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尽》火星人在水星

3、第 3 章

　　从乾清宫到神武门，一路走下来，和许哲佩说了会儿话，薛清平的心里舒服多了，他和许哲佩是二十多年的交情，彼此知根知底，结为亲家后，薛家有事，徐国公府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面帮衬，何况还有马家，就算是自己不在人世，薛家应该也不会太过艰难，现在薛清平唯一烦恼的是该如何的回去和薛凝烟提及退亲改嫁一事。去罗府退亲应该不费什么唇舌，薛府败落，薛凝烟是不够资格去做临安伯的世子夫人的，罗家碍于面子不好主动的提出来，现在他主动退婚，罗家该是庆幸才是，只是薛凝烟那边，这些年一直都是以伯府未来的世子夫人自居，现在突然让她改换门庭，即使奉旨，卓鹏振又新得了爵位，总归对女儿家的闺誉是大有损伤，薛凝烟心高气傲容不得半点的瑕疵，只怕是又得一番闹腾。
　　许哲佩和薛清平分开后，没有和往常一样去别处转悠，而是直接回了徐国公府，进了内院直入正房，许夫人正在拉着许谛伦许谛磬俩兄弟说着闲话，见许哲佩异乎寻常的提前进了内宅，急忙起身相迎。
　　卸下厚重的官衣，许哲佩接过婢女拧好的巾帕，一边擦手，一边挑剔着许谛伦的种种不是。
　　瞧着许谛伦垂手拧嘴的立着听训，许谛磬也是苦脸陪着，许夫人心疼儿子，出言维护道：“在朝上受了谁的气，一回来就发落伦哥儿？伦哥儿这些日子很乖的，早上读书的时候先生还夸他背书背的好呢。”
　　心里搁着事情，许哲佩摆手打发许谛伦和许谛磬离开，端着茶盏在许夫人身旁坐下，叹气道：“清平的事情定下了，不止罢了官，还被发落到军前效力，得随卓鹏振一起离开，散朝的时候我和他提起伦哥儿和捧雪的亲事，他应下了，你准备准备，挑个吉日赶在清平离开俩孩子的亲事定下，他们府上没个当家的夫人，许多事情只能劳烦夫人你多操心的。”
　　对订婚一事不置可否，许夫人瞪着眼睛惊问道，“他又犯了什么事情，怎么就沦落到被发配的地步？”
　　“还不是因为卓鹏振？”许哲佩咽了口茶水，吞下滑到嘴边的不满，“不提了！你赶紧张罗下定的事情吧，听清平的口气应该是和郑国公府商议好了，捧雪姐儿俩以后会去马家长住，趁着清平在，赶紧将孩子的事情定下来，清平应该不知道，我可是听说了的，郑国公府有意要和薛府来个亲上加亲，不过还没确定究竟是嫁还是娶。”
　　“这还用说，当然是娶！”听说薛清平没有别的罪名，特别是听说郑国公府也有意结亲，许夫人总算是将许哲佩后半句定亲的言语听入了心里，扯着嘴唇说道，“薛家父子双探花，这是咱们大周立朝的头一份荣耀，否则郑国公也不会上杆子的将嫡长女给嫁过去，芃霜还小，以后的前程不好说，倒是捧雪，聪明伶俐，模样俊俏，说话也讨人喜欢，不像她那个姐姐。”
　　“薛府二姑娘是庶出，不能比较的。”
　　“什么二姑娘？我说的是薛家大小姐，也就薛府那等没根基的人家才会不知嫡庶，一个丫头生养的庶女，也敢和嫡小姐平起平坐？”
　　“平时瞧着你和他们家的大小姐还蛮亲密的。”薛凝烟模样标致，颇通文采，许哲佩没少见到他的夫人拉着薛凝烟感叹没有婆媳的缘分，正是因为听多了夫人的唠叨，所以许哲佩才会灵机一动擅自做主将薛捧雪给定下，至于许夫人嗤笑薛府没有根基，许哲佩暗自撇嘴，薛府三代之前是不济，这两代却是京城新贵，有郑国公府在，薛府以后也不定就能差到哪里去，而许夫人的娘家，上推三代，下数三代，就是个富户，仗着腰间有几两银子撑腰，假模假式的摆架子充贵族，猴子即使穿上绫罗绸缎，依旧是只上不得台面的猴儿。许哲佩最看不惯他的大小舅子每次过府，无不是手上腰上一堆的叮叮当当的金银玉器，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有钱似的，年节送礼，礼单上已然写明了是谁送了哪些礼物，还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再三重申礼物有多贵重，许哲佩每每瞧见都恨不得拿块抹布将这些人的嘴巴给堵上。
