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那么长》张马也

4、社会老大哥

　　我妈边走边低声教训我:“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窝囊，人家生活老师的小孩都直接去教职工窗口打饭，我都不知道你在怕些什么……”
　　我讪笑着点头，心里默默盘算以后要晚一点来食堂吃饭。
　　“有同学在等你吗？”我妈问我。
　　我一愣，摇头。
　　最近和李采心玩得还可以，可我们却很少一起吃饭，她有初中的玩伴还有时不时来看她的男朋友。
　　“那你跟我一起吃吧。”我妈带着我往老师聚集的餐桌走。
　　“记住！一会儿见了老师要打招呼，不要让人觉得我女儿很没礼貌似的！”
　　我妈总觉得我特别没礼貌。
　　每当走亲访友或者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总是还没等我张口她就推我的肩膀:“问叔叔阿姨好。”
　　我会叫人，我也不是哑巴，可是自愿和被强迫并不能同日而语。
　　可我依旧只能木讷地开口，并且努力挤出笑容。
　　我妈紧接着又会说道:“她就是这样，内向，不爱说话，也不知道像谁。”
　　然后我就会变得更内向，更拘谨，更不爱说话。
　　我不喜欢被人强迫着做所有事情，哪怕是我的父母。
　　然而很可惜，我父母都带有着那么一点强迫型人格。
　　我不反抗，可又会在心里默默地排斥。
　　就比如在面对乌泱泱一众老师的时候，我的手心都起了一层细汗。
　　而且，校长也在。
　　我该怎么问好，先问校长好还是先问班主任好还是一起问好还是只简单地叫声老师好。
　　我肯定不能问我妈，那样会把她的脸都给丢尽的。
　　“校长好。”
　　“老师好。”
　　我的声音依旧瑟缩，甚至还欠了欠身子。
　　用余光扫了扫妈妈，她好像依旧不太满意。
　　她特别希望我能变成那种很能“来事儿”的女孩，见谁都能笑得如沐春风，礼仪周全又不失天真烂漫。
　　我也试想成为那样，可是同时又很矛盾，一个从小到大几乎都没听到过夸奖的女孩子哪里来什么自信。
　　况且我天生敏感。
　　季校长也发现了我，招招手说:“施安安，坐过来，我问你点事儿。”
　　可饶了我吧！
　　他问的当然是有关学习的事。
　　“你觉得，我们现在就分文理行不行？”
　　我下意识去看我妈的眼色。
　　尽管我的回答可能并不十分重要，可依旧要斟酌斟酌。
　　“行吧。”我最擅长的还是顺着别人的话说。
　　“你们班的同学都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他找我来采集群众意见果然是个错误的选择。
　　一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
　　校长好像巨务缠身一般吃得奇快，匆匆扒完还冲我开了个玩笑:“施安安，你得多吃点，感觉你比刚入学的时候都瘦了。”
　　“额……”我不知道该如何接，只能傻笑:“其实没有，我还胖了点。”
　　校长笑了笑，然后就端起饭盒走了。
　　我又陷入沉思，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多此一举。
　　我妈皱着眉头催促我:“快点吃，做什么都磨磨蹭蹭。”
　　“你打算学文还是学理？”她又问我。
　　我刚一抬眼，她又飞快地说道:“你肯定是要学文的，就你那理科成绩，说出去我都嫌丢人，亏我还是教数学的……”
　　我又重新埋下头吃饭。
　　您看，您不都不知道吗？知道自己的女儿理科成绩拿不出手，还来多此一问。
　　我也想有骨气一会儿，挺直腰杆说，“我还就学理了，我就不信有我啃不碎的骨头！”
　　可实际上，我只能含糊不清地点点头:“对啊，我只能学文。”
　　“你的脏衣服。”我妈又说道:“晚上拿到我寝室，我帮你洗了。”
　　心里软了软。
　　如果我说不用了，我自己能洗。我妈也会不开心。
　　她会说，别费那么多话了，高中的时间那么珍贵，就别逞能了。
　　她把她的独生女带成了一个生活白痴。
　　却把性格打击成了一个超级大软蛋。
　　不否认，这都是爱。
　　对生活上的关心无微不至。
　　对学习上的严苛一丝不苟。
　　换换，该多好。
　　在和季校长聊天后的第二天，我们就分了文理。
　　像曹植这样猴精猴精的小孩自然是去学了理。
　　事实上，班里大半学生都去学了理。
　　就连我们寝室，也只有我、狄晓晴和李采心选择了文科。
　　不过值得庆幸，我们的教室未变。
