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风雅第四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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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醉酒之后的蔺殊竟既不耍酒疯，也不鬼哭狼嚎，一改平日里横行霸道的作为，只安安静静地黏在魏泽身上，比家里的白猫还乖。可是，安静不过五分钟。
魏泽进了家门，鞋都没来得及脱，就把蔺殊先置在沙发上，让他以舒服的姿势横躺着。魏泽刚转过身去玄关，准备换鞋，只听客厅里传来类似于女人嘤嘤哭泣的声音。
“呜呜呜……”
“是你在哭？”
魏泽皱着眉，朝客厅喊了一句。
“呜呜呜呜呜……”
等魏泽走到客厅，蔺殊哭得更欢了，从微微啜泣升级成为掩面而泣。
“妈妈……”
就在魏泽准备把蔺殊晾在沙发上，自己去洗澡时，蔺殊从嘴里挤出来的一声“妈妈”惹得魏泽又转过头来。
不是没有听说过蔺殊和妈妈的故事。早在来蔺家当家教之前，任琦曾经找到自己，那天下午在办公室，任琦以少有的严肃口气对魏泽说，不要在蔺家问起和母亲有关的问题，即便是有旁人提起，也不要多言，只当是一个禁忌，绝口不提就对了。听任琦这么说，魏泽自然要问原因。
在蔺殊五岁之前，一直跟着妈妈在美国生活。蔺殊的妈妈是个美人，和蔺爸是青梅竹马，但她自小身子就虚。蔺妈妈最疼蔺殊，当蔺殊出生之后，蔺爸决定把小儿子送到美国接受学前教育，蔺妈妈一定要跟着蔺殊一起过去，照顾蔺殊日常起居。蔺爸不同意，但实在拗不过自己的夫人。在蔺殊五岁的生日那天，蔺妈妈开车幼儿园接他，回来路上，从十字路口冲出来一辆越野车。蔺妈妈当场身亡，蔺殊在进入急诊室三小时之后渡过了危险期。但当小蔺殊从病床上醒过来，得知的消息却是妈妈已经永远离开。
打那之后，蔺殊每年的生日都是在墓园度过。蔺殊的生日是在元旦，每年的一月一日，蔺殊都会带上花，带上费尔南多·佩索阿的诗集，到妈妈的坟前念诗。
在蔺妈妈离开之后，有不少人给蔺爸介绍了新的婚事，打算为蔺爸续弦。某天，那些“好心”的大人们在饭桌上谈论起来这个话题，在一旁玩木刀的蔺殊冲上去朝着那几个男人的肩膀砍了下去，每一刀都结结实实。末了，蔺殊对着饭桌上所有的人说了一句：
人渣。
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过这个话题。而蔺殊，却把家里所有老妈的照片全都取走，放到自己的房间里。蔺爸回家之后看着夫人的照片全都不见了，以为是佣人们给收起来了。可是蔺殊却像一缕阴魂飘到蔺爸身前，翻着白眼，冷冰冰地说：
“我把妈的照片收走了，腾出地方来，给你的新老婆。”
小蔺殊的眼神传达的讯息分明是：如果你敢摆其他女人的照片，我就你们俩好看。
其实蔺殊也是想多了，因为蔺爸对夫人的爱，丝毫不比蔺殊这个儿子对母亲的爱要少一分一毫。尽管无数次的谈起续弦这个话题，可蔺爸从没有再娶的念头。
任琦给魏泽说的这些，也都是蔺家延讲的。任琦是蔺家延唯一推心置腹的人。
任琦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魏泽的家庭组成完全不了解。听了任琦的话，魏泽点了点头，不置一词。
此时的魏泽，注视着蜷缩在沙发上的蔺殊。他动作轻柔地在蔺殊身边坐了下来，正要伸手去拨开垂在蔺殊眉前的刘海，却像被看不见的屏障挡在了外面一般，蓦地收住了手。
“你是幸福的，至少，你还有回忆，还有家。”
魏泽的声音仿佛穿越了一条漫长的甬道，自百年以前的洞穴中来。阴鸷，低沉，微弱，气若游丝。
深夜零点整，魏泽抬手看了一眼表，上楼去了。
蔺殊以婴儿在子宫中的蜷缩姿势，躺至天明。
“啊——阿嚏！”
蔺殊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了。可他眼皮想被502黏住了，睁不开。
这时候，王阿姨开门进来，像往常一样，来给蔺殊他们做早饭。刚进玄关，王阿姨瞧见在沙发上窝成一团的蔺殊。她赶紧把菜篮子搁在墙角，走过来，把蔺殊身上的小薄毯子给他往上拉了拉。
“哎，怎么睡沙发上了。”
王阿姨一面说一面习惯性的抬起手背去试蔺殊的额头。
“呦，咋这么烫！”
“嗯……”
“小蔺，小蔺你醒了吗？”
“嗯……”
王阿姨轻晃了晃蔺殊的肩膀，打算把他叫醒，又担心扰了他的好梦。可蔺殊只一个劲儿地哼哼，声音懒洋洋的。
“对，今儿礼拜天，那我还是先做饭吧，一会儿应该就有人下楼了。”
王阿姨重新拎起菜篮子，走厨房。
