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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相见 ...

  •   顺昌二十六年,那年,顾云十五岁生辰,应承了一日,待筵席散尽,他早已是有气无力,只想着寻一张床,倒头便睡。

      不料还未回房,门房应门的仆人便慌慌张张跑来,急急叩了个头,道太子来访。

      顾云只得拿了冷毛巾捂了把脸,随了门仆迎出门去,踏出门槛便跪下行了个礼,“不知太子殿下来访,草民有失远迎。”

      的确是草民,那时他虽被皇帝选了为太子李继的伴读,却并无一官半职在身。

      随侍的宫人立时撩了朱红璎珞,搭起轿帘扶李继出来,李继瞧了眼秋日里门前有些单薄的身影,忙伸出手将他搀起身来,不入门,携了他反往轿里走,“本殿夜里来,就是不想让你麻烦,也别多礼,今日是你生辰,免了繁琐。”

      “谢殿下。”顾云回话间抬眼看了看轿子,惶然道,“殿下?”

      李继扭头一笑,“风安,本殿,为你备了份特殊的寿礼,随本殿去看。”

      顾云犹豫道,“殿下,风安安敢与殿下同乘?”

      李继笑意顿减,“你嫌弃本殿?”

      顾云一惊,脱了手便要跪下请罪,“草民不敢。”

      李继却憋不住一笑,将他拉起来,“唬你的。别在意这些,什么同乘不同乘的,不过是顶轿子罢了。便是越矩,也是本殿让你越,怕甚。”

      话已至此,顾云不便再推辞,只得浑身紧绷的随他入了轿。

      …………

      直到掀了轿帘出来,顾云才觉活过来一样,暗暗狠吸了几口微凉的夜风,抬眼,便见眼前竟是城中玉钩湖,湖上烛光点点,竟飘着数十盏荷花灯。

      顾云愣神间,便觉一只手揽上了后背,顿时全身一毛,一动也不敢动了。

      似是没察觉他的僵硬一般,李继拍着他的肩,“怎样?这个寿礼,风安喜不喜欢?”

      顾云暗暗调整气息,才四平八稳的开口,“喜欢。”

      无论喜不喜欢,答案都只能是喜欢。

      …………

      在湖边赏了半个多时辰的灯,顾云已经生了几分焦躁出来,奈何太子不说回去的话,他自然也无法开口,只得兀自祈祷可别是要赏到天明才好。

      正煎熬时,一个小太监从远处一路匆匆跑来,朝李继行了个大礼,方道,“太子殿下,陛下召您回宫,说要商议淮南王世子立府的事。”

      李继被打扰了雅兴,脸色顿时不大好,但终究不敢忤逆皇帝,只得朝顾云道,“风安,今日是本殿失礼,不能送你回府,来日再找你赔礼。”

      顾云忙稽首,“岂敢承殿下言失礼,恭送殿下。”

      至于赔礼,不,您还是别了,草民怕再熬个大半宿。

      送走李继,顾云环顾了一眼黑漆漆的来路,叹了口气,走到岸边折了根树枝,够了盏最近的灯过来,捧在手里,挪步往回走。

      都在城中,路,并不远,却很黑。

      烛火一路摇摇曳曳,被秋风吹的几次都险些灭掉。顾云再次抬手遮风时,便见旁边斜刺里探过一抹光来,眼前顿时亮了亮。

      顾云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便见朦胧光下突地露出一张人脸,心下一骇,急急踉踉跄跄退了几步。

      那人却一手搀住了他,讥笑道,“如此胆小,莫不是亏心事做多了?”

      顾云听得是人声,不由定下心来,朝他看去,映着昏黄的光,仍能看出那人冷削端严的脸,目光便又落在他的衣袍上,是银青的侯爵麟袍。

      皇帝只有一子李继,此时在京中,又是这般年纪,能穿麟袍的,也只有一个人了,淮南王的世子,陈涣。

      淮南王是唯一一个异姓王,是祖帝为劳淮南王先祖拥护之功封的,世袭罔替。

      只是,这一代代下来,便有了些异样心思,皇帝便想了个法子,声称要将世子接入京中入学,着贵士为师,亲力培养,说白了,就是质子。

      顾云想过来他的身份,当下躬身一礼,“顾风安,见过世子。”

      陈涣哼了一声,“当不起。”

      顾云不知他这气从何而来,只得道,“世子是世子,自然当的起。”

      陈涣将手里灯笼木柄往上挑了挑,看着他的脸,“世子是世子,却是别人睁着眼也看不到的世子。顾风安,今日你寿辰,我好心去你府上贺寿,你眼里可有我?”

      顾云一愣,他?确实没留意到……

      人多事多,这两年父母相继离世,府里只他一个主人应承事端,应承起来难免会有些捉襟见肘,顾此失彼。

      况且,他也着实想不到,两人素不相识,对方身为世子之贵,自己却无官职在身,怎么就会来府里贺寿了。

      顾云再躬身,赔罪道,“是顾云失礼,望世子恕罪。”

      陈涣叹了口气,“罢了。习惯了。你若真想赔罪,今晚收留我一晚罢。”

      顾云一愣,“世子何出此言?”

