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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将军一怒 ...

  •   陆久这是第二次来到将军府。

      第一次她只见到了几个人,那时候他们都是鲜活的,至少在遇见陆久的时候有反应。

      现在他们却一个个不像活人,陆久试着直接离开带路的路线到处乱跑也没有人阻止她,她对任何类型的宅院都很熟悉,上次哪怕是蒙着眼睛走过一次,她在事后也推测出了这宅子的大致地图。

      她绕开将军夫人的院子,向相反的方向前进,越往里走,内脏上看不到任何颜色的人也变多了。

      当她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之后,又回到了原路上,和前几日相同的路径,取下蒙眼的黑布后却感觉截然不同。

      越靠近就越像走入一场幕布,周围的人忙忙碌碌,有一股巨大的违和感袭来,陆久与周边格格不入,若仅仅只看陆久,反而会觉得只有她一人才是此世唯一的真实,她的发梢垂落,溶于暗色,与背后的虚幻缠绕交织。

      此番情境更接近于两个不相关的世界互相靠近,其中的存在偶尔有人能向对面瞥去一眼,而那一眼甚至无法被对面的人察觉。

      有人向陆久走来,她身边人流行色匆匆,脚步声交错纷乱,那人脚步凌乱而急促,对陆久而言如平静无波的湖面掷入一颗石子,炸起惊涛骇浪。

      陆久索性站在原地,风止云息,星屑被屋檐勾住,灯笼的火光明灭,似乎下一刻就会烧尽这虚假。

      有人喘着粗气在她面前停下:“你,你别往前面去了……”

      他似乎每做一个动作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累得像刚刚被人从水桶里捞出来,将军夫人的院子距离这里不远,一个健康的正常人,哪怕是绕着整个将军府跑一圈,也不会累到直喘粗气。

      据陆久平日所见,他明显是个健康的青年。

      陆久站着,对他的出现没有任何意外,开口道:“好。”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站在她面前的人十分惊讶,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堆说辞,就是为了说服她,按照他平日的秉性而言,他的任何话都会打上十个折扣,任何人都会先确认数次他是不是想要害自己,才会将信将疑的只信一半。

      除了他姑妈,他亲爹都不信他了,就连姑妈现在也不会只听他一面之词,这是第一个什么都不问就直接相信他的人,反而让他有一种挫败感,马喆不敢置信的问:“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才敢信我?”

      “我知道。”陆久面无表情的时候,反而更像是在笑,她的眉是平的,眼睛是细长而在一条线上的,鼻翼和鼻尖平齐,唇峰是一条直线,嘴角没有任何弯曲,下巴小巧圆润,却也是平的。

      她的五官像是被人照着尺子比这画出来的,而就是这么一张脸,在放下所有表情又没有任何情绪的时候,柔和到仿佛半垂着眼睛微笑 。

      陆久微微偏着头:“你不是想告诉我一些事吗?”

      “对,先离开这里……”马喆每说一句话都很艰难,他使出极大的力气才向前迈出一步,汗水从他头上滑落,他身后仿佛有一个漩涡,正在拼命拉扯着他。

      “你没办法离开了。”陆久说到,她能感受到面前传来一股微弱的吸引力,她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这股力量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警告,而马喆在这里呆的很久,周围的人对他们视若无睹,行为有序,这些人身上明显没有那股奇特的吸引力。

      陆久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只是区区一个凡人,更确切一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瘦弱的小姑娘,身上唯一的攻击性武器只有那把小刀,还是生锈的。

      “不过我能把你稍微拉出来一点。”

      陆久说完,就直接拉住路过的一位侍女,伸手扯掉她的腰带,这名侍女目光木然,被陆久拉住只是站在那里,手中的托盘一滴水都没有落下,等到陆久放手,就继续沿着自己刚刚的路走去,这时候她身后已经堵了两三个人,被陆久顺手也扯掉腰带,她将手中的腰带系成一股,绕过一条柱子,一端递给马喆,另一端随意系在另一个走过的人身上。

      “你这是干什么?”马喆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有哪个小姑娘能在一个男人面前扯人衣服还面无表情的,“你就没有羞耻心的吗?”

      “你能在十息之类给我一条绳子吗?”陆久拍了拍手,斜眼示意他去看那些该干啥干啥不为所动的人:“那你能把你自己腰带给我吗?”

      “好吧……”马喆第一次见到这种无法形容的人,他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误入这个城镇的少女,结果没想到这少女根本不是正常人,“现在怎么办?”

      “我想先确认一件事。”陆久走开后退几步,那个被她拴住的侍女原本是走向将军夫人院子的,也就是马喆来的方向,那里似乎是一切的根源。

      “现在,”她双手拢在袖中,看着马喆身后的方向,没有一丝风的冬夜依旧很冷,但这里所有人,除了陆久和满身汗水的马喆以外,哪怕是被陆久抽掉腰带只着里衣的人,都对此无知无觉,“等。”

      被陆久随手抓来的女子手中端着水盆站在原地,盆中冒着白气,她被带子拉住,走不动,陆久见她身后还有人来,索性把她拉到了一边确保她不会挡路,这过程里盆中的开水溅到她的手上,迅速地浮起一层红色她也没有任何知觉。

