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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一五 老人与狗 ...

  •   客栈的老板一听这个问题,略作思索了一下,转头向小二问道:“今天刚刚不是有个人跟我们卖了只生了孩子的母羊吗?厨房处理了吗?”

      “不知道,我去看看。”

      店小二说完,很快就哒哒哒的跑到了后厨,然后又哒哒哒的跑回来:“那只羊还活着,请问客人你是要买羊奶吗?”

      “这只羊生产有多长时间了?”陆久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还不久,它的孩子生下来就被冻死了。”店小二回答。

      “这只羊多少钱?”陆久低头,心算了一下自己还有多少钱,她买完羊之后还得去买把真正的兵器,必须要留一点,“我想先去看看羊的状况。”

      店小二看一眼老板,等老板点头才带着陆久去了后厨。

      后厨和柴房挨得很近,马厩都已经满了的情况下这只羊孤零零的被关在柴房里。

      陆久走进去,所有柴房好像都是一个样子,开门的时候不掀起一大堆灰尘就证明不了自己的用途,阴暗的色调和被遮挡的窗户,挂在房顶的蜘蛛网上大大小小的蜘蛛因为开门的震动稍稍探腿。

      她在门口稍微等待了一下,灰尘散去才走进去。

      那只羊的状态很差,毛有些脏乱,屁股上还残留着血迹,。

      陆久只看了一眼,就出了价:“十五两。”

      这个价格是有明显的溢价的,小羊羔不过一二两,成年的这种山羊最多不过八两到十两,二十两已经足以买到一匹劣马。

      十五两的价格大概比这只羊拆开刨除下水和不能吃的部分卖出去要多个两三成,算是比较合理的报价,她能遇到一只在哺乳期的山羊,还正好是刚生育不久,可以产奶起码三个月的母山羊,倒也值这个价格,更重要的是,他爹已经出了钱。

      客栈老板是个生意人,虽然可怜他们两个,但看他们似乎有余钱也提高了些价格:“二十两。”

      少女向前走了几步,提着羊的耳朵让它站起来,带着羊走出了柴房。

      她的神色镇定的不像话,有种和年龄不相符又合理的沉稳,或许在和平的年代里会让人称赞,但对现在的人来说这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从战乱中活下来的孩子。

      陆久让羊站在屋外的雪地上,伸手指向它的腿,她之前就闻到了血腥味,看它的样子似乎不太对劲,在明亮的地方一看,羊的腿上有一条伤口,似乎过去了一段时间。

      “但它的腿受伤了。”说完这句话陆久就沉默了下来,只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老板,她的眼型细长,在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是半睁半合的垂眸,此时她将眼睛睁大,嘴角下撇,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客栈老板无语的看着她,这表情说实话很假,看上去是在可怜这只羊,实际上一丝语气的起伏都没有。

      她这句话从不同的角度看有两个意思:一,她可怜这只羊,想救。二,这只羊活不了太久了,她出这个价格不会再高了。

      陆久重复了一次,在腿字上重音,而不是受伤:“它的腿受伤了。”

      同情?不存在的。

      牛、马、羊这类牲畜,腿伤了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若只是皮外伤还好说,一旦骨折就只有等死,抛却猎食者的威胁,更现实的是他们三条腿无法支撑他们自身的重量,而随之引来的一系列问题。

      “腿……”在她试图重复第三次的时候,客栈老板接过她手里的银子:“算了,你到时候想处理这只羊我们十两回收。”再做成菜卖出去还能赚。

      买下羊之后陆久稍微检查了一下,运气很不好,是骨折,也不知道这只羊能撑多久,陆久本来是打算稍微休整一段时间就继续走,她的目的必须要经过这场雪灾的中心,如果羊完好无损自然可以带上,现在她决定短暂停留一段时候。

      既然决定短暂停留,继续住客栈花费就太大了,她托客栈老板帮她找一个小院子,房租在每个月二两银子,虽然感觉这价格是抢钱她还是租了两个月。

      白芨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她挥金如土的时候,之前住在药店里花销也不大,现在一看她斤斤计较的样子,竟然有一种意外的和谐。

      陆久惯例打扫了一下房子,她有法术的时候自然会用法术,没有法术就自己动手,打扫的过程和结果会令她有满足感,陆久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欲望,比如口渴的时候能喝下一杯水,把房子打扫干净,看到一朵漂亮的花,目睹蜘蛛织网的全过程……

