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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温仪帝姬 ...

  •   晋封贵嫔,让甄嬛不可避免地忙碌起来,连华妃都心不甘情不愿地派周宁海来送礼,以维持进献《楼东赋》那时的柔弱温婉,让玄凌看出她的贤惠知礼。除此之外,来往恭贺之人车水马龙,甄嬛不厌其烦,最后只能请了玄凌出马,说自己睡眠不佳,闭门谢客几日。

      两位最得宠的嫔妃都有孕在身,纵然有旧爱华妃,玄凌终是缺少新欢陪伴,数日后,他许是想起了淳常在在温仪生辰那日的歌声,终于翻了她的牌子。

      淳常在的活泼开朗、天性直率,很快就赢得了玄凌的欢心,封了贵人,并赐封号“怡”,搬出了宜芙馆偏殿,独居繁花似锦的繁英阁中。

      怡贵人的受宠和她的歌声,勾起了玄凌对歌舞的热爱,于是夜宴狂欢便常常在行宫内举行,而宴会之后,玄凌亦时常歇在怡贵人的繁英阁。他向来是喜欢享受的人,如今又年轻,偶尔皇后劝言也不以为意,甄嬛自己更不会管这些不讨好的闲事。

      听闻华妃在背后很是忿忿,唾弃怡贵人为红颜祸水,致使皇上沉迷声色。玄凌辗转听到华妃言语倒也不生气,只道“妇人醋气”一笑置之,随后每每宴会都携了她一起。怡贵人一向天真活泼,坦率直言,反让华妃一腔怒气无处可泄。

      是夜,宫中如常举行夜宴。王公贵胄皆携了眷属而来,觥筹交错,山呼万岁。

      繁华盛世,纸醉金迷。

      怡贵人陪在玄凌身边,劝酒低笑,甄嬛则与眉庄同坐下首,偶尔交谈几句,皆是心不在焉。直见华妃面上露出几分不耐,甄嬛方似若无意轻轻用檀香熏过的团扇掩在鼻端,遮住自己嘴角淡淡一抹冷笑。

      “时间差不多了。”

      眉庄微带着寒意的笑声忽在耳畔响起。甄嬛便回以一笑,悄声嘱咐了流朱两句,趁着无人注意,借更衣之名悄悄退将出来。

      出了大殿,甄嬛便行至荷塘边,沐黛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甄嬛冷冷一笑,带着她并不避讳侍卫,反而刻意让侍卫看见一般,一路往端妃的雨花阁而去。

      一去多时,甄嬛方悄然一人回到宴上,歌舞升平,一地浓醉如梦。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专注里,流朱在她耳边忧心道:“小姐去了哪里?也不让奴婢跟着,有事可怎么好。”

      甄嬛在心底赞赏了一下她的演技,方道:“我可不是好好的,只是在外面走走。”

      怡贵人一曲小调唱毕,坐下再度劝饮。玄凌却并未接过,反而笑向甄嬛道:“什么事出去了这样久?”

      “臣妾不胜酒力,出去透了透风。”甄嬛微笑道,神色平静如水,“谁知在路上看见外面几株荷花开得灿烂热烈,便一时贪看住了。”

      玄凌一笑道:“这时的荷花多已残败,难得有开得好的。倒是庭院中紫薇开得甚好,朕已命人搬了几盆去你的宜芙馆。唔,是紫薇盛放的时节了呢。”

      甄嬛欠身谢恩,只听曹婕妤含笑道:“皇上对莞贵嫔真是体贴,看见一朵花开的好了也都记着。”

      “皇上对六宫一视同仁,对姐姐也很体贴啊。”甄嬛淡然一笑,不卑不亢地回视过去。

      曹婕妤柔婉地看着玄凌,含情脉脉道:“皇上雨露均沾,后宫上至皇后,下至嫔妾,同被恩泽。”说着又向玄凌举杯,先饮助兴,赢得满堂喝彩。

      她取手绢轻拭唇角,忽而有宫女神色慌张走至她身旁,低声耳语几句。曹婕妤脸色一变,起身匆忙告辞。

      玄凌止住她问:“什么事这样惊惶?”

