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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盗笔续(一)
      从格木尔回到杭州已经三月多了,我似乎还是没有从那片沼泽地带给我的精神压力中走出来,虽然身上的伤早就好了,但是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却还是令我每一天都感到深深的无力,我还是没办法驱除心里那片迷雾,以至于每天做梦都能梦到自己还处在那片沼泽地里,醒来的时候冷汗都能弄湿了枕头。

      我深刻的意识到,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文锦进入了那块陨玉后到底有没有出来?三叔去了哪里,现在是死是活?终极到底是什么?文锦她们一直在躲避的“它”究竟是什么样的势力呢?这些问题依然成了我想要追寻的,也是必须要去追寻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比谁都清楚,用胖子的话说就是自个不放过自个,没办法,从摊上这件事开始,我还有的选择么?这就是命里注定,我自嘲的笑笑。

      我和胖子把闷油瓶带出来以后,将他送去了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做了全身检查。他的身体基本上没有问题,就是神智方面还不是很清醒,在医院待了近一个多月,我们将他接了出来。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我是谁,也不记得胖子是谁,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这种现象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他能够将以前那些束缚着他的破事都忘了确实很好,但我又担心他想起来了就又该继续像他以前那样,不顾一切的去寻找他要的答案。

      潘子不愧是退伍兵,身上的伤好的也很快,我把三叔的事和他说了,他的反应很不好,我知道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好好接受,更何况是将三叔视作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潘子呢。潘子回到了长沙以后告诉我说,长沙那边一片混乱,三叔的产业已经散掉了大部分,以前堂口那边的老伙计都不剩多少,现在只能走一步是一步,毕竟现在三叔不在,局面不好控制,如果实在不行,只能散伙。潘子他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已经不愁吃喝,只是他还一直担心着三叔,如果不出意外,他还是会继续找下去。我劝过他,但是他一直坚持着,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祝他好运。

      我和胖子商量过以后怎么办的事,当然,我也征求过闷油瓶的意见,可是他只是淡淡的看我一眼,又转头继续看着天花板,仿佛要把天花板看穿似的。闷油瓶这样的态度让我和胖子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和胖子一直在托人帮闷油瓶找关于他的以前的事情,无奈那些靠着这些消息吃饭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子,怎么也撬不开他们的嘴,虽说我知道这是道上的规矩,但我不是三叔,没办法做的太绝了。

      最后我和胖子还是决定让闷油瓶跟着我回杭州,因为胖子这边人脉广,我就让他先在北京这边问着,而我就让潘子帮我在长沙那边问一问,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总能问出点什么的。而闷油瓶似乎对我们要怎么安排他并不在意,如果说从前还能在他身上看到一丝人情味,那么现在,反倒是这一丝人情味都看不到了。他就呆在那里,也不与我们说话,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

      我常常想,如果我们什么消息也查不到,而闷油瓶也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我和胖子是乐意养他一辈子的,毕竟他看起来这么好养活。

      我将闷油瓶带回杭州之后,他似乎对我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可能是因为我对他的那种无私关爱使他稍微对我放下了戒备,虽然这么说不太贴切,但是看着他这样子,我仍旧时不时会产生一种养儿子的错觉。

      为了看着闷油瓶不让他乱跑,我让他和我一起住在我的铺子里,也方便我在铺子里整理我以前的东西,不得不说,闷油瓶虽然失忆了,但是他对古董的敏锐程度丝毫没变,一般来带货给我的那些人带来的东西,他一看就知道该收哪些不该收哪些,只是我也很少让他看,最多就一两次。我刚把闷油瓶带回来的那会儿,王盟非常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老板带回来的不是花儿一样娇俏姑娘,而是一个冰山一样的酷哥。对于他的惊讶,我也只能苦笑连连。

