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寄的任务[快穿]》麦片小粥

3、丧妻

　　苏寄的身体一天天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见了不知多少个大夫得到的都总是摇着头。

　　入春已久了，屋里仍然生着火炉，苏寄躺在冬日的厚棉被里，忍着一声又一声的咳嗽。

　　陆景起着一层薄汗，帮她捋了捋两鬓的碎发，极其温柔地跟她说着，“阿寄你不要怕，西京的许神医已经在路上了，他最擅长疑难杂症了。”

　　然后又是顿了顿，声音已经是显得几分喑哑，“我们说好过两个月要去西京游玩的，山河万里，我们走遍余生啊。”

　　苏寄点了点头，“想到可以和明之一起走遍山川河流，就很开心呢。”

　　“所以啊，我的阿寄要快点好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亲了亲苏寄的脸颊，“要乖乖听神医的话，好好吃药。”

　　苏寄深知这副身体已经穷途末路了，饭也吃不下，夜里睡不着，天天在咳血。她总是在熬着，想着要多陪他几天。然而这也是让他多存了几分希望。

　　新婚燕尔，鱼水相欢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要迎来生离死别。她怎忍见陆景悲痛欲绝的样子，她最爱的少年郎啊，本该是春风得意的张狂，偏偏命里终究有这么一劫。

　　这半个月苏寄眼见着陆景四处为她奔波一日日消瘦了下去，眼见着他去赴最不耐的宴会去写最不爱的诗词，就想着为她寻神医治病。

　　苏寄勉强能抬起手擦了擦他额头的热汗，这是命运啊，她心里怅恨。

　　她更不想让他抱着无谓的希望一日日绝望下去了。他会成为最好的诗人的。

　　“晚上一起看烟花吧。”苏寄笑着望着他。

　　陆景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我们下个上元节一起看好吗，等阿寄病好了开开心心看烟花。”

　　他在低低地哀求着，“阿寄，阿寄....”

　　苏寄别过了脸，让眼泪顺着滑入了鬓发，“明之，你要好好的。”

　　“阿寄....”陆景哽咽着，伏在她的床前久久不能起身。

　　苏寄爱抚着他的头，他的头发很软，像他这个人温柔又细腻。

　　婚后生活实在是举案投眉，她为陆景画了一幅幅画像，却总不能画出他一二的风采。陆景画作实在不忍入目，他总央着她自画几张好妥善收藏，说是老去了还能念着她年轻的模样。

　　苏寄喜欢看他脸红的模样，之前总爱在房事的时候缠绕着他，贴着他耳朵念着诗。那自然不是什么正经的，每每弄得他面红耳赤。他也不说话，身下的力道却是狠了几分，但苏寄仍然断断续续念着，他便发了狠，苏寄便只能低低央求着夫君。

　　琴瑟和鸣，陆景喜欢早起给她画眉，却总是画的歪歪扭扭还乐此不疲。她也无法，只是由着他，过后再重画便是。后来又喜欢给她挽发，这倒更是小孩子过家家，她恼了便抓下了他的头发扯着他衣衫。于是日上了中午。

　　这些事现在想来让人想微笑，更让她心底密密麻麻地发疼。她不敢想、不愿想陆景的此后余生是要怎样被折磨着。

　　来到这里，那些关于后世陆景的诗词的记忆都被封锁了，她只是记得因着悼词陆景名传大江南北，因着山水诗词无人再能撼动他在诗坛的地位。

　　苏寄忍不住微笑，他是注定要成为名传青史的人，他会变得更好。

　　苏寄默默告诉自己，要放手，要成就他天才的一生。

　　在陆景那漫长的诗词人生中，她只是过客，她只是后世分析诗词背景里的有关人等。她活在世上多一日，他的天才之资还不能闪耀发光多一日。

　　这是命运。

　　在那些苦熬着日子的夜里，苏寄曾做过一个梦。梦到了陆景平庸的一生。

　　那是之前他被搅乱的命运里发生过的桩桩件件。

　　她首先望见了他历经世事的沧桑的眼神，他被命运打磨掉了所有的珠光，平庸得像一片破碎的瓦砾，融在了茫茫人海里。

　　苏寄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景。她认识的是永远明亮着眼睛、坦率得如此真实的少年。

