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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花开 ...

  •   那位叫做盈盈的歌姬修长的手指拨动了琴弦,一曲《阳春白雪》从指间流出,游戏正式开始。
      严湛接到了来自苏明的一个木钩,那男人送钩子过来时,还轻轻握了握严湛的手,给他递来了个带着笑意的眼神。
      那木钩带着温度,严湛手心一片温暖,非常神奇的是他忐忑的心情似乎融化在了这片温暖中,桌上的局面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一转手就把木钩送给了下家。下家是那个看似神游于局势之外的齐全。
      齐全接过木钩,依然是面无表情,顺手递给了他左手边的凌公子。传递的过程,两人甚至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也不知是真递了,还是假递了。
      “大家说杨老大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凤栖楼的姑娘给办了?”一段沉默后,耐不住寂寞的华天破了僵局。
      不过这句话只得到了韩萧的一声冷哼。
      华天接着那声冷哼,问道:“我说韩兄,之前你和杨老大商量的事儿怎么样了?前两天西大街的风花雪月新开张,生意好得不得了,咱再不想点办法,生意都要被抢过去咯!”
      韩萧白了个眼:“我就个空架子参谋,给他吹吹耳旁风,吹过算过,能有什么法子?”
      “三周年怎么整?”华天继续问。
      韩萧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哪知?他嫌麻烦,嫌花钱,头一次见着生意人做成这样。若不是这儿有凌兄罩着,大家都得喝西北风去了吧。”
      那边听到对话的凌翊放下了和红羽的眉来眼去,玩世不恭地笑道:“彩姐对我有恩,自当涌泉相报。更况且,彩姐的姑娘们个个花容月貌,迷死人的小妖精!”说着,便在红羽脸上亲了口。
      严湛突然觉着身边的气压低了几分,传钩的手碰到的却是齐全握紧的双拳。
      “齐先生?”严湛疑惑唤道。
      齐全这才松开拳头,象征性地握了下手,是空钩。
      那边彩姐走到华天背后,往他头上劈去一记手刀:“话太多了,今晚不赏饭。”
      华天立马认了怂:“别别别,这顿饭还是得靠彩姐赏着。”
      他边说着,边把手中之物递给卢大。
      接过东西的卢大,一点不带犹豫地转递给了下家韩萧。递去的同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白天还见着韩公子和杨老大在外头说着话,韩公子可知杨老大去哪儿了?”
      韩萧面带微笑,淡定地接过东西:“杨老大说要去找老主顾们喝一杯,不过凌兄的局他定不会误。难道是喝高了?”
      “老主顾这会儿怕都是在店里浪着吧。”华天插了句嘴。
      卢大:“我也听他说要找个老主顾聊聊。对了,丁大人这阵子返京,就住那什么客栈……嗯,悦来客栈!指不定在那儿醉生梦死着。杨老大这人吧,就是爱玩爱浪,这每天和哥几个混一起不也是因为浪得很开心吗。”
      “丁大人住哪间?这局完了,我也去拜会下他。”韩萧问。
      “二楼乙间。”卢大意味深长地看了韩萧一眼,对方却没有应他,而是转身和他儿子耳语了几句。
      卢小原先还有些紧张的面部表情一下就柔和下来,他边听着边不住点头,嘴角勾起弧度,侧头含情脉脉地看着身边这位翩翩公子。
      “咳……”两人被彩姐一人一记手刀,拉开了距离,“给我正经点。”
      卢小理直气壮道:“彩姐你没资格说我们啊。”
      “小崽子再废话送你去我店里接客。咱好些个客人就好你这种瘦弱款,保你每天爽到飞起。”
      卢小被说怕了,这位姐姐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他立马识相地闭了嘴,还偷瞄了韩萧一眼,公子哥正眼含笑意看着自己,他的头低得更低了。
      《阳春白雪》一曲终换来了短暂的沉寂,就在大家以为这轮结束都停下时,盈盈又是一挑琴弦,哀婉的《塞上曲》在屋中荡漾开来。
      这次起了话头的依然是华天,“盈盈真是人美手更巧呵,彩姐你是怎么找到那么个妙人的?”
