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不变》中小路

1、第 1 章

　　坐在网球场的外围等着部活结束，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瘦挑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部室外，背着比往日要小上不少的包。剪短的发还滴着水珠，露出外套的长袖衬衫有片湿印，他的一切都还是那么干净利落，隐约能看出他没半点拖沓的性格。

　　凤长太郎从网球场跑出来，拿着球拍额头冒汗，他刚刚和同年级的日吉结束比赛，结果在抢七时输了。“前辈，要回去了吗？”他抓着如蛛网般的护栏铁网，半只脚踩在那条画出的白线上，脸上是欲言又止的难受表情。场上的日吉偏头看他，又退一步和场外的人员说些什么。

　　宍户看不清，也听不清。近来视网有些模糊，后辈长太郎的脸他好似隔了老远才能瞧见模糊的一团。他点点头，说了与昨天相同的话。

　　“是啊，长太郎，明天见。”宍户很少露出直白的笑容，但今天他还是笑了。干干净净的笑脸里没有往日的不耐与不屑，更没有不知所谓的高傲。

　　小野拎起包迅速从草地上站起，跟上宍户的步子，凑到他肩膀时忍不住往后瞄了眼。凤长太郎抓着铁网的手臂微微颤抖，低下的头像是在掩饰什么痛苦般。

　　小野连忙回头，她瞧见了日吉若憋过来的目光，冷冷的如根细针般扎人。她不太擅长和日吉若相处，思维跳跃的她总和古板的人合不来。她挨着宍户走，时不时地侧头看他。

　　她总感觉，最近的宍户在做很大的觉悟。

　　“夏子。”男生这么唤她，往日脆弱的嗓音里多了分厚重。小野三步作两步走地跑到前方，咧嘴一笑。“有什么吩咐吗？亮少主。”她作了个搞怪的嘴脸，脚步轻快地在前面跳着，像是在做什么乐曲的前奏。

　　“别闹。”看着这样的她，宍户绷紧的心稍稍一放，整个人似乎又回到了放松状态。“入夏之前不要坐在地上。”

　　“那里有草，很厚实的。”

　　她鼓着双腮，呼呼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表情也有些可爱。

　　“也不行。”

　　小野撇了撇嘴，没再吱声，她伸手撩起耳边发丝，脚下步子不由放缓。空荡的校园内出现陆陆续续结束部活的学生，遥远的天边传来了锵铛的棒击声，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场遗憾的甲子园。小野咬着唇，脑中还想着刚刚凤的表情。

　　她用脚尖快速地转身，身体在宍户的前方滑出了漂亮的弧度，每每见她如此灵巧都会让宍户产生她在跳华尔兹的错觉。她顷身他止步，距离没被拉远亦没有拉近，她歪着头天真无邪的满脸疑问。“亮，打算退出网球部吗？”

　　小野夏子说话还没到一针见血的程度，做事也没她哥那样直接干脆，可偏偏这种留有余地让宍户不得不在内心反复疑惑并动摇。他是打算退出的，一直都在打算，从去年的全国大赛结束。

　　再过不久，网球部要举行新一轮的淘汰赛，他希望在那之前离开。

　　部里的三年生们，已经不止他一人表现出这种意愿了。

　　“是荒木老师？”女生猛地凑近，两人鼻尖不到三厘米，宍户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节奏，还有发上的香波味道。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将距离拉回，即使青梅竹马间再如何用不着顾忌，但他觉得男女在没有确认关系前还是不要如此亲近的好。“我听说了，荒木老师前不久找你去了进路指导室。”脚尖一旋，宍户只看到扎好的辫子飞快扫过鼻尖，那里留下火辣的疼痛。

　　他皱了皱眉，依旧没出声。

　　“而且你去年就参加了补习班，练球的时间不及往日的三分之二，是要退部吗？”小野夏子的说话方式总是摸着细节循序渐进，最后让人无言以对，若是一开始没有编排好答案，那么她便会将‘答案’拆开，无地自容的还是你。

　　“忍足怎么打算的？”忍足最近没有去网球部，他也没有问什么，迹部一言不发偶尔会把工作带进学校完成。有一次他看到迹部在滴眼药水。宍户和前者是好友，与后者是互相敬重。

　　但，这并不是个好托词，他想。

　　“谁知道呢。”小野又挨着他肩膀走，前方光影重重叠叠透着东京都夜晚的暧昧，较矮的公寓楼依衬在高高的写字楼旁，或许那些矮楼不是公寓，也是某种工作地方。长太郎说他父亲的事务所就在附近，每想起这句话他总会不由自主地侧头看向那片色彩浓厚的地方。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在那些楼层里出没，成为庸碌人群中的一员。

　　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对那个地方怀着憧憬与恐惧。

　　“侑君最近在看医学部的资料，京都的、大阪的、横滨之类的。偏差值高的要死，真是太可怕了。”说着话的小野作出瑟瑟发抖的模样，但眼中的狡黠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有些学校偏差值的确很可怕，他也是这么觉得的，上次去进路指导室老师也是这么叮嘱了。虽说可以进入冰帝的大学，但他不太想。因为不知道进去之后要做什么，老哥升学之后，家里已经散成团，老爸偶尔会找他聊聊。可他从未主动谈过升学的事情，想想就觉得逊毙了，他怎么可以在这种事情上产生怯懦。

　　但有几门学科成绩不理想，这又是种事实。

　　“侑君？”越是觉得窘迫，他越是不想提。

　　小野点点头。“恩，叫这个称呼时他的反应有些好玩。”说完，她立马捂着嘴露出糟糕了的表情，大大的眼睛盯着他，像小学时照顾的兔子。他摸摸鼻子撇过头。“懂了，我会保护你们俩人的秘密的。”

　　心底有点涩，陌生的情绪随着到来的分叉路口被丢进烦恼。小野拉着包晃悠着灵巧的身子跑过轨道。那条路障在身影后逐渐放大，电车呼啸而过，卷起一地春花粉红。

　　啊，我已经是三年生了，感概总会映衬着某种场景到来。他总是搞不懂那些以‘我’为开始写出的文章，通篇都是直白心理让他感到压抑又不耐。就像骤然出现在脑中的话，他也不懂这是怎么来的，明明之前他从未这么想过。

　　“好好补习啊，亮。”

　　小野在另一边挥着手，看不清她表情，但能想象得出。他应了声，小的连自己都听不清，又在心底加了句。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