      后来经过我多番解释,王盟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小哥却没有表态,但是我知道他也是乐意的,不然他不会那么听我的话,乖的简直不像他。就这样,我们三个人每天就在铺子里一起过日子,我将我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记录了下来,整理成笔记。做我们这行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坐在铺子里的时候总是闲来无事。胖子打过几次电话来,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潘子那边虽说不算焦头烂额,但是也紧张的很,我最无用,虽然也打听了很久,但是仍旧毫无头绪,只能坐在铺子里叹气。

      八月的杭州其实是很热的,铺子里有空调,王盟就在那里玩电脑,也不觉得外面温度有多高。闷油瓶很不习惯在空调房里待,他毕竟不像我们。好在我铺子的后院有一颗柳树,闷油瓶不愿待在房间的时候,我就搬一张藤椅在树荫底下,让他坐在那,有时看着他在藤椅上躺着睡着的样子,心里的烦躁总能平静下来。

      临近中秋节的时候,潘子那边总算是有了消息,接到潘子的电话的那一刻,连闷油瓶的表情都有一些变化。潘子在电话里和我说,他联系到了以前陈皮阿四手底下的伙计,潘子以前和他有点交情,但是他知道的也不多,这十多年出生入死的也挣了挺多钱,现在打算金盆洗手不干了,带着老婆孩子去国外,手里的这点消息留着也没用,但是他要二十万,并且要答应不能出卖他。我知道这一行的规矩,于是我亲自去见了这个伙计,我没带闷油瓶,我只说让他在我铺子里等我消息。

      我见到这个伙计的时候是晚上,这个伙计的名字我不清楚,只知道潘子叫他大发。我和大发在一间老屋子说的话,潘子在外面等我们,大发说这些消息只能和我一个人讲,现在做这行的人都是人精,万一把他泄露了出去,他也一样不会让我们好过。我点点头,心里冷笑,人啊,在求别人的时候,果然屁都不如。

      大发点了根烟,问我:“你想知道那个哑巴张的事情?”“哑巴张?”我诧异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小哥?你们叫他哑巴张?”大发瞥了我一眼,说:“道上的人都这么叫他,你要知道他的事情,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至于其他的,我一概无可奉告。”我点点头,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拿出了一张十万的支票,递给他,了然的说:“这个我已经清楚了,放心吧,剩下的那十万块钱少不了你的。”

      “好,小三爷果然爽快。”大发接过支票,抽完了那根烟,笑了两声。我心道这种人果然都是有心眼的,他既然知道我是三叔的侄子,还对我如此态度,怕是明确知道三叔已经倒台,虎落平阳被犬欺,面对这种状况,我心里就是再怎么有气,也得往肚子里咽。“好了,你可以告诉我了。”因着三叔的关系,我的语气变得有些冷,大发看了我一眼,也没在意,慢慢和我慢慢讲起了十多年前的事情。

      大发和我说,他第一次见到闷油瓶的时候,是十五年前。那时候大发还是陈皮阿四手底下的新人,入行才不过一年多,由于人胆子大,又是干过走私的,跟着陈皮阿四也下了几个墓。那一次,他跟着陈皮阿四到了广西,广西是一个各民族文化荟萃的地方,有着很多少数民族的人,历来文化古迹就多,在那里有生意的人大多数是古董倒家或者是活跃在那一带的淘家,但那地段并不平静,一个地方的好处多了,争抢的人也就多了,有很多瓢把子就盯着广西这块儿,油斗多,下去十几次也总有东西剩下。而陈皮阿四在广西这块也有生意,就免不了要与别家有一个争夺的过程,但是陈皮阿四盘子大,手底下伙计多得很,在广西这一块,最需要防着的还不是那些外地淘家,而是越南人。广西与越南接壤,有不少越南人偷渡过来倒卖玉石什么的,发现这个生财之道,便也学着盗墓,因为没有什么经验,往往是乱挖乱搞,但是也能搞到一些好东西的。

      陈皮阿四在道上绝对是个人精子,让在广西的盘子手底下的伙计联系越南人,说是发现油斗的话就一起干,给越南人“指导指导”,好处少不了。越南人也不傻,他们自己没经验,有时候往往折损不少人还捞不着什么好处,现在有现成的专业人士,自然想着靠过来一起发财。