      “我哪儿找得到,该问盈盈是怎么看上咱凤栖楼的。”彩姐利索答,眉眼舒展,难抑其得意之情。
      弹琴的姑娘只是笑得很动人,音符从手中一串串流出。
      “那齐兄呢?放着那么个俊男不接客,可不符合你彩姐一贯的作风啊。莫不是……”华天暧昧的眼神游离在彩姐和齐全之间。
      “去!”彩姐不客气地劈了他一下,“齐全说他有病,我哪敢让个病秧子去接客。”
      那边的卢小不知为何“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韩萧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把他逗得又乐又羞。
      “彩姐,萧说是齐大哥被‘用’了太多次,坏掉了。”卢小一个嘴快就暴露了他们的悄悄话。
      这帮子小混蛋。是严湛能从彩姐的表情判断出来的她的内心活动。
      此时正好银钩被递到严湛手中,他下一手就往齐全手中递去。
      齐全的手很粗糙,积了厚厚的一层老茧,一摸便知是干粗活给干出来的,断然不是那些烟花之地被保养周全的商品。
      严湛又顺便观察了下齐全,他依然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神情,那些调侃仿佛一句都没听到。
      男人的脸不同于一般大家公认的小白脸,他长得是挺不错,不过是有特色的那种漂亮。首先,他的肤色不白,是那种长期在室外劳作而形成的小麦色。再者,他的五官轮廓很深,不像中原人,眼窝深深凹陷,颧骨微凸,但揉在一起却很协调。他左眼下面有一颗泪痣,小小一粒更为这张脸添了几分忧郁的气质。
      齐全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严湛的视线,他也侧过头看着严湛,眼神就是在问,有什么问题吗?
      “齐先生可出生农户?”满手的老茧、麦色的肌肤,严湛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可能性。因为他就是从农家出来的,非常熟悉这种特征。
      齐全扯动了下嘴皮:“与严先生有关?”
      严湛愣了下,自己也就顺着他的目光开口问了句,确实没有太大的含义在其中。不过,这句话却让严湛起疑,他更加疑惑齐全在此处的理由。尽管这里的每个人都让人放不下,但严湛能看出他们多多少少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玩。而他齐全从一开始就仿佛置身事外,却依然在这里参与这一场游戏,也是为了钱?
      既然都问了,严湛决定选择问到底:“齐先生可也是为了赏银?”
      齐全稍微停顿了下,立马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严湛,仿佛在问,不然呢?
      “那恐怕要让齐先生失望了。”
      这一局很简单,根本不是十人的对决,而是严湛对九人。关上门的那一刻,严湛立马就知道了对方是一伙的,这一局也只为了坑他一个人。
      之所以对话齐全,只是因为他觉得齐全的立场很奇怪。他明明在团伙之中,却并没有表现出和任何一人的关系,甚至从始至终都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来看待屋里发生的一切。
      刚才的对话,让严湛确认了他确实是那一伙人,但他也确实另有目的,因为那个不自然的停顿。
      若是如此,这局应该还有突破点。
      “严兄不问我?”右手边的“醉鬼”带着一脸肆意的笑容,拉了下严湛的手。
      不等对方的回答,他顾自道了起来:“我就纯粹为了好玩儿,小天天约了我好多次了,每次都不巧没时间。今儿我就想了,择日不如撞日啊,还真撞上了!哈哈,缘分这东西,真妙不可言!”说着他还悄悄在严湛手心画了个字——仇。
      严湛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浮夸的演技,到底能不能骗到人啊?
      那边的华天总算是逮到了机会开口说话,他憋了好久了,一来就秀了波两人的关系:“苏兄是我生死之交,我等今天也很久了,得感谢彩姐通融。彩姐回头多光顾你生意,翻牌齐兄,不许不给面子啊。”
      彩姐漠然地看着他,你个祖宗爷别来给我捣乱就不错了。
      而被他翻牌的那位丝毫没有理睬他。
      留下那人尴尬地笑笑,生硬地把话题转向了凌翊。
      “凌公子是怎么和彩姐勾搭上的?我记得我刚来时,你就是这儿的常客了,凤栖楼也没少光顾。京都茫茫多的勾栏瓦舍,独独偏爱彩姐家的,莫不是……”华天的黑眼珠轱辘一转,从凌翊身上转到了彩姐身上,“彩姐你……”
      “你个毛!死小子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经东西?”彩姐愤愤地捶了他一下。
      凌翊倒是大度地笑笑,坦言不讳:“华兄你可不知彩姐的眼光有多高。当初我日日大礼奉上,夜夜死磨硬泡,她理都没理我一下。也不知咱杨老大用了什么术法竟然能够让心高气傲的彩姐屈居于下。”
      彩姐被夸得咯咯直笑,还要故作谦虚道:“凌公子哪儿的话,您这般高贵的身份咱可高攀不起。再说了,老娘我年纪大了,哪能受得了你们年轻人玩的那些。咱楼里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哪次让凌公子不满意了?”
      凌翊的一双桃花眼一弯,调笑地搂着身边的红羽:“那肯定没话说。”末了,还侧头给盈盈送去了个眼波,色眯眯的双眼在人身上打着转,道,“盈盈姑娘真是有当年彩姐的风采,不知何时能给我一个机会。”
      “咱盈盈目前是名花有主,就别怪老娘不领这份情了。”
      凌翊舔了舔唇,追问:“那位慕容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花街名流哪位没见过?怎就不知这位公子?”
