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柔桡嬛嬛》末烬

104、番外·蕴欢（六）

　　因为多少喝了点儿酒，但怕晚间走了困，我便在紫藤躺椅上闭目养神，听凭叶蓁和桃夭则将每人送的礼物一样样摊开，然后挑我喜欢的放进库房里。

　　桃夭翻开名册，一一念道：“岐山王妃送孔雀式样翡翠珠链一对，这翡翠珠浑圆通透，堪称名品……就是配帝姬有些老气了。不如平阳王妃送的这一套蓝田羊脂玉的十二花神簪，做功和成色都是上上品……淑和帝姬送来的这对白玉扇子也很是精致，扇面是天蚕丝的，夏日里用最舒爽不过……还有这一卷桃花笺……嗯？”

　　“桃花笺？”我疑惑地皱了皱眉。

　　叶蓁道：“这是谁送来的，一卷桃花笺也能送的出手？”

　　桃夭道：“落的是恭靖郡王。”

　　予澈送来的？我斜眼一瞧，的确只是一卷寻常的桃花笺，稀有名贵更是无从谈之。

　　他……莫不是只借了这“桃花”二字，送我当生辰礼么？

　　我一时觉得好气又好笑，心道，他这般心思，以后多半是娶不到美娇娘的，比起我的黑心皇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继而想，我又不是他的心上人，这样倒也无碍，只是着实令人气恼。

　　桃夭凝神一想，格格笑道：“奴婢倒是听李长公公提起过，从前的六王爷最是心思别致，有一年太后娘娘母家女眷得封诰，王爷便将镂月开云馆的一株木芙蓉赠予太后娘娘为贺礼。今日郡王这样，倒是颇有六王爷之风。”

　　听她提起六王叔，我的气性也去了大半。只是，心思别致？我怎么觉得，母后当年收到那木芙蓉当贺礼，大抵与我此刻之心相差不了多少呢？

　　母后好歹还得了一棵树呢，而我就被一卷纸打发了。

　　我闲闲道：“罢了，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就搁在我的案头吧。”

　　“这里还有恭宁宗姬送的一枚桃花香囊，帝姬看看？”桃夭将一只小小的锦盒递到我面前。

　　我随意一瞥，嗯，好歹是比予澈的礼物更用了些心思。恭宁堂妹平时不显山露水，女红却是出众，不在四姐姐之下。小小的香囊是用沉香缎缝制而成，针脚细密，配色讲究，连那疏落的几枝桃花和早莺也绣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恭宁尚未成人，她能将精心所做的绣品送我为礼，的确是用心了，我自然不会苛求。

　　我将那香囊置于鼻尖轻嗅，沁人心脾的幽芳顿时逸满心扉，比之寻常香囊，又别有爽洌清新的药香，直令人神清气爽，浑身通透。

　　“这香囊不错。”我笑道，“留下，挂在我的锦带上吧。”

　　四月的末梢，长乐帝姬在凤仪宫做了百日，因近着乐姐姐的生辰，母女同喜，老人儿们都说这是难得的福气，来给帝姬添福添礼的人络绎不绝。

　　宫中最德高望重、年资历久的庄和太皇德太妃，还将当年自己昔年做百日时所得的一对赤金莲花蓝田玉镯找了出来，命工匠重炸翻新了，送与帝姬，借自己的高寿给帝姬积福。

　　眼看上至几位太皇太妃，下至寻常官眷，数得上名号的，都对帝姬频加示好，我这个嫡亲的姑母自不能无所表示。我在其华殿里闷了三天，费尽心力，才绣出来一件能拿的出手的瑞鹊衔花大红肚兜，总算不至于丢人现眼。

　　百日礼当天，我撑开肚兜在小舒意眼前好生展示了一番，逗她道：“舒意，舒意，看姑母给你绣的肚兜好看不好看？你喜不喜欢呀？”

　　小舒意破通人意，吮吸着手指，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看我，又看看瑞鹊的图案，似是很喜欢那上头的花儿鸟儿，冒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乐姐姐随声笑道：“看来舒意很喜欢呢，我们替舒意谢谢姑母咯，以后舒意长大了，一定会好好孝敬姑母的，对不对？”

　　她这一说，围坐的母后、皇兄等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皇兄还道：“朕记得灼灼百日的时候，最喜欢别人身上的玉饰，几位母妃头上的玉搔头，腕上的玉镯子，脖子上带的白玉璎珞项圈，都想抓过来玩儿，不给就哭闹。”

　　“确有此事。”欣悦太妃快人快语，附和道：“蕴欢帝姬最爱的是贤太妃头上的一支碧玉洒金鸳鸯簪子，贤太妃怕刺到她，一直不敢松手，偏偏帝姬以为贤太妃不肯给她，一大一小抢了好一会儿也不分开。”

　　惠母妃陪笑道：“这事儿我也记得，连先帝腰上的玉带钩都没放过，给咱们笑得不行。先帝也是真心疼爱灼灼，到底去偏殿里换了一个金的，将那玉带钩替了下来，让灼灼玩儿够了才罢。”

　　几位太妃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提起我儿时趣事，我大为窘迫，顿足道：“母妃们欺负灼灼呢。今日明明是小舒意的百日，怎倒说起我来。”