      她勉强微笑,含着为人母的担忧:“侍女来报,说温仪又吐奶了。”

      玄凌膝下子嗣不丰,面色立刻掠过一丝焦急:“太医来瞧过吗?”

      “是。”曹婕妤答道,眼角已微现泪光,“说是温仪胎里带的弱症,加上时气溽热才会这样。原本已经见好,不知今日为何反复。”

      玄凌听完已起身向外出去,曹婕妤与皇后、华妃匆匆跟在身后紧随。只余众人在当地,旋即也就散了。

      甄嬛与眉庄一同回去。待入了宜芙馆,眉庄便摒退采月等人,悠悠然道:“果然不出你所料。”

      “母亲原本是世间最温柔慈祥的女人,在这深宫之中也深深被扭曲了,成为为了荣宠不惜视儿女为利器手段的蛇蝎。”甄嬛冷冷低语,却冲眉庄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姐姐,她已经将命脉送上来了,我们只等明日一早,即可分明了。”

      眉庄微露唏嘘之色,两厢寂静。自己的儿女尚且如此,难怪历代为争储位而视他人之子如仇雠的比比皆是,血腥杀戮中通往帝王宝座的路途何其可怖?

      一夜无话。

      次日上方知玄凌在曹婕妤处宿了一晚,之后又接连两日宿在华妃处,连温仪帝姬也被抱在华妃宫中照料,宫中人皆赞华妃被冷落之后开始变得贤德。接连几日下来,刚刚得宠的怡贵人却仿佛被抛诸脑后了。

      可即便如此珍重照料,温仪帝姬吐奶的情形却并没有因此好转。

      这日清晨,甄嬛和眉庄去给皇后请安,提及此事,皇后便携了众人一同去探望温仪帝姬。平日富丽堂皇的慎德堂似乎也被愁云笼罩,曹婕妤双目红肿,华妃与玄凌也是愁眉不展,太医则畏畏缩缩站立一旁。

      温仪似乎刚睡醒,双眼还睁不开,精神十分委顿。

      保姆抱着轻轻哄了一阵,曹婕妤又拿了花鼓逗她玩,华妃则在一旁殷勤道:“前几天进的马蹄羹本宫瞧帝姬吃着还香,不如再去做些来吃,大家也好一起尝一尝。”

      甄嬛闻之眸色深了深,复又面色如常。

      不过一会儿,七八碗马蹄羹就端了上来,有喜欢的,如怡贵人,便取了一碗。曹婕妤则就着保姆怀中,一勺一勺小心喂到温仪帝姬嘴里,不时拿绢子擦拭她口角流下的涎水,见她吃的香甜,疲倦的面容上总算露出些温柔笑颜。

      谁能想到如此温柔细心的母亲,竟会为争宠害人而对亲生孩子下手?甄嬛只觉得自己的小腹都闷闷地疼,只觉此情此景脏了自己的眼睛。

      才喂了几口,就听乳母上前道:“小主,到给帝姬喂奶的时候了。”说着抱过温仪侧身给她喂奶。

      小小一个孩子,乳母才喂完奶汁,不过片刻就见乳白奶汁从口中吐出,很快鼻中也如泉涌般喷泻而出,似一道小小的白虹,连适才吃下的马蹄羹也一同吐了出来。温仪小而软的身子承受不住,几乎要窒息一般颤栗,呛得啼哭不止,一张小脸憋得青紫。

      曹婕妤再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从乳母手中抢过孩子,竖抱起来将脸颊贴在温仪小脸上,手势温柔轻拍她的后背。

      一时间人仰马翻。

      玄凌听得女儿啼哭登时龙颜大怒,呵斥太医。那太医连连磕头称是,想了片刻道:“微臣反复思量,恐是帝姬肠胃不好所致,可能是服食了伤胃的东西。微臣想检看一下从帝姬吐奶严重之日起至今吃过的东西。”

      玄凌不假思索道:“好。”

      甄嬛心说果然,冷眼看着宫女在紫檀木长桌上一一罗列开婴儿的食物。太医一道道检查过去并无异样,直至端起刚才温仪吃了一半的马蹄羹,仔细看了半日,忽然焦黄面上绽露一丝欢喜神色,瞬间郑重跪下道:“回皇上,正是它!此马蹄羹虽无毒,但并非只用马蹄粉做成,里面掺了木薯粉。”

      玄凌皱眉道:“木薯粉,那是什么东西?”