　　“场面上的应酬而已，还没过门呢，处处以临安伯府世子夫人自居，趾高气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做太子妃呢，不将罄哥儿兄弟俩放在眼睛里就算了，对我也是斜眼扭嘴，莫说我们许家也一样有世袭的爵位，好歹我还是她的长辈不是？哼，不是薛家和我们是通家之好，我都不耐烦多看她一眼。”
　　“清平也含糊的说过郑国公不知道为了一桩什么事情而恼怒了她，不许她单独登门呢。”
　　“哎，你刚才说郑国公府想要将捧雪接到马家住？别呀，索性直接领到咱们府上好了，她那外祖母舅母是好，可马家也有一大家子人呢，够他们去操心的，我身边就俩小子，一日也只得早晚请安中午用膳的时候才得见上一面，捧雪过来正好和我做个伴。”自私自利的许夫人全然没想过薛捧雪会就此背负上童养媳的劣名。
　　一直在外间趴门偷听的许谛伦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大声的嚷嚷道，“好呀，好呀，让捧雪妹妹来咱们府上住，跟我和哥哥一块儿玩儿。”
　　许夫人将儿子搂在怀里，咯咯笑道，“哦，才多大呀，就这么急吼吼的想着娶媳妇过门？”
　　秉承严父慈母的祖训，许哲佩冷脸呵斥了，“躲在门口偷听父母说话，还冷不丁的冲进来，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出去！明儿罚抄孝经一百遍。”
　　许谛伦歪着脑袋振振有词的说道，“父亲母亲在说给我娶媳妇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听？”
　　许夫人放声大笑，看着懵懂单纯的儿子，许哲佩也是摇头一笑，“没脸没皮的混小子，一点儿也不知道害臊，真不知道随了谁，呐，现在父母给你定了媳妇，你就是大人了，以后可得更加的用心去读书，薛家一门双探花，清贵！你薛伯父最喜欢有学问的孩子，瞧你学问不好，薛伯父没准就后悔，不肯将捧雪嫁来咱们家呢。”
　　和所有的世家子弟一样，见到书本就头疼的许谛伦撅了嘴，咕哝道：“难不成也要我去考个探花郎回来？”
　　“我倒是想呢，也得你有那本事呀？莫说什么探花郎，只要你能考上举人，哪怕是最末一名，我也是老怀安慰的，再看捧雪，一个女孩儿，比你年纪小，读书却胜你百倍，私底下有人曾经戏言，说再过几年，薛府的那一双小儿女长大了，女扮男装，一起下场考试，绝对是状元榜眼齐登科，再将探花郎召为女婿，一甲三人，齐全了。唉！不是清平猝然出了这档子糟心事，没准还真就将捧雪许给哪一科的状元郎探花郎呢。”
　　“伦哥儿，记住父亲的话了？以后得用心读书，以后你和郑国公府的马大公子是亲戚了，勤去走动走动，多向马大哥哥请教学问，好了，下去吧，我和你父亲还要说话呢。”自觉捡了便宜，笑容在薛夫人的脸上荡漾了开来，搂着许谛论嘱咐了一番，放人离开。
　　“那是因为薛伯父给寻了个好师傅，母亲，将芃霜他们接来同我和哥哥一起读书嘛，将那位顾师傅一并接来。”许谛论不会承认自己不如别人聪明，更不会承认自己没用心读书。
