居民经常举行活动的地方,地面平整干净,地上还用鹅卵石铺出一圈一圈整齐的图案,擂台上鏖战正酣,所有人都围着台子,注意力全在台上,无论是站在台上还是台下都没法直接看到南风所在的角落。
      南风猜测农夫本打算把他放在一眼能看得到的地方,这样就能随时注意到他的动静,结果这傻子估算错了方向,这会儿挤在人群里注意不到,一会儿上了台又没了机会再过来调整,只能一口气打完再赶回来了。

      真是傻透了。

      不过看不到也挺好,他活动起来就方便多了。
      南风轻轻扭动胳膊,被子暖和但漏风,昨晚身处荒郊野岭吹了一夜冷风,似乎有些着凉,肩膀有点疼。
      他看到傻农夫上台了,农夫脸上抹了一层不知从哪里来的黑灰,头发蓬乱,还斜着蒙住一只眼睛。南风差点没认得出来。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才逃了一天的命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眼睛受伤了?难道是昨晚被划伤的?这人怎么不说一声呢?
      南风有点想冲到台上去把人拽下来的冲动,让他别打了。
      但他没有,他想这是傻农夫的一片真心,不能把别人的真心踩在地上作贱。他决定看看再说。

      农夫这一场的对手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脚步虚浮,不是练家子,不过他上台亮相时一拳打穿一块厚木板,惹得场下一片喝彩声。
      南风自然不会把这种人放在眼里,但现在是傻农夫打不是他打,南风为农夫捏了把汗,指望着他在武馆学的那些三脚猫功夫能起点作用。

      壮汉和农夫互相亮招。
      南风的视线被挡住了,有几个人停在他面前,把他笼在一片阴影里。
      南风抬头看向对方,是三个地痞流氓。

      “呦呵!”流氓甲在南风抬头后惊叹一声,“好标志一位公子哥,我还以为是个姑娘在这儿等情郎呢!怎么不站着等?哦!原来是个瘸子啊!啧啧啧,真可怜~”
      流氓乙挖着鼻孔,“长这么好看,一看就是富贵家出来的,三弟,搜他的身,身上肯定有银子。”
      流氓丙朝南风伸出脏兮兮的爪子。

      南风抬手,手掌一番,眼皮都未抬一下,一个干脆冷冽的“滚”字后,三个流氓朝着漆黑的巷尾飞了出去,坠地时发出闷闷的声响,淹没在擂台下众人的喝彩声里,三人以诡异的姿势堆叠在一起,然后再无动静。

      没人注意到这里的插曲,南风收了手,看向擂台。
      农夫已经打完了,胜了,正拱手对瘫倒在地的壮汉说,“承让。”

      嗯?
      刚刚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么快就打完了?

      南风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运气?肯定是运气比较好。对方也的确不是什么棘手的人物。南风如此对自己说,然后开始认真看农夫的下一场比赛。

      闵循来得晚,选拔赛已经打完了,现在是挑战赛,如果他要强行加进去,就得从最末尾一个个对战,一直到第五名才有奖金拿,钱不多,二十两银子。如果打到第三位,就能拿一百两,而且还能入官府做活。第一名的奖品就更丰厚了,能得二百两,直接入城主府,成为座上宾,与城主共谋大业。
      至于是什么大业,没写也没明说。倒是台下的老百姓们说,得了第一,说不定能娶城主女儿,成为城主的女婿,城主女儿国色天香,城主家财万贯,好处数都数不完。

      闵循对城主女儿和城主的家产没有兴趣,不过要打到有奖品拿的第五名,至少得战胜六个人才行。他上台前扫了一遍优胜者,除了目前排第一位的,其他人都不足为惧。
      他看着第五名奖品二十两银,再想到平日里自己喝一碗养生的汤都得花上三五十两,不由陷入沉思。