      大发第一次遇见闷油瓶便是在一次和越南人合作倒斗的过程中。那次是越南人通知他们说有一个油斗,让他们过去一起,其实也是因为越南人里第一批下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他们由此断定那是一个凶斗,希望能有陈皮阿四的协助。陈皮阿四带着大发他们到的时候越南人已经在那个斗的附近等他们了,在商量好一切事宜以后他们就准备下斗,这一次越南人的准备很充分,全副武装,大发看得出来,这些越南人肯定不止干盗墓这一个勾当。

      陈皮阿四那一队人也不是吃素的,也许是出于不想让越南人看扁的心理,他们个个精神劲儿都很足,整理好了装备就在之前那一批越南人打好的盗洞口跃跃欲试。这时越南人抬着一个盖了布的筐子走了过来,大发就问他们这是什么,那些越南人回答说这个是“阿坤”。大发听不懂越南话,就想掀开布看看里面是什么。其中一个抬筐子的越南人劈手就将大发拦下来了,说了一句大发听不懂的话,大发看这个人的表情也知道这玩意他们绝对不让碰,陈皮阿四之前说了不要与这些越南人起争执,大发只好撇了撇嘴,看了一眼那个筐子就走开了。

      就在大发他们准备进入的时候,那些越南人拦住了他们,他们看着越南人用一根绳子将那个筐子吊进入口处,说是等一阵子再下去。在那筐子被吊下去半个小时之后,盗洞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玻璃刮过金属时一样,格外刺耳。那声音大概响了几十秒,随后便是一片寂静。大发他们没有得到陈皮阿四的指示都不敢轻举妄动,那些越南人听着这声音也脸色大白,大家面面相觑,这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皮阿四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这种情况下也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他问那些越南人那个筐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那些越南人回答说是饵。陈皮阿四想了想就知道这件事情有问题,这些个亡命徒肯定是拿了活人来引尸,不然不可能不让他们碰。干盗墓这行的,涂的就是钱财,如果为了钱财而害命,那未免太残忍,一定会被后人诟病。可是广西这边和中原不一样,行事方式如何如何也不好有他们评论,况且这些越南人都是亡命徒,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墓道口突然飘出一股腐烂的恶臭味,那几个越南人闻到这味道脸色就变了,立刻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走。陈皮阿四也闻到了这味道,他知道这墓不简单,赶紧让人用石块泥土和芭蕉叶封住了墓道口,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了那片地方。

      我正思考着那墓里究竟有什么能让一向镇定的陈皮阿四都要那样害怕,大发却突然停了下来不讲了,已经听到了这里,我的好奇心怎么可能按捺地的住,于是我催他继续讲下去。大发又拿出一根烟点上,他问我:“小三爷,接下去的事情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但是那确实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要怎么看那就是你的事。”我皱了皱眉头,难道接下去的事情很匪夷所思?这段时间以来我经历的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少吗,我当然是不在意的,只是满不在乎的挥挥手道:“嗯,你说吧,我自有判断。”

      于是大发继续说到,在他们离开了那座墓后一个星期,陈皮阿四还是放心不下,又组织了重新回去看一下的打算,毕竟那是个油斗,盗墓贼的天性,不可能会漏掉任何一个已知的发财机会。谁知他们回到了那个墓地,搬开了石头之后,下到墓里,就发现里面一片狼藉,被扯碎的肢体到处都是,恶臭一片,但是没什么危险,他们又往里走了走,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画面。

      墓道的正中央有一口漆黑的大棺材,地上十几只粽子都被拧断了脖子,那个棺材上坐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正漠然的看着陈皮阿四这队人。大发他们的脸色非常的不好,因为显然地上这些粽子都是这个男人解决的,这对大发他们的视觉冲击很大,陈皮阿四想起了那些越南人说的“阿坤”,想也知道只可能是这个男人了。