      太医在一旁答道:“木薯又称树薯、树番薯、木番薯,属大戟科,木薯为学名。是南洋进贡的特产,我朝并无出产。木薯磨粉可做点心,只是根叶有毒,须小心处理。”

      皇后惊愕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下毒?”

      太医摇头道:“木薯粉一般无毒,只是婴儿肠胃娇嫩,木薯粉吃下会刺激肠胃导致呕吐或吐奶,长久以往会虚弱而亡。”他停顿了一下,才补充道:“木薯粉与马蹄粉颜色形状皆相似,混在一起也不易发觉。但这木薯粉无毒,用量也只会刺激婴儿肠胃,对成人是起不了作用的。”

      众人这才放心。然而玄凌脸色铁青,冷冷问道:“御膳房是怎么做事的,连这个也会弄错?”

      华妃适时进言:“御膳房精于此道,决计不会弄错,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玄凌更是怒极,道:“好阴毒的手段,要置朕的幼女于死地么?”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言。唯曹婕妤悲不自禁,垂泪委地道:“嫔妾无德,还请上天垂怜放过温仪,嫔妾身为其母愿接受任何天谴。”

      华妃冷笑一声,拉起她道:“求上天又有何用,只怕是有人捣鬼,存心与你母女过不去!”说罢突然斜了一眼甄嬛,清冷地开口问道:“臣妾前几日请安时,听闻莞贵嫔曾让宫女取过木薯粉,不知可是?”

      甄嬛被她点了名字,还来不及说什么,又见华妃看向皇后,道:“那日还是皇后娘娘与莞贵嫔讨论起来,当时莞贵嫔说喜欢吃珍珠圆子,命人去御膳房取木薯粉,臣妾没记错吧?”

      皇后微微一愣,顿了顿方道:“的确如此,不过……”

      玄凌听了,目光有意无意扫过甄嬛的脸庞,淡淡道:“这也不能证明是莞贵嫔做的。”

      话音刚落,忽然宫女中有一人跪下道:“那日夜宴,莞贵嫔曾独自外出,奴婢见小主似乎往烟雨斋方向去了。”

      玄凌骤然举眸,对那宫女道:“你是亲眼所见么?”

      那宫女恭谨道:“是,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很快又一宫女下跪道:“小主独自一人,并未带任何人。”

      三言两语,已将矛头直逼向甄嬛,言之凿凿似乎的确是她在马蹄粉中投下了木薯粉加害温仪。

      只是甄嬛的目光始终不露半分惧色,简直镇静得可怕,似乎在等待什么。

      倒是敬妃惊疑道:“若此羹中真混有木薯粉,那日莞贵嫔应该也一同吃了呀,只怕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华妃不屑道:“方才太医不是说了,木薯粉对成人并无害处。”转而不理会敬妃的欲言又止,冷眼看着甄嬛道:“还不跪下吗?”

      曹婕妤闻言急急扑至她身前,哭泣道:“姐姐为人处事或许有失检点,无意得罪了莞贵嫔。若果真见罪于贵嫔,贵嫔可以打我骂我,但请不要为难我的温仪,她还是襁褓婴儿啊!”