　　顾蝶生以状元之身屈居郑国公府为西席，眼馋的多了去了，不为真心求学，只为说出去名声好听，甫一得到消息，许哲佩第一时间对薛清平提及想要将一双儿子送去郑国公府读书，奈何将俩孩子领到顾蝶生的面前后，趴在书桌上打瞌睡的顾蝶生随手捡起身旁的一本书抛了过去，限定一个时辰内背完三篇再叫醒他，否则自己走人。一看书名，《美芹十论》，许哲佩一声没吭，领着儿子回去了。看不得儿子被拒的许夫人骂骂咧咧说顾蝶生势利，眼中只有郑国公府的权势，瞧不起徐国公府，没说两句就被许哲佩严厉制止了，顾蝶生如若势利就不会辞官执教，亲眼见识过薛氏姐弟过目不忘之能的许哲佩没有任何的抱怨，换做他是顾蝶生，也没意兴广收门徒。除了爱重薛氏姐弟的聪慧，顾蝶生更是看着过世的薛老爷子的恩情的份上才会执教，当然，也有郑国公府礼遇有加的缘故。虽然徐国公府远不及郑国公府富庶，一点束脩还是出得起的，不过许夫人就只打算蹭郑国公府的便宜，让两个去蹭课听，让她独自舍出一笔财帛只为请一位教书先生，许哲佩笃定许夫人宁可再去买块地，许夫人对孩子的学习的关心仅限于宴客时俩孩子能现场胡诌几首诗，撑足场面就行，世家子弟到了年纪自有一份前程，没必要辛辛苦苦和那些寒门子弟角逐科举。
　　没将许谛论的提议放在心上，只唯恐许谛论去薛府时口无遮拦为薛清平不喜，许哲佩掰着儿子的脑袋一字一句的叮嘱了：“我们不是小户人家，媳妇还没长成就先接到婆家的府里养着会让人奚落嘲笑的，何况薛府还有老太太在堂，郑国公夫人也再不能见到自己的外孙、外孙女没头没脸的住到别人家里去，对了，你和捧雪定亲后就得避讳了，莫要再像以前一样混在一处玩耍，这是规矩，记住了吗？磬哥儿是捧雪的大伯哥，更得避讳，你自己混帐也就罢了，却万不能再拉着你哥哥一块儿混帐。”
　　许谛伦反着手背胡乱的搓了鼻子嗡声道：“父亲给哥哥说的是哪家的媳妇呀？”
　　许谛磬重重的跺了一下脚，撩开门帘往外走，瞪了一眼手持针线的婢女，侧着身体立在门帘外，侧耳偷听了。
　　许哲佩和许夫人面面相觑，越过长子先给次子定亲是不合规矩的，碍着事急从权，薛清平急忙离京，这一走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也就顾不得许多了，看着门帘处透出的身影，晓得长子在门口杵着，怕他心里存了芥蒂以为父母偏心眼，只顾许谛论而忽视了他。许哲佩咳嗽了一声，有意拔高了嗓门，说道：“你大哥哥是世子，将来得承袭府里的爵位，承担振兴家业的重任，世子夫人的人选是即得挑人品，还得挑门第，断不能草率定下，你是次子，将来不用袭爵，没那么多的讲究，咱们家和薛家彼此知根知底，你和捧雪时常在一处玩耍，算是青梅竹马吧，现在你薛伯父仓促离开，心里唯独放心不下捧雪，父亲这才越过你大哥哥先给你定下的，只是为了让你薛伯父能够放心的离开，懂了吗？”
　　许谛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咧嘴开心的笑道：“反正我也不用袭爵，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十分用功的读书了？”
　　许哲佩又好气又好笑的在许谛论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赶紧滚回去读书去，你和捧雪的事情也只是父亲和你薛伯父口头议了，并没落定呢，隔两日父亲领你去见薛伯父，虽然以前是常见的，不过这次不同以往，薛伯父定然要考校你的学问，你要是答不上来被你薛伯父嫌弃了，父亲是没脸再去为你去求人家的女儿了。”
　　揉着脑袋，许谛伦踢踢踏踏的往外走着，嘴里嘟囔着，“幸好薛伯父离开京城了，否则，做了他们家的女婿，天天问功课，烦都烦死了，还不如出家去做和尚呢。”
　　许哲佩瞪了一眼许夫人，自知教导有差的许夫人急忙的嘱咐道：“你只在心里想想就得了，千万记得别在捧雪面前这么说，她母亲走的早，父亲又要离开，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知道了，”许谛伦嚷了一声走了出去，许谛磬已经先一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