半晌，魏泽下楼来了，他只瞥了一眼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蔺殊，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冰箱。正在厨房熬粥的王阿姨见魏泽下来了，走上前去，对着魏泽指了指蔺殊。
“小魏呐，你要不去看看那孩子，他烧的可厉害了，也不知道吃没吃药。这么冷的天被子也不盖，就披了个小毯子睡在沙发上，可真叫人心疼。”
可魏泽的脸上并没有出现王阿姨所期待的担忧与关怀。
“还差一岁就是成年人了，又不是黄毛小儿。如果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照料的话，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魏泽弯腰从冰箱右开门的下面拿了一瓶青汁饮料，随意地带上了冰箱门，又沿着下来的路往二楼走去。
“阿姨，我马上出门，今天要加班，早饭不用准备我的了。”
“哦，那好。”
王阿姨被魏泽的一番话给说愣了。对于王阿姨那样在“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社会氛围当中生长了五十多年的人来说，魏泽的反应实在是有违常理。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继续准备早饭，做家务。
“哎，等家延回来就好咯。”
王阿姨喃喃自语。她头一次感觉到这栋房子是如此的空阔，冰冷。
十五分钟后，魏泽背着包出门，王阿姨的早饭也准备的差不多了。魏泽关门的声音，把蔺殊叫了起来。
“刚才是有人进来了么？”
蔺殊揉着眼睛，从毯子底下坐了起来。
“哎呦，你可起来了。刚才是小魏出门了，他说今天加班。小蔺呐你快起来吃饭吧，等会子再把药吃了。”
“吃什么药啊？”
“你发烧了。”
“啊……嗯。”
蔺殊抬手试了试额头，果然一股热气蒸手心。
这顿早饭虽然做的很丰盛，可蔺殊一点食欲都没有，大概是昨晚睡太晚了还没缓过神来的缘故。如果王阿姨不在场，蔺殊不想吃就直接不吃。可蔺殊担心王阿姨会像上一次一样自责饭做得不好，于是只得装作饿了的样子拾起筷子来勉强吃点。这餐饭蔺殊吃得很慢，因为他总觉得嘴里有股奇怪的味道。一直到王阿姨走到蔺殊身边，闻了闻。
“小蔺呐，你身上怎么有股酒味？”
“酒味？”
蔺殊醒来之后，已经把昨天晚上在酒吧的事儿忘了一干二净，至于当着谢晨轩跟他大伯的面黏着魏泽又亲又搂的一幕，当然也被选择性忘记了。
王阿姨这一说，蔺殊赶紧揪起来自己的T恤使劲儿嗅了嗅。
“老天，怎么会这么臭！”
蔺殊身上的酒味把他大脑神经登时打通了，这才想到所谓嘴里的怪味就是昨天晚山喝酒留下来的。没有刷牙就直接吃饭，这个行为实在是……
蔺殊感觉自己差点就要吐出来了，赶紧用手堵住嘴，朝着洗手间跑过去。
“小蔺，一会过来吃饭呀。”
“唔唔唔……”
想说话又不敢说，生怕一拿掉捂住嘴的手，就在走廊上吐一地。
半小时后，洗漱完毕，洗了澡洗了头换上了家居服，总算有了个正常人样儿。为了显得精神点，蔺殊戴上了打篮球时候的发带。收拾好行头，蔺殊喝了王阿姨倒好的发烧药，上了三楼，躺在房间的吊床里，透过落地窗，视线随着天上的浮云往来游移。
昨天晚上，我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毕竟只是喝了一瓶清酒而已，应该是……是谢晨轩他们把我送回家的。
蔺殊在吊床上晃晃悠悠地荡着，一副在夏威夷海滩上度假的派头，脑袋里却在不停地检索昨晚的记忆。这想着想着，眼皮又沉了，蔺殊就睡过去了。可才刚刚睡稳，就被楼下的王阿姨给喊起来了。
“小蔺，有电话打来了。”
“等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蔺殊动作灵活地从吊床上一跃而下，心中暗暗佩服王阿姨声音的穿透力，这可是三楼啊。不过下一秒，他就开始猜测打电话的是何人。蔺家的家庭电话只有少数几个经常联系的人知道，蔺殊估计打电话的不是在德国的老爸，就是在广州的老哥。
“喂，您好。”
蔺殊从桌子上拿起话筒，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但在短暂的两秒停顿之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的是完全陌生的声音。呢喃软语，声音娇嫩，这一声，差点让蔺殊酥了骨头。
“您好，请问这是蔺家延家么？”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风雅第四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