      这个城地处偏僻,没什么江湖中人来往,为防万一闵循还是乔装打扮了一下,他一上台下面就哄堂大笑,觉得这人是来搞笑的。
      南风能看出壮汉不是练家子,闵循自然也能,他亮了掌,对方迫不及待一拳锤了过来,力拔千钧气盖世,很能唬人。闵循抬脚往他下盘一扫,再反手往他背上轻轻一拂,壮汉浑身力气轰然岿然,重重扑倒在地,背上筋脉拧在一起,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承让。”闵循客客气气扶他起来,给他拂顺了筋,送一脸懵逼的他下台,准备打下一场。

      他没了功力,但手法还是在的,即便只靠投机取巧一种方法,坚持到第五名也不是什么难事,能到第三名多拿点银子就更好了。
      他想带南风住个好点的酒楼,泡个热水澡,喝杯浓浓的参汤姜茶,驱驱寒气。
      千万不能让南风病着,闵循还记得林竹的话,这家伙病起来堪称毁天灭地的麻烦。

      第二个对手是带着兵器上来的,一把亮澄澄的朴刀被他舞得赫赫生风,看起来没有上一个那么花架子,不过也好不到那里去。
      闵循对每一个对手都不掉以轻心,他稳稳站在原地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对方舞着大刀砍了过来,闵循第一反应是用两只手指夹住刀刃直接撇断大刀,又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没有罡气护体这么做是白送上胳膊让对方砍,他正打算躲开这一刀绕到对方身后出拳攻击对方的死穴,对手却突然顿了一下,踩到一颗圆石头,脚下一滑直接扑倒在地,大刀也没拿稳,倒砍在自己胳膊上。还好及时泄力,没有把整条胳膊砍下来,不过已经让人嚎得惊天动地了。

      闵循:“……”

      台下的观众都要笑疯了,一边惊叹农夫运气好得逆天,一边喝倒彩,让人回家把刀法好好练练再出来丢人现眼。
      第二个大汉也被抬下去了。闵循连正式的招术都没出就连胜两人,这让后面的对手开始正视他起来。他们之前都低估这个邋遢的农夫了,等着看笑话,没想到不是个善茬。

      闵循奇怪,这台子是木头搭的,搭得还挺高挺稳当,木头之间排列得很整齐没有缝隙,每一场对战开始前为了公平,以免有人徇私舞弊,还有人仔细检查,那么绊倒舞刀大汉的石头是从哪里来的呢?
      没等他想明白,第三个对手就迫不及待上台了。

      这个对手倒是有两分身手,与闵循过了两招,两招后闵循看中一个缺口,直接来了一招最最基本的招式。

      黑虎掏心!

      他这一掏,顺势在对手胸口拍了一掌,这掌力他在练基本功时是练过的,和功法的深厚没有关系,用几分力就断几根肋骨,闵循无意取人性命,特意留了后手,没想到却把对方拍得整个人腾空飞出去,再重重坠落在擂台外的地面上。
      对手捂着心口直咳,嘴角渗出血,趴在地上连连摆手,“不,不打了,我认输,认输!”

      闵循茫然地看着重伤的对手,再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刚刚有使这么大的力气吗?

      他再看着左手掌心。
      功力的确没有恢复啊,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功法其实大成但他没有及时察觉消化,延误练就心法的最佳时机,导致功法时好时不好,时灵时不灵?
      这说不通啊!

      接下来的对战一样很玄幻,不是对手的鞭法不到家自己把自己给缠住了,就是闵循往对方膝弯一踢直接把人踢得站不起来。他就这么以一脸比对手更加懵逼的表情一路赢到第四名,得银五十两。

      不远处的南风坐在石墩上,背靠着墙壁,手里把玩着几颗小小的鹅卵石。
      他看着台上一路赢得怀疑人生的农夫,脸上不禁浮出浅淡的笑,一双眼睛微微弯起,眸底倒映着灯火微光。

      呵,这傻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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