      人类的欲望永无止境,有了想要的会想要更好的,陆久的欲望微小且极易满足,她对什么都只有最小的期待,也因此对她而言什么都是惊喜。

      她能在无尽的轮回中维持自我,是因为她从未对这个世界厌倦过,每一个瞬间都是崭新的。

      陆久把那孩子的房间放在她隔壁,已经被陆久随便起名叫鹿眠野的孩子似乎把她当做了父母,想和她一起睡的请求直接被她无情的无视,值得一提的是,陆久从见到他开始,就从未碰过他。

      不喜欢小孩的陆久从不勉强自己。

      她拿着一根布条在他身上交叉系成一个背带,方便随时都能直接拎起来,其他的任何事她都只教一次,这孩子只是没人教,不是真傻,她也从未将他当做没有自理能力的孩童,小孩子的模仿能力都很强,她不去管的时候他会自己尝试,陆久并不想当保姆,如果她真的事无巨细的帮他打理,他才会真的变成傻子。

      打扫完了房间后陆久直接将这孩子扔给了羊,她的事情很多,不可能把所有时间全都赔给他,陆久出门买了一柄剑,长度有她一臂,不宽,算不上坚硬,细而轻,是典型适合女性用的护身剑。

      这不是最好的剑,却是现阶段最适合她的剑,一臂的长度能让她准确的估算距离,轻意味着挥剑的体力不会消耗太快,细剑能更好的从骨头的缝隙里插进要害。

      剑修与剑是个互相选择的过程,而陆久还有其他计划,短时间内不会踏入修行,作为凡人,先了解自己,才能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兵器。

      弓用不了几次,还是有一柄剑能令她安心,陆久买完并未就此回去,她特意连续四个右转,连续四次都发现有同一个人都在自己身后。

      买剑的时候她果然被盯上了,还是之前那伙人,乱世刚过不久,刀剑依旧能算是奢侈品,一柄最差的剑都要两百两,相当于十匹劣马,她能出手买剑,就证明她身上有更大的油水。

      发现自己被跟踪后陆久索性买了两个月的米,一担煤炭,让他们送到客栈去,她把这座城的路线记得七七八八之后才甩掉跟踪者回到客栈,再从客栈绕路把东西送回家。

      短时间内陆久并不打算再次出门,如果她再迈出家门,很容易被人摸清自己住哪,陆久喜欢一劳永逸,在尚未确认双方是死敌的情况下她喜欢先警告,警告不了再开战,在确认已经无法调解之后,她出手必定是雷霆一击。

      她杀错过不少人,杀死一个人比复活一个人简单太多,她也因此寻常人更为珍视他人的生命,与此同时,也更信奉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回到家,她看到自己门边有一条黄狗,她的门和邻居家很近,这应该是邻居养的狗,这条狗毛很短,个子细长,耳朵竖起,尾巴尖和四脚都是白色,看到她扑过来晃着尾巴打招呼,它坐着和站着都到她腰部。

      陆久从他吐着舌头的嘴里看出它的牙已经掉了大半,它的年级应该已经很老了,只是围着她嗅闻,没有直接扑上来,散发着老狗特有的气味和沉稳。

      “大黄,回来,别吓到人家小姑娘。”

      从街道的拐角传来一个声音,这只狗飞速的窜了过去,发出欢喜的呜呜声,显示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活泼。

      不远处走来一个老人,满脸橘子皮一般的皱纹,肤色黝黑,灰白夹杂的头发,塌肩驼背,腿有些跛,粗短的手指握着拐杖,肩膀上背着一个黑漆漆的藤条框子,指甲缝里满是黑色的污渍,老狗围绕着他不停的转圈。

      陆久向他点了点头,继续往里面搬东西,老人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但地面实在太滑,他还是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陆久想也没想,直接伸手一提,这老人不驼背应该是比她还要高的,现在比她矮了一个头,她伸手正好能拉住他背着的竹筐,他的体重很轻,但比起孩子还是重了不少,陆久差点被他带着摔下去,好在他自己赶紧站稳了。

      “谢谢谢谢,这位小姑娘。”老人站起来后连连道谢,“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手……”