      彩姐神秘兮兮地凑近了说:“别说你了,老娘我也没见过,每月派人扔来一袋金子包了盈盈,神出鬼没的。”
      一旁的《塞上曲》依然转出几个哀婉的调子,此时听来倒像是独守空闺的少妇怀着数不尽的空虚寂寞冷,盼着自己的郎君归来。
      “过分!”凌翊大吼一声,“居然让一个妙龄少女独守空闺!彩姐你说他出几钱?我出倍!”
      那位话题中心的姑娘,依然面不改色地抚着琴。这真的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她并非传统女性的那种美,眼窝很深,衬得其目光深邃暧昧,鼻梁高挺,更似胡女。唇线勾起嘴角,微微上扬,荡漾人心。眼下一粒泪痣,平添了分楚楚可怜的娇柔。那双妙手在琴弦上拢、捻、抹、挑,让人目不暇接、沉醉其中。
      “凌公子这就是您的不是了,也留一些念想给其他人呀。”华天笑呵呵地接过了话茬,眼神飘过盈盈,目含笑意。
      没想这位骄纵的公子哥不悦了,从鼻子里哼出一气儿:“才子配佳人,俊郎配美人。一朵美丽的鲜花哪能插在牛粪上?”
      华天的表情僵住,场面陷入沉默,只听琵琶婉转低吟,似诉尽平生无尽的苦怨。
      凌翊似乎是很满意自己制造的这个唯我独尊的气氛,他火上浇油道:“我可不如韩兄,连鲜花都不要了不是?”
      刹时,空气更重了几分。
      卢小还很莫名地看了看身边的韩萧,只见那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还是强压下怒火,做出了个很假的笑脸:“鲜花都被凌兄给摘了,比起残花败柳,不如选片嫩叶也乐得潇洒。”
      卢小眨了眨眼,依然没有听懂两人在打什么暗语。他扯了扯韩萧的衣角,那位翩翩公子回头报以温柔的微笑。
      那头凌翊轻蔑地笑了笑,他爹是当朝宰相,韩萧不过是一过世武将之子,他自然看不上眼。实话说,在他凌大公子眼里,又能放得下谁?包括这一圈,不是浑身铜臭味的小商,就是混迹于赌场的混混,或者是来历不明的小杂役,若不是……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若不是一年前……
      敏感的华天抓到了凌翊这一微小的神色变化,这贵公子可是怨死了和他们一起了吧?他嘴角露出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笑容。
      哀婉的《塞上曲》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紧接着铿锵有力的一串儿连音带来的是那一曲《十面埋伏》。
      离游戏开始也有好些时间了,严湛内心不由疑惑,这传钩的环节有那么长的吗?
      动情抚琴的女子抬起眼皮扫了一圈桌上众人,嘴角笑意似乎更深了。她用力挑拨着琴弦,节奏越来越急促,如千军万马奋战沙场,一排冲锋兵手握长刀步步紧逼,排山倒海的脚步声、呼喝声,令人窒息。
      桌上刹那间紧张了起来,每个人都绷紧了心弦,调整着传递的节奏,眼神不停游走其间,似乎都默认了关键时刻的即将到来。
      严湛发现华天的表情变了。他一直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此时却敛起了笑容,眼神有意无意地往这边飘着。由于两人是对桌的关系,他无法判断华天究竟是在看谁。但很明显的,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这边。
      严湛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觉得他差不多该拿到钩子了。
      他往右边看去,苏明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并轻微地摇了摇头。
      而他的左边,齐全的手在桌下动了动,幅度很小,只有严湛这个角度能够看到。
      严湛一个动作,空钩给了齐全,他试图把对方的手握得更深,并停留了一会时间,想要知道他到底会有什么动作。
      但对方隐藏得很好。
      他又往左边多看了一位,齐全左边的凌翊面部微微抽动了下,面有愠色,却忍下了。
      齐全把手中的钩子交出去了,上一次严湛传给齐全的应该是个银钩,那是三个人次前的事情。
      琵琶戛然而止,传钩环节结束。
      严湛以为会到手中的那个钩子,却最终没有传到他手中。
      他偷偷看了苏明一眼,男人也正好在看他,并趁没人注意,给了他一个口型:在我手里。
      彩姐走到了严湛正对面,隔桌而立,并宣布:“下面从凌公子开始往左依次发言。”
      一听这个顺序,严湛的心又明了一些。按一般的套路,定是一圈人咬定他手中有钩,让他在末尾百口莫辩,不但能够生生羞辱一番,最后还能够顺理成章地被全员猜中,输掉这局。
      凌翊开口前的脸色有些不好,但这少爷也许是这种场面见多了,还能够装得淡定:“好险好险,在最后一刻总算把麻烦东西给送出去了。”他指指身边的红羽,继续道:“银钩,信我,我不会骗你们的。另外,咱今儿的贵客一定不会是空手吧。”两眼带着戏谑往严湛看去,羞辱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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