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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二人相对无言,突然听得王公子轻唤。然后是娘子们鱼贯而入的声音,只听得有人唱道:“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春日长。长日暖,碧莲香,有那美娇娘她叫春娘。闷坐兰房嫌寂寞,何不消愁解闷进园坊。见那九曲桥梁红栏曲,在那湖心亭旁侧绿纱窗。春娘是,身靠栏杆观水面,见池中戏水有两鸳鸯。远处情郎是,推动绿纱窗,香几摆中央,炉内焚了香,瑶琴脱了囊,春娘坐下按宫商。她先抚一支《湘妃怨》,后弹一曲《凤求凰》, 《思归引》弹出倍凄凉。数诸琴曲方已毕,见红日渐渐下山岗。小情郎,历乱忙:瑶琴上了囊,炉内熄了香,香几摆侧旁,闭上了绿纱窗,跟随春娘要转闺房。这叫长日春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绿香, 果然春景不寻常。”这曲子香艳不露骨,妩媚又入流,王公子似是喝了不少酒,此时听罢吃吃的笑。
      青桃上上下下地忙碌,累得汗流浃背,一个转身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连忙道歉,原来是年枝远,他此时表面看与常人无异,但眼神已经无法聚焦,这就是喝多了。他整个人靠在青桃的身上,酒气冲鼻而来,青桃只得将他送于王公子的房间,彼时王公子已经呼呼大睡。好在桃妈妈是老手,将王公子的小厮叫上来,让他们背着自家少爷家去。但年枝远没有带小厮来,如何回家倒是让人犯难。王家小厮说,年公子如今住到了王家四房,这路如何走,指点了一翻,桃妈妈便准备马车让人送他回家。又因为与青桃家的方向一样,干脆打发二个一起回家。
      马车将二人送到王家,便匆匆回去了,女院马车有限,喝醉酒的客人却多,送了这个还要回去再接其它客人。青桃架着枝远上前打门,半晌才有个声音问扰。青桃道:“是王家二娘子的夫婿年女婿回来了,请开门。”那个声音便道要回主人,不一会儿回来说二娘子已睡下,不便相扰,便不再应声。青桃这下傻了。将他放在王家门外吧,此时尚是初春,只怕要冻伤。送回女院路途遥远,好在学字街离此不远,只好先将他架起扶到自己家去。
      青桃将枝远放到床上,脱下鞋子盖上被子,已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但她习惯,再累也要净身,所以又去堂屋烧了热水,又为今天晚上怎么睡而发愁。睡房只有一间,书房没有床,现在天又冷,睡在书房没有火炕会冻死人的。隐约间听见枝远在叫口渴,又连忙进去为他递上茶水,见他睡的极不安稳,又为他将外衣脱下,用热水将脸和手都擦干净。她用三张椅子拼成一个小榻抱着被子挨着火炕睡在旁边,一个晚上不是被冻醒就是掉在地上,天快亮的时候实在受不住,就在二人中间隔上衣服,一人一边地睡起来。这一晚睡得极不踏实,一会梦见飞机失事,自己失重,一会儿哭着叫着说想妈妈,等她醒来时就看见一张温柔的睡颜在自己的头顶,她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人也睁开了眼,二人相视一望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青桃先反应过来,急忙钻出被子说道:“你别误会,你喝醉了,妈妈让我把你送回王家,可王家说你妻主睡着了,不让你进门,女院不留男客,我身上又没钱,只能把你带到我家来。”枝远默默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脸上表情似喜似悲,半天才喃喃一声,好似在说:“冤孽”。青桃也不管他是何表情,只说,你快些起来,我去烧水,等下帮闲的李婶要来,被她误会了不好。便如往常一般开始打扫院子,收捡房间,又烧了水将二人梳洗一番,枝远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如此能干,不禁愣着看她将所有活计做完。这时房外就听见一声叩门声,想来是李婶来了。青桃连忙应声去开门,又对李婶道:“我今天第一天做知书官,心中没有底,想早些去学馆,早饭便不吃了,在外面随便买点,家里都已打扫干净,李婶今天不用帮忙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再来如何?”那位李婶道:“我听我家明路说了,青娘子好学问,还未科举就做了我家公子的知书官,前途不可限量,老妇给您道喜了,那我便走了,明天我一早来,给您做葱油饼吃如何?”二人互相道别后,门关上了。
      青桃松了口气,走回房间,只见枝远还在那儿发愣道:“年公子,咱们快走吧,再迟些学子们都去上学,我俩共处一室的事情就摭不住了,对您清誉不好。年枝远看看她,点点头,二人出了房门,早上的学字街都是炊烟的味道,人虽然不多,但早饭摊都出来了,青桃客气地问道:“我要去吃前面的油饼和馄饨,您要吃吗?”哪知枝远居然点头说要,她只好领着他去了馄饨摊,要了二碗小的,又去另一边的油饼摊,称二片油饼,二人吃了起来。
      “谢谢你”枝远其实是第一次在路边吃早饭,想不到味道非常好。
      “没事,以后别喝这么多酒,妻主会不高兴的。”青桃好意地劝道。
      “嗯”
      “等下吃完了,我就要往书院去了,你赶紧回王家”
      “好”
      二人这边分手不提。枝远慢慢地走在王家的路上,脚步越来越沉,王二娘为人不仅仅是娇气跋扈这么简单,还非常残忍冷血。因她成亲时年龄较小,按惯例年家挑了四个家生子去服侍她,除了一个逃回来其它都下落不明。他到现在想到那名侍儿身上的伤口都觉得不寒而栗,他也曾去看过她,走在花园的路上就听见那惨叫声,只见一个明显已经动情的侍儿,趴在一只黑色的狗