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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死地相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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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镜宸也没再管他。
放眼望去,禁制内除了黑褐色的土地就是灰仆仆的石头。没有小动物,也没有植物,房屋的门窗破损严重,窗户上糊的纸皮都成了碎屑。
薛镜宸摸着下巴揣摩了一会儿,正打算开口,旁边又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
这寸草不生,飞鸟即落的鬼地方还真热闹。
“师兄,把你带出来的东西给我,我要进去!”一个和壮汉身形差不多的男子匆匆跑了过来,拍了拍壮汉的肩膀,警惕地看了看薛镜宸和百里将夷,双目狠厉,像个护蛋的老母鸡。
这敌意来得莫名其妙,薛镜宸用手指敲了敲自己手心,寻思着自己和师兄哪里得罪了这位。
“你进去干什么?这地方好生厉害。刚刚不是让你回去吗?”大汉的声音又急又厉,显得很迫切。
“师兄你就是这样小心,殊不知,这样的地方,说不定有什么厉害的宝贝!”那人一边说一边瞟了瞟薛镜宸。
薛镜宸这才明白,是怕自己抢了宝贝。
“你!你再这样任性妄为,小心我回去告诉师父。”大汉的语气十分严肃,盯着他那师弟,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
“你这样畏畏缩缩,活该唯唯诺诺过一辈子。我却不想唯唯诺诺过一辈子,肯定是要闯一闯才不负这一生。”那师弟话里话外都有几分看不起他师兄,可那师兄竟也不生气,只是道:
“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有什么不好。我不准你去。”
大汉语气更加严厉,几乎把话说成了命令的语气。
“你!我爹是你师父。那东西你拿不拿出来?不拿出来我就告诉我爹你苛待我,让他赏你几鞭子尝尝。”
活脱脱一个作大死的二世祖的语气。
“那是师门的宝物,不是你一个人东西!”大汉的厉声道,眉目之间还多了一丝严峻。
听到此处,薛镜宸只觉得自己很尴尬。
他摇了摇头,再不管那师兄弟二人的破事儿,抬脚准备往那禁制里面去,谁知那师弟大喝一声:“慢着,你们别进去。我先进去。”
那大汉的师弟回头冷冷看着大汉,道:“把东西给我。我家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大汉双目微张,思索了片刻,眼见师弟要来抢了,无奈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碧绿色的玉佩,那玉佩通体晶莹剔透,独自散发出淡淡的光泽,莹润而柔和,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它确实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这是一块注入了灵力的玉佩,而且给这块玉佩倾注灵力的道人修为不低,起码是金丹期往上,才能够让这玉佩看起来如此不凡。
这师兄弟二人的师门大约得了些好机缘,不过这种玉佩是消耗品,一旦其中的灵力和某些攻击抵消完全,就会变成一块凡品。
那师弟一把夺过玉佩,握在手中,挑衅地看了薛镜宸一眼,然后大大咧咧地从薛镜宸的身边走过去,大摇大摆地走向禁制。
薛镜宸撇了撇嘴,耸了耸肩。没有做声。
禁制对那个师弟的闯入立刻做出了反应,许多的波纹汇聚到他的身边,一圈又一圈格外密集地阻挡外人进入。那师弟手中的玉佩突然迸发出极为璀璨的绿色光芒,和透明的禁制波纹相互抵消,相接处光芒极盛,晃得人睁不开眼。
处在力量中间的人,感受最为明显。只见那人的额头不断地滴下汗水,连背后的衣衫都湿了一大块,贴在肌肉上,握着玉佩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
“他,他不会有事吧?”大汉的声音有些颤抖,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
薛镜宸扫了扫大汉的动作,道:“放心,死不了。”
大汉的动作微微顿了顿,然后缓缓说道:“这,这就好。”
薛镜宸撇了撇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今洛师伯设下的禁制已然松动,这块玉佩的品阶又很高,搞不好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真的能够闯进去。
殊不知,闯进去才是真正的危险。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壮汉的师弟像是被什么东西推动了一下,倏地一下,趴在了禁制对面的地上。
