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芒》顾西追

6、黑白

　　[嘟嘟嘟…]

　　手机不期然地响起，打破了大教室内的寂静。包括老师在内的二十多个人把目光齐齐投向盖聂。盖聂手忙脚乱地捂住衣服口袋，边摸索着关掉手机铃声，边向老师和周围的同学不住致歉。

　　小庄？

　　卫庄从来没想过师哥竟然会挂自己电话，本来雀跃又紧张的心像一架突然失控的电梯，轰隆隆飞速往下坠。

　　一条短信在电梯彻底砸向地面灰飞烟灭之前拉住了钢索：[我在上实验课，不好接电话，不好意思，怎么了小庄？]

　　[哪个教室]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盖聂透过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都能看见卫庄现在的表情——明明已经很不高兴了，却还要端着架子，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副天底下谁都动摇不了他伤害不了他的样子。卫庄不高兴的时候总会微抿嘴唇，但腮帮子又有点鼓鼓的，显得下半张脸有点圆。盖聂早都记住他那个样子了。

　　盖聂看见老师在讲实验的关键步骤，索性直接开了个位置共享，然后便把手机塞进书包里。

　　所幸实验并不繁琐，从卫庄打电话来到做完，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同学们都在收拾书包，盖聂却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正欲给卫庄发消息，却发现位置共享的小框框里，除自己之外的另一个光点就在——

　　“终于完了？”卫庄站在教室门口，眉头都快皱出一个“川”字了。

　　盖聂惊喜地走过去，刚刚拿了手机还没放稳的书包“哐啷”一声头朝下栽在地上。

　　“小庄？你怎么来了，真不好意思啊，我本来想…”

　　卫庄不耐地翻了个小白眼：“你过来。”

　　盖聂话被截断，讪讪地跟在卫庄背后，走到楼梯间。卫庄从防火门背后的墙角里拿出一个盒子，递到盖聂面前：“给你的。”

　　大大的“NIKE”logo，跟上周盖聂给卫庄的一模一样。盖聂见第一眼，心中就已猜到七八分。

　　“小庄，你是我师弟，那双鞋就当师哥送你的见面礼，你不用还…”盖聂认真地看着卫庄的眼睛说。

　　卫庄不满地“啧”了一声：“我是你师弟就送我？那老师要是再收几个学生，你是不是每个人都要送一双啊？”

　　盖聂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的重点明明是不用还礼，但是小庄现在说的这个好像更重要……

　　“不会！”盖聂难得地大声说话，“就只送你！”

　　卫庄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怼盖聂本来只是为了出出自己在楼梯间等了一个小时的气，但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自己阴阳怪气的……

　　卫庄赶紧摆摆头，甩开那种奇怪的感觉，大力揭开盒盖：“那这也是见面礼！”说完觉得还缺点啥，鬼使神差又补了一句：“只送你！”

　　一双同版型的黑色款躺在盒子里，姿势跟它的白兄弟一模一样。

　　盖聂还是觉得卫庄这样太客气，一想到这是“还礼”，他就觉得不想收：“小庄，真的不用…”

　　卫庄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神色挑衅，“你再接着讲一个字试试”一串大字飘在头顶，盖聂默默地住了嘴。

　　卫庄看到盖聂怂怂闭嘴的样子，觉得他好好笑，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一点：“真不知道你在较什么劲，你给我的时候我不也就收着了么。”说完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不要脸，得说点什么挽回颜面，“我为那双鞋存的钱你帮我花了，我的钱没处用，你得负责。要不是觉得你穿黑色会好看，我还不给你买呢，美得你。”

　　盖聂听见这句话，感觉刚刚那种因为“还礼”而生的滞涩被一股几不可察的气流吹走，剩下一丛窥不见头尾，只得其起伏的悸动。

　　“阿聂！你书包还要不要了？”荆轲提着盖聂的书包找过来，一看见盖聂手里捧着个鞋盒就凑过来，“哟，又是AJ 1。”荆轲低头看看卫庄脚上的纯白款，又看看盒子里的黑色款，一脸兴味地对卫庄挑挑眉：“怎么，找你师哥穿情侣款啊？”

　　卫庄只觉心中一刺，抬起手就要打人，盖聂却盖上盒盖，笑着说：“嗯，情侣款。”

　　卫庄的手悬在半空，表情卡在凶恶与震惊中间，荆轲被他这样子逗得直笑：“小庄庄呀你跟我气什么，你师哥自己承认了，你要不爽，跟他理论去。”

　　卫庄的手继续向他挥去，表情也终于彻底转成了凶恶。

　　盖聂却握住他手腕，把他扯得离荆轲远了点，卫庄正在火上，转头就要训他，盖聂却单手夹住鞋盒，另一只手和嘴配合着打快板——

　　“什么小庄庄？”

　　“啪！”荆轲后脑勺被拍了一下。

　　“这是我师弟又不是你师弟。”

　　“啪！”又一下。

　　“小庄是你叫的吗。”

　　“啪！”又一下。

　　卫庄石化地看着街霸附体的师哥，荆轲晕眩地看着宛如流氓的盖聂，盖聂则神色如常地从荆轲肩上扯下自己的书包，双手拿好鞋盒，再微笑着拍拍荆轲的肩：“谢了，单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