　　而她见到了不再天才的他的余生。

　　他赶赴着各色宴会，寻求着出头的机会。他挠头搔脑费劲心思写下了再平庸不过的诗作。

　　他被人嘲笑伤仲永，他央着声哀求着再看一眼。他被家里安排着一个碌碌无为的职位。

　　他绝望了再不写诗。

　　苏寄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一串接着一串，奔腾不息的川流一般。

　　她再了解不过诗词对于陆景的意义，那是安放他喜怒哀乐的地方，那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栖息地。然后她看到了不再写诗的陆景。从头到脚充满了妥协的他。

　　苏寄怎么舍得，怎么舍得他平庸一生。她的少年是注定要成为齐朝诗词第一人的天才。上天赋予他的鬼才之资是任何人都追赶不上的。他是要孤独站在这个时代的顶峰，望着更远的远方的人。

　　然后，她是他的困厄，她来是要成就他的。新婚燕尔蒙蔽了她的所思所想，让苏寄沉沦在他温柔的怀抱里，甚至听不到外头说陆景耽于情爱无甚大作的叹息。

　　放手。

　　苏寄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温柔望着他，“快去买烟花吧，怕天要黑了。”

　　陆景平复了心情，低低应了声。又回头看着她，眼里全是不舍。

　　“我会乖乖等你的。”苏寄安抚着他。

　　陆景点了点头，向外头飞快跑了出去。舍不得让这些琐碎的事情占用他们最后的时间。

　　苏寄感觉自己身体里多出了一股劲，她有了力气起身，她就给自己画了个妆容，换了一身轻薄的春衫。然后又拿了笔给他最后留了封信。静静等着她的爱人回来。

　　暮色四合，绚丽的晚霞静静地流淌在天际。

　　她想起来当初他与她说要娶亲也是这样的天色，于是陷入了回忆中，嘴角不自觉在笑。

　　陆景回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慢慢笼罩了，他抱着一大堆的烟花，身后的仆人也拿了一大堆。

　　她自然是笑了，扑了上去想去抱着他。

　　陆景慌慌忙忙把烟花放地上了，亲了亲她的额头，“怎么起来了，外头风还大着呢，还穿这么轻薄。”

　　他将外衣脱下披在了苏寄身上，又对着身后丫鬟说着，“去给夫人拿件斗篷。”

　　“热呢，我想看烟花嘛。”苏寄撒着娇，“更想你了。”

　　“好，乖乖听话啊。”陆景抱着她，倒是有几分手足无措，她抚摸着他眉眼一遍又一遍。

　　后来啊，她依偎在他怀里，他握着她冰凉凉的双手试图将体温传给她。

　　烟花放了一个又一个，每每在最绚丽之际消逝于黑暗。

　　“我以前想着烟花毕竟绚烂过了，那一瞬的美丽就很值得。”苏寄轻轻说着，“后来觉得很残忍。”

　　陆景只是看着她，没有回应什么，他的目光一寸一寸依偎在她的脸上。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强忍了悲痛，只是牵紧了她的双手。

　　苏寄偏过头来看他，满满的眷恋与不舍，“你要好好的啊。”

　　陆景哽咽了，“说什么胡话。”

　　他又哀求她，“阿寄，烟花还没看完呢。阿寄，不要.....”

　　苏寄望着那一朵烟花绽放的样子，看到了他山神面具下的通红的脸颊，那是她最后的画面了。

　　“阿寄，阿寄..”陆景轻轻唤着她，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先下来了，一颗一颗没入了暗青的斗篷中。

　　“阿寄，不要离开我....我们说好的、说好的....”

　　放烟花的仆人不知所措的看着陆景抱着苏寄失声痛哭的样子，他不知道还有那么多烟花到底还放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