全是汗水的身体一瞬就沾染了许多的尘土,弄得他浑身上下灰不溜秋。他却毫不在意,拍着屁股站起来,冲着壮汉,薛镜宸和百里将夷咧嘴笑了笑,尽是挑衅的意味。
薛镜宸一直在看大汉的面色,他此时的面色很苍白,还有一丝羞窘,不像是关心师弟,倒更像是关心别的什么。
“现在快死了。”禁制的那一边,比禁制更加厉害,那玉佩不但一直发出强光护住那人,还发出了淡淡的嗡鸣声。那是灵力急速流动时,被玉佩内部的结构阻滞而发出的轰鸣声。
“那块玉佩撑不久了。”
似乎为了印证薛镜宸这个判断,大汉的师弟额头虚汗不断,唇色发白,半步都挪不动。突然,仿佛受到了什么强压一般,那人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薛镜宸抬脚就要往那禁制里面而去,大汉慌忙拉住薛镜宸的袖子道:“他都这样了,你别把自己搭进去。”
这语气殷殷切切,倒像是真的为薛镜宸二人着想。
“我们再不进去,他就要死了。”薛镜宸转首看了大汉一眼,眼中打量的意味很足。
“可,可是你们进去也会和他一样。别去送死!”大汉抓住这一点不放,似乎不愿意薛镜宸进去送死,语气颇为严厉。
“谁说我和师兄会死?”薛镜宸勾唇一笑,身形一晃就挣开了那大汉的手,下一刻就和百里将夷一起出现在了禁制之内。
大汉的眼睛瞪得老大:“你,你们,他刚刚……”
薛镜宸不在乎大汉想说什么,理也不理。拎起那人的衣襟往禁制外一扔,原本那人进入时困难重重的禁制仿佛不存在一般。
原本八尺高的大汉在薛镜宸的手中,像一个八岁的孩童一般,轻轻巧巧就被扔了出来。
只是那人此时已经脱力晕厥,半点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镜宸扫了他一眼,然后对壮汉说:“放心吧,他不知道你要害死他。不过我们知道。”
大汉的师弟显然才入江湖不久,自命不凡,骄傲违逆的性子十足十,被大汉严厉的话语一激,哪里还忍得下去?
壮汉攥紧了拳头,再维持不住脸上的镇定,一张脸变得铁青。
他瞪大了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容貌出众,一看就很好骗的少年郎,竟然觉得心底一阵恐慌。
本来以为是一只软绵绵的小羊羔,哪里想到竟然是一只贼兮兮的小狐狸!
“你倒是好心。”百里将夷抬眼扫了薛镜宸一下,语气没有半点起伏。
“我一贯心肠软和得很,最是和善不过。”薛镜宸勾唇一笑,笑得一派朗月清风。
百里将夷懒得再搭理薛镜宸半句。
不待大汉反应过来,薛镜宸和百里将夷二人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面。
绕过一片低矮的房屋,有一个用木头桩子围起来的简易猪栏,那猪栏里还有一只猪,是一只倒地不起的猪。
那只猪看起来在睡觉,其实它已经死了。不过它没有腐烂,也没有消散,反而维持着死亡时的状态,像刚刚死了一般。
早在五年前,东头村就没什么生命能够活着。
薛镜宸感受到一种死寂的味道,这里没有草,没有树,满目皆是荒凉。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耳边一片诡异的寂静。
甚至连味道,都没有。
薛镜宸觉得自己的五感变得异常迟缓,仿佛被什么东西侵入皮肤,缓缓抑制住自己的呼吸,自己的血流,乃至于心跳。
直面这种死寂,薛镜宸才算彻底明白那只猪的死因。呼吸停止,血液停滞,心跳静止。无论哪一种,都会导致无声无息的死亡。
陡然,氛围更加凝重,薛镜宸感觉自己的血流更加缓慢,脑袋一瞬间的晕眩让薛镜宸明白,大意了。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把扇子。
这把扇子的骨架是极薄的竹片,那竹片被削得如同透明一般,只有边缘渗出一些淡绿色的光。扇面是一副春江花月图,而扇子底下坠着两个小巧的黄玉葫芦。
薛镜宸一抖手,这扇子就展开来,春江花月图像是活过来一般,江水绵延,滔滔不绝,江花繁盛,漫山遍野,月色莹莹生辉,皑若白莲。
如同一片真实的景物一般,月色的清辉倒映在江面,衬得江波凌凌如星子,花香四溢,浓而不腻。
薛镜宸缓缓舒了一口气:“那小家伙莫非知道我们来了?”
“按照师尊所言,他与你一般大。”百里将夷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
薛镜宸挑了挑眉,手腕一抖,将手中的那柄名唤“玉髓”的扇子收了起来。
不过一瞬,漫天花雨委顿于地,湍急江水凝为一片死湖,莹白月色仿佛夺命的寒霜。
“既然是师兄的小师弟,我还是不要插手得好。”薛镜宸一脸高深莫测地勾了勾唇,冲百里将夷眨了眨眼睛。
“那你跟着我来作甚?”百里将夷没动,反而是回头问了薛镜宸一句。
“自然是来看热闹的。”薛镜宸答得不假思索,百里将夷当然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他额头的青筋难得地跳了两跳。跟薛镜宸说话,就跟数星星似的,没意义也没结果。
麻烦,太麻烦。
能动手就别和薛镜宸讲道理。百里将夷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