      他身后的框子上一层黑灰,陆久的手心也多了一条黑色印记,她摇摇头:“不碍事的。”

      “哎呀这怎么行,”老人一看陆久正在搬动自己面前的煤,直接伸手抢了过去:“小姑娘不适合做这个,你看你衣服多漂亮,别弄脏了,我来我来。”

      “不……”陆久实在是不擅长面对过于热情的人,她试着把煤接回去。

      “唉,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这把老骨头一摔估计就没用咯!”老人说,坚决不让陆久自己动手:“我又没啥钱,看大夫都看不起,帮你一把可比看大夫便宜多了,”他看了一眼陆久买的煤,又说:“你买的老刘家的煤炭吧,他家的煤炭经常加抹了煤灰的石头来压秤,下次你来找我买,我直接给你送进去。”

      陆久看自己拿不回自己的煤炭了,索性带着老人进门,他脚虽然跛,手里的东西却拿的很稳,陆久把他带去了厨房,大黄狗乖乖的在门口站着,他把煤炭倒在墙角,从里面扒拉几下,拿出一块黑色的东西往地上一摔,一点煤渣都没掉,陆久过去一看,真是石头。

      “老先生多谢。”陆久说,往日里一筐煤买一次能用几年,很多人都等不到用完就会再买,放在底部的石头很可能几年才会被发现,这虽然不算啥损失,却很恶心人。

      老人一听,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担得起先生呢,那都是了不起的人才能叫的。”

      “我姓王,你叫我老王或者王老头都成。”

      她从善如流:“好的,既然老人家您这么说,我就叫王老爷子了。”

      “唉,你这姑娘文绉绉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王老还从没被人这么叫过,他卖了一辈子煤炭,从小王变成老王,没一个人对他一个卖炭翁用过敬称,此时旁边的房间传来一阵阵哭声,他还没想好问不问,陆久就灵机一动先开了口:“王老爷子,那是我弟弟,我刚搬来不久,平日里还要外出务工,不知平日里可否请您多多照料?”

      “唉,这……”王老本想拒绝,他一介粗人,怎么照顾得了大家公子呢?

      “每个月二百文。”陆久温和的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售价,令一家卖炭是大户,他也就在人家不要的地方捡点吃食,每个月卖炭的收入不过五六十文,“这天气也不好,您每日出去也是受累,现在您每天只需要把定下的送完,剩下的我可以全包了,如何?”

      “那不知姑娘您做的什么工?需要我帮忙到几时?”王老先生不自觉的也文绉绉了起来

      “我以前读过几本书,还算识字,现在在教一户人家的女儿读书,每日巳时到酉时都不在家,希望您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帮忙照顾。”

      王老一听这话,就没再拒绝,在他心目中读书可以说是天大的事,更别说他早年丧妻,中年丧子,现在就一条老狗陪着,心里也是想要个孙子的。

      陆久成功的暂时摆脱了熊孩子,她把这孩子的吃喝拉撒全都托付给了王老,自己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熟悉她的剑,和查探她最初遇到的人牙子的情况,比如他们有多少人,据点在哪,平日最常去的地方,行动的路径,家里都是些什么人。

      情报了解的差不多之后,陆久终于等来了机会,他们一伙十个人其中有三个落单,剩下的人都去喝酒,一时半会不回回来,她带上剑,出门准备先把那三人解决掉。

      这天傍晚,从巷子口走来一群东倒西歪的醉鬼,其中领头一人正是当初的人牙子,他们刚刚从酒楼里出来,一个个醉醺醺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

      此时一人脑袋嗑在墙上,头脑清醒了一点,睁眼看去,发现一条大黄狗蹲在门边。

      “喂,你们快过来,这里居然有条狗!”

      其他人也跟着看过去,一个个眼前一亮,口水直流。

      “虽然瘦了点,但好歹也是肉啊!”

      人牙子下令:“好,今晚我们加餐,吃狗肉了!”

      这群人一个个围过去,察觉到不妙的大黄狗想要逃走,却被他们堵住。

      此时陆久没有回来,王老刚出门去送别人一个月前定下的一筐炭,这伙人几棒子打下去,老黄狗便动也不动了。

      “走了走了,这好多天没捞到一笔生意,今天捞白捡到一条狗肉,走着,再去喝一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一五 老人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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