　　我把东西交给瑞珠，转头要走，却不料什么人扯住了我，扭头一看，所有人又爆发出灿烂的笑声——原来是小舒意紧紧地扯住了我腰间的香囊，直勾勾地盯住不放。

　　“舒意可真是人如其名，通晓人意，灼灼，这是你侄女舍不得你走呢。”母后趁势笑道，“咱们不说了，不说了，灼灼大了，也是要脸面的。”

　　敬和德太妃笑了一笑，道：“正是呢。长乐帝姬日后必定能和她的姑母一样，聪明伶俐，兰质蕙心。”

　　我这才安然坐回原位，小舒意仍然揪着香囊不放，想来是因那上面也绣了花鸟的缘故。我连忙取下来，在小舒意面前摇了摇，哄她笑得更开心了。

　　乐姐姐瞧了瞧那香囊，问道：“这香囊做工不错，针法灵动，不像是绣院的东西，是谁送你的？”

　　“就不能是我自己做的么？”我为乐姐姐隐然排除了这个最显而易见的可能性而沮丧不已。

　　乐姐姐纤纤玉指戳了戳我的眉心，道：“你的手艺我还认不出来？也就白当你一句‘乐姐姐’了。”

　　“算你说得过去。”我撇撇嘴，道：“你没猜错，这是我生辰时恭宁堂妹送来的，我闻着气味还好，就一直带着。”

　　“恭宁宗姬？”乐姐姐迟疑了一下，状似无意地看了看母后。

　　“是呀。”我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堂妹的手艺很是不错呢。”

　　乐姐姐慢慢笑道：“那，给我仔细瞧瞧吧？”

　　我顺从地把香囊递给她。乐姐姐将那香囊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十分专注地欣赏着上面的针脚，又认真地嗅了嗅，随即，她的眉心微微一蹙，很快重新展平。

　　我不解：“怎么了吗？”

　　乐姐姐又仔细嗅了嗅，半晌，才缓缓笑道：“这真是好东□□有一股药香，可比宫里做的清爽多了。”

　　我松了口气，“乐姐姐半天不说话，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妥呢。”

　　“这是宗姬亲手做的香囊，能有什么不妥？”乐姐姐哑然失笑，“你知道的，我以前常常给祖母做一些药膳点心，所以颇懂药理。一闻到这药香啊，就忍不住去分辨里面用了些什么药材。”

　　母后听见我们的谈话，也凑过来接了香囊在手，先闻一闻，道：“气味幽微，香远益清，的确是极好的，恭宁宗姬有心了。”继而笑意清和看向乐姐姐，“皇后可闻出了这里面用了哪几种药材？改明儿给哀家也调配一个。”

　　“母后若是喜欢，儿臣明日便给您做一个。只是……”乐姐姐面露为难之色，瞧一瞧我，“这，儿臣到底不如太医院的名医，有几味药拿不太准，也不知用量……”

　　我回过味儿来，与母后笑道：“母后若是喜欢，儿臣的这个便送给您了。”

　　“你这孩子，到底是恭宁宗姬的一番心意，倘如来日你们再见，或是她来拜见哀家，见这香囊不在你身上，岂不伤心？”母后慢条斯理道，“不若先将这香囊放在皇后处，待太医依着这里面的药材香草，另外配出一份儿气味相似的，做好了，再将香囊还给你，也算两全。”

　　我岂有不依：“那便如母后所言。”

　　我将香囊交与乐姐姐，几日后，瑞珠姑姑就把它送了回来。

　　因见瑞珠姑姑眉间似有愁色，我便留她坐了坐，细问缘由。

　　瑞珠姑姑忧心道：“都是绣院的人不仔细，先前送来给小帝姬的襁褓衣衫，衣料虽软，小帝姬穿了之后却有些过敏，现下都弃之不用了。眼见着穿换不足用，皇后娘娘也不放心那起子奴才了，亲自带着可靠的宫女们在缝制……”说到这里，她瞄了我一眼，犹豫道：“奴婢想，帝姬与我们娘娘一向情份深厚，帝姬身边的宫女也都是太后娘娘亲自挑的，不知可否借调一两名宫女来凤仪宫帮帮忙？”

　　我身边最亲近的宫女莫过于叶蓁和桃夭，桃夭是母后前几年给我挑的，叶蓁则是打小儿伺候我的，都还妥帖。

　　我舒声笑道：“姑姑这是说哪里话？既然是为了长乐帝姬，孤还有什么不准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便叫了叶蓁和桃夭进来，略问了问她们的意思。

　　桃夭自告奋勇道：“帝姬身边一向离不开叶蓁，便是奴婢随瑞珠姑姑去吧，奴婢的女红也还勉强能入了皇后娘娘的目。”

　　我看着她笑道：“孤也是这样想的，你若愿意，那最好不过了。这两日你也不必回来其华殿了，把那里的活计都做好了，皇后娘娘必定有赏。”

　　瑞珠姑姑连忙起身，千恩万谢：“奴婢替皇后娘娘谢过帝姬的好情义。”又说了好些感谢之言，方才带着桃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