      “那个男人就是哑巴张。”大发对我说,“后来四阿公打听到,哑巴张是那几个越南人在广西一个名叫巴乃的小村子里捡来的人,当时他神志不清,越南人以为他是傻子,就把他绑来当饵了。”我听着吸了口凉气,这也真是…太戏剧性了。“后来呢?他怎么样了?”我问道。

      “后来他就成了四阿公手底下的伙计,不过我们不对外说,那哑巴张的能力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在四阿公手底下做了两年,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了。”大发站起身,拍了拍裤脚,又说:“我能说的就这些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小三爷真的想打听哑巴张的事情,四阿公算是最清楚的了。”我苦笑,陈皮阿四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还指望的上向他打听,况且他那脾气,他不想说的话,跪在他面前求他都没用。我向大发要了他们发现闷油瓶的那个墓的地址,大发和我说了一个地方之后,又说:“小三爷,那时候和现在毕竟隔了这么久了,就算我还记得,找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劝你不要去冒着个险。”我摇了摇头,只说没事,其他的让他不要关心那么多。大发也是个识趣的,看我这个态度,他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结束了和大发的谈话之后,潘子把另外那十万给了他,便和我一起回到了杭州我的铺子里。我把我知道的和闷油瓶一说,问问他有什么打算,闷油瓶说想先去大发说的那个墓那里先看看,正好我也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三叔原本在长沙的产业还没有安定,我也不放心让潘子久留,只是让潘子帮我准备了一些装备,又通知了胖子,说是有消息,但是得让他来杭州一趟。

      胖子到的时候正好是中秋节前一天,一看到我,胖子就笑着调侃我说:“哎呦我说小天真,几个月没下地去玩泥巴了,这人都养的水灵多了。”“去你的,少胡说,”我白了他一眼,笑笑,“胖子,几个月不见,你这身神膘好像又厚实不少啊,在北京没少享福吧?”“你胖爷我靠着这身神膘走南闯北的,我知道你那是嫉妒。”胖子一边说一边扒拉着我铺子里的东西,找到一张清朝的红木雕花椅,也不管贵不贵重了,一屁股就坐在上面,一脸嫌弃地说:“这杭州怎么他娘这么热,都九月了,外面气温还是那么高,不吹空调贼鸡儿难受得慌……对了,小哥呢?怎么的没看见他?”

      “得了吧,我看不是天气热,而是你胖人多作怪吧。”潘子掀开门帘,从后门走了进来。胖子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哎呀大潘啊,你这么说话胖爷可就不爱听了,怎么说胖爷我也算是救了你,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客气点。”潘子没搭理他,直接走到我面前,“小三爷,长沙那边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了,你在这边千万要万事小心,那个墓你暂时还是不要去了,如果非要去的话……”潘子转头看向胖子道:“胖子,大恩不言谢,小三爷就拜托你了,照顾好他。”胖子听到这话后猛地站起来,拍了拍潘子的肩膀,笑着说:“这还用你说,就我和天真的交情,只要胖爷我还有口气,都会护着他的,放心好了。”

      看着胖子和潘子两个人,我的喉间有些发紧,这大概就是生死与共后的交情了吧,我吴邪这辈子遇上他们,也算是值了。潘子出门前还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诸多不放心,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是三叔的侄子,他就算是为着三叔,也不能让我有事,但是都这个时候了,我真的不能再麻烦潘子了。

      送潘子走后,我转身回到铺子,王盟依然在那里玩电脑,胖子却不再原来的地方坐着,我疑惑的看向王盟,王盟看着我,用手指了指后院的方向。我无奈的摇了摇头,闷油瓶还在后院睡着呢。我只好也向后院走过去,看到胖子也搬了张躺椅,和闷油瓶并排睡在树荫底下乘凉。闷油瓶已经醒了,但是却没有对胖子警戒,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阳光太好,我只觉得这样的画面实在是美好,胖子和我和小哥在这个小院子,树荫底下,小哥还带有睡意的朦胧眼神,胖子摇着蒲扇,而我看着他们,笑的无比灿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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