      在冬日里水凉的极快,这期间马喆一直扒着旁边的栏杆确保自己不会被拉过去,他争分夺秒的说:“我每次只有这段时候才能有自己的意识,其他时间里都是在……”

      与此同时,那奇特的力量似乎放弃了马喆,转而开始拉扯起侍女来,马喆身体一轻,一个前冲滚在了地上,而那侍女被猛然一拉,手中的水盆被泼在了地上,水蔓延到雪地上,陆久在她腰间系上的带子本就不紧,试图爬起来的马喆在这一扯之下直接撞到了柱子。

      “原来如此。”陆久站得更远了些,从袖中抽出一只手拖住下巴,她看着侍女迅速捡起水盆,片刻后重新端着一盆开水回来。

      这是她本来的动作。

      “所有被扰乱的秩序都将回归原位,你是原本就在这里的人吧。”陆久想起成衣店老板娘和葛丘的行为,再看看重新去打水回来的侍女,如果他们没有智慧,是不会对已经发生的事做出反应的:“还具有一定程度的智慧……”

      “这种力量对我没用,你却需要挣脱……我和你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有最初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我并不在这里。”她走到马喆的面前,抱着膝盖蹲下:“你想告诉我的事,一定和你当时看到的有关。”

      “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

      马喆从昏沉中稍微清醒,见到的就是她的一双脚,再往上看,则是一双陷在黑暗里的眼睛,因为她低着头的缘故,没有任何光在内里反射出来,衬得她眼格外黑,肤尤其白。

      他本来想着,自己在这样下去也是个死,看看周围的人就知道了,他看着他们一个个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己以前做了不少错事,现在这样,说不定还能救下一个人的想法冲过来,却发现这人不太对劲。

      普通的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家闺秀也好,山野村姑也好,都不会是她这个样子,她那种毫不在意的平静的姿态,许多老人都不一定会有。

      她太轻描淡写了,不论是对这诡异的情景,还是对她自己本身,都没有任何掩饰。

      “……你说的都对,我不知道你还猜到了什么,但我挺没用的,脑子笨,性格也不好,不学无术,我本来还有一些猜测,但你估计是不需要的。”

      这个人……或许能将这个轮回解开。

      “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的,不是这个轮回里的人。”

      “哦,然后?”

      陆久轻声问道,明明是平视的视线,其中却是居高临下的光,刺得人发疼,令人觉得她不是蹲着,而是用脚尖抬起自己的下巴。

      “你就算想死,也得给我先把所有东西都说出来。”

      将军夫人院中。

      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叫从房中传出,将军在房外不停地走动,周围都积攒着厚厚的雪,只有将军夫人门口的一条路有人清扫,此时那些积雪的地方都被他踩得融化,露出在夜里显得漆黑的石板,雪水覆盖在上面,如果接下来没人走动,就会变出薄薄的冰层。

      “那个陈药师还没来吗?稳婆怎么说?”将军已经问了这句话不下几十遍,他看着一盆盆不断端出的血水,想问又不敢问,这期间他不停的想冲进院中,又被其他人拦下。

      直到近处传来了喧杂的声响,有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陈、陈药师来了……”

      “快让陈药师进去……”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只要是能救

      一阵兵荒马乱,将军的耳力自然能听到其中传来的喧哗。

      越听,他越是心惊。

      “将军夫人大出血了……”

      “是个男孩……”

      “将军,您别进去。”有人抱着个皱巴巴的婴孩走过来,“您看,这是小公子,长得跟将军夫人多像啊……”

      他一巴掌挥开那人,直接走入房中,里面一股缭绕不散的血腥气,在战场上,这气息令他愉悦,但在这里,却让他心里只有惶恐。

      “阿棉,阿棉……”

      将军走到床榻边,阿棉就像是睡着了,就是面色白了一点,他坐下来握着阿棉的手,一声声唤着阿棉。

      她没有回应,睡得香甜。

      将军一直坐在他夫人身边,手依旧攥着她的手,他们手心相连的地方还是暖的,他的脸颊贴着她的手,这只手胖胖的,和自己最初握着的时候已经是天壤之别,但给自己的感觉一直都没有变过,如果这么握着,能一辈子握下去,他能用自己一半的命换她平安无事。

      将军夫人的手渐渐的冷了,将军站起来,背影如同受伤的猛兽,他从战场上退下这么多年,面对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惊了她,还因此被她笑说不像个将军。

      阿棉,阿棉……

      他确实不像个将军。

      他刚刚要是冲进来站在她身边,是不是能看到她最后一面,她见不到他该有多绝望?

      不光她生了这怪病没办法,连那些嘴碎的妇人让她伤了心都没办法,他恨不得劈了她们,但阿棉不让……

      现在阿棉没了啊……

      周围的人守着,动也不敢动,将军在他们眼里一直都是沉睡的虎,现在这只虎被人惊醒,能让他收起獠牙的人却再也不在了。

      “来人!”他的唇一直紧紧抿着,干得都粘在了一起,说话的时候被一下子撕开,流了满口的血。

      那个庸医……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如果他来的再早一点……

      如果他能提前看出来……

      如果……如果……

      阿棉就不会死!

      “取我剑来!”将军双目赤红如血,嘴角撕裂,泪水滑过他的嘴唇,变成红色流淌进他口中,腥咸的铁锈味:“他看了我的女人,还没救回她!”

      “我要他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将军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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