      收留?他毕竟还是世子,虽是初来京都不过一个多月,但皇帝也不可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给他吧?

      陈涣抿了抿唇,“世子府尚在修建,我如今在驿馆。”

      驿馆虽衣食不缺,却终究少了人情味儿。

      顾云还未想好如何拒绝,便被陈涣抓了手往回走,“说了赔罪,可不要反悔。”

      顾云挣脱不出,反失手掉落了手里早已灭掉的莲花灯。

      正欲弯身去捡,陈涣却疾步扯了他往前走,“那破东西,捡来作甚!”

      他来京当日,便被人群中少年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晃花了眼,默默关注一个多月,今日终于下了决心去他府上拜寿,不料那人却不曾看他一眼。

      好不容易等散了筵席,要去与他结识,他竟又跟那什么太子出来吹凉风,熬了这大半夜,早没了那点儿忐忑,只剩一肚子的气。

      而陈涣手里那提灯笼,因两人推搡不休,终究是在未至府中,便掉在了地上,烛火霎时烧透了纱罩。

      顾云见他脸色不好,停了挣扎,开口便道,“回头我补个好的赔给世子。”

      陈涣未语,扯了他继续走。

      顾云被他扯了一路磕磕绊绊回到府,已是后半夜。

      顾云此时已无从拒绝,只得留他在府里,晃了晃微酸的手腕,唤来了下人,“去准备间客房——”

      陈涣却毫不客气的往椅子上一坐,“我没有睡客房的习惯。”

      顾云叹了口气,只得道,“那我睡客房。”

      ……

      顾云进了客房,看到眼前的床,便觉一阵睡意袭来,打了个哈欠抬手去解衣带。还未解开,便听身后门吱呀一声响。

      顾云一惊回头,“世子?”

      陈涣突地抬起手来,随手一推,顾云便跌坐在了床上,衣带被顺势带开,衣襟散落。顾云心中立时绷紧,“世子,请世子去主卧歇息……”

      大梁贵族子弟不乏好龙阳者,只是,自己不是伶倌一类,岂能……,岂能自毁前程。

      陈涣见他牙齿都在打颤,不由一笑,“你怕甚么?”

      说话间,陈涣已弯下身来,将他禁锢在两臂与床板之间,朝他脸上吹了口气,“顾云,我想搂着你。”

      顾云全身绷紧,说不出一句话。

      陈涣见他不语,直接伸手揽了他腰身,齐齐躺倒在床上,又抬手捂住他的眼,催眠般的声音响起,“睡罢,睡罢……”

      ……

      顾云一惊睁开眼,瞧了眼窗纸透进来的天光,顿时愣了愣,自己居然睡着了!?

      他急急定睛去看,却见自己的衣袍仍是昨晚的模样,并未扯开,不由狠狠松了一口气。腰上沉甸甸一只手臂,身边紧贴着一人,睡的正沉。

      顾云略微一动,那人便醒了,飞速地在他眉心吻了一下,“早。”

      顾云僵住半晌,蓦地抬起衣袖使劲揉搓额心,只揉到泛了红,才被陈涣一把扯开,“别搓了!”

      顾云身体颤了颤,就着床铺跪下去,埋首在臂间,“世子便是好这个,要多少人没有,但请绕过我去!”

      陈涣坐起身来,伸手拽过衣袍丢到他眼前,“先帮我穿衣服。我高兴了,就绕过你去。”

      又不是因为好龙阳才找他,而是因为他才好了龙阳。

      这要怎么解释?

      他知道,为了名声,顾云不会张扬此事,只得自吞苦水。这也是他放心来招惹他的原因。

      顾云只得提起那件袍子,抖落开,给他披在身上,去给他系衣带。

      陈涣蓦地抓住他的手,紧紧摁在心口,一手扳过他的脸,亲了上去。

      顾云霎时浑身僵硬,被陈涣轻而易举的将舌探入了口里。

      直到口中响起渍渍水声,顾云才僵着手臂将他推开,一下子跌坐回床上,呛咳了两声,语中似乎有些崩溃,“求世子,放过我……”

      陈涣踏上墨蓝的锦靴,抬手将他未系好的衣带系了,才拽过床头花菱架子上的镶青玉腰封扣上腰间,慢腾腾将松散的衣袍拢紧,抚平,兀自开了门,“别世子世子的,我字承轩。对了,记得你要还我的灯。”

      门开了又合上,光进来又消失,尽管陈涣离开,没有再进一步做什么,顾云却仍感内心阵阵坍塌,趴伏在床上无声抽泣,久久未起身。

      ……

      三日后,世子陈涣迁居新府,顾云人未露面,只让府上遣人送来贺礼,一盏精致的琉璃灯。

      陈涣笑了笑,命人将诸多贺礼束之高阁,唯独那盏灯,被他亲手打了珞子,挂在了书房灯架上,自此日夜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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