      这一番可谓是唱作俱佳,俨然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不用抬头,甄嬛也能感受到玄凌眼中的寒气。

      但她并不去扶起曹婕妤,却是转向玄凌微微屈膝道:“华妃娘娘和曹婕妤可能是因温仪一时心急了,臣妾还不曾说句什么,皇上皇后亦未曾定论,便要直接定了臣妾的罪呢。”

      玄凌本也因华妃和曹婕妤而疑了几分,听甄嬛这样说,仿佛的确不妥,于是也瞪了一眼曹婕妤,道:“事情还未查清楚,你这样哭哭啼啼做什么?”转而向甄嬛道:“朕也不相信是你做的。只是人证在此,你可以说那晚谁看见你去了哪里,自证清白。”

      甄嬛道:“谢皇上。”说着面向那两位宫女中的一人,道:“你方才说看见本宫孤身一人,可是?”又向另一人道:“而你,说本宫当晚往烟雨斋去了,可是?”

      那两个小宫女被问得摸不着头脑,都道“是”。

      华妃自以为布局严密天衣无缝,亦担心玄凌徇情从轻发落,因寒声道:“事情不是很清楚了么?莞贵嫔还想抵赖么?”

      甄嬛看了一眼华妃,又看了一眼曹婕妤,忽笑道:“事情当然不清楚。因为当晚臣妾并非孤身一人,而是带着宫女沐黛;臣妾去的方向也不是烟雨斋,而是端妃娘娘的雨花阁。”

      在华妃与曹婕妤双双大惊失色的愕然目光里,甄嬛又向玄凌与皇后屈膝拜倒,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应该知道,雨花阁与烟雨斋并不在同一个方向。臣妾实在分|身乏术,不知这两名宫女是如何见到臣妾的。不过臣妾去雨花阁倒是正大光明,皇上只消去查问当晚宫中职守侍卫或内监宫女,当有许多人见过臣妾与沐黛。”

      玄凌听闻,紧蹙的眉心逐渐疏散许多,因命李长去查,半晌方回。李长言说的确有不少侍卫内监见过莞贵嫔当晚带着宫女经过,也去问过端妃,时间、去处都对得上。

      他这才和缓了颜色,矮身去扶甄嬛,沉吟道:“朕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有孕在身,地上凉,别动不动就跪,站着回话就是。”

      华妃大不甘心,很快回过神来质问道:“当晚是家宴,莞贵嫔无缘无故去看端妃做什么?”

      甄嬛并不理她,亦不肯起身,只是低着头自责般向玄凌道:“当晚臣妾见端妃姐姐座位空着,问过方知姐姐又病了。外出乘凉之时,便顺便去看望。因家宴离席乃是失礼,遂不曾明言。臣妾欺瞒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玄凌又哪里会怪,虚扶一把道:“说来端妃病着,朕也该去看看,你有此仁心,何谈失礼?只是下次不必隐瞒,朕不会怪罪。”

      甄嬛这才显露笑颜,道:“皇上宽宏仁善,臣妾代端妃姐姐谢过皇上。”

      然而华妃依旧不依不饶:“即便如此,只有你宫中取用过木薯粉,就算不是那晚……”

      “这件事方才臣妾就想说,却被曹姐姐一阵哭诉给打断了。”甄嬛截住华妃的话,轻声笑道,“臣妾确实说过,‘想’要让宫女取木薯粉做珍珠圆子——可是宫女并未取来啊。”

      此一言出,华妃蓦然一惊,不解其意。此时又听上首皇后浅笑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想来是华妃妹妹未曾生育过的缘故。那木薯粉对成人确实无害,只是孕妇绝不能食用,稍食便会滑胎。华妃看莞贵嫔便知道了。御膳房的人都熟知食物禁忌,断不敢犯此等错误——记得曹婕妤是不爱吃木薯粉的,想必也不知此事吧?”

      此刻甄嬛怀孕已近五月,小腹渐隆,怎么可能是吃了珍珠圆子?一无人证,二无无证,如何定罪?

      甄嬛头一次想感谢皇后及时送出的好助攻,这边厢倾身再拜,恳切道:“方才华妃娘娘口口声声说只有臣妾宫中取过木薯粉,可皇上连御膳房的记档都不曾查过,华妃娘娘怎么就如此确定呢?还请皇上彻查此事,以还臣妾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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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温仪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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