　　校长把我们班拿来作为文科重点一班，简称文一。
　　也所幸，王辉依旧是我们班主任，
　　我们班汇集了所有重点班的文科生，可加在一起也不算很多。
　　四十出头。
　　比起乌央乌央的理科生简直少之又少。
　　名义上说文一和理一并驾齐驱，可明眼人都知道实力错出了一个太平洋。
　　甚至为了填补空缺，还塞了几个普通班的学生进去。
　　王辉索性就没换座位，对我们几个坚守阵地的元老偏袒到了极致。
　　他趁别班的学生还没搬进来的时候抓紧时间说:“你们都选一下自己喜欢的座位，等他们进来了就只能坐你们挑剩下的座位。”
　　还可以有这种操作？
　　不过我喜欢。
　　李采心自然没有和我坐同桌的打算，相比较女生同桌，她更喜欢男生。
　　狄晓晴嘛！不声不响一个人就坐到了第一排，一个我再也不想尝试的位置。
　　于是我去了第五排，稍稍偏后，刚刚好。
　　同桌又是一个男生。
　　叫林鲲鹏，没曹植帅。
　　像个社会老大哥，拥有着比曹植更多的青春痘以及充满着阅历的眼角纹。
　　尤其是那个老气横秋的眼镜，更加凸显了他原本就有些怪异的青蛙眼。
　　身高也不高，大概比我高那么一丢丢。
　　笃定不超过一米七。
　　我很坦然我是个外貌协会。
　　人与人接触的第一感觉一定是始于颜值。
　　第二眼也一定还是忠于颜值。
　　单看他的整体形象并不是我会意淫的类型。
　　原谅我不由自主就会这么想。
　　事实证明我的眼光也很毒，他确实是个老大哥，比我大了快三岁。
　　据他自己所说，初中那会儿一度辍了两次学，砖也搬过，还差点误入传销组织。后来想想，还是读书吧，书中自有黄金屋。
　　林鲲鹏很愿意表现出他的阅历感，说出来的话都是“鹏哥怎么怎么样……”
　　好像围绕在他身旁的都是一群懵懵懂懂的小屁孩。
　　如果是成年后的我，再遇上这样的人，怕是早在心里把他pass掉了。
　　可别装逼了。
　　明明就是一辆国产小猎豹却偏偏要把自己包装成路虎揽胜，
　　可我那时年少无知啊，又被父母保护得太好，遇到一个爱夸夸其谈的人就会觉得这人是真的见多识广。
　　有的人虽说外貌欠缺一点，但却很会用口才来凑。
　　而且据他自己说，他很痴情。
　　他有个谈了三四年的女朋友，叫小芳。
　　没错，是那个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的“小芳”。
　　他还为他的小芳写了一篇文章，情真意切，我看了都起鸡皮疙瘩。
　　他通常称呼小芳为“我家芳”。
　　林鲲鹏叫谁都很亲切，特别是女孩子。
　　比如他总是叫我“安安”。
　　叫李采心“心心”。
　　不过倒也不让人讨厌。
　　他第一次辍学就是为了小芳，小芳成绩不好，读了初二就不打算再读。
　　林鲲鹏当时爱情至上，毅然决然妇唱夫随。
　　可是小芳却觉得他成绩还好，就这样不读了很是可惜，所以半年后他又重新去读书。
　　读到初三，小芳打算离开家乡去深圳打工，林鲲鹏又第二次辍学，为了小芳。
　　后来当然又回到了学校，可林鲲鹏也给了小芳承诺，读完了书一定会回来娶她。
　　农村人娶嫁都趁早，尤其是不读书的姑娘。
　　小芳比林鲲鹏还要大上一年，快二十岁的她正被家里人张罗着相亲。
　　这可急坏了林鲲鹏，眼看青梅竹马的女友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而且小芳家里并没有打算等林鲲鹏的意思，他现在也不过才读到高一，待到真的学成归来，那还不把我家姑娘晾成了黄花菜？
　　“那如果她真的结婚，你会不会去抢亲？”我问他。
　　“不知道。”林鲲鹏故作深沉，“不过我会先让她稳住，不要听家里人的摆布那么早就嫁人。”
　　“哦。”对爱情完全是个小白的我赞许地点头，“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带她私奔啊！”
　　林鲲鹏还未回答，前座的男生却转过头来嗤笑了一下，带着点鄙视的味道，像在奚落我的幼稚。
　　我不太喜欢前座这个叫郑澜的男生，尽管他的长相在我们这个以“矮胖挫”著称的文科班可以排上前三。
　　大概他也认为自己长得还行，所以我总觉得他带着点傲气。
　　他似乎也不太想和我这样的人交流。
　　我和他前后桌坐了一个月，大概也没能讲超过十句话。
　　而且他是个变脸超快的人。
　　自我介绍时明明在讲台上笑得阳光灿烂，一口大白牙熠熠生辉。
　　可回到座位上却瞬间变脸，歪着头冷脸打量着后续上台的人。

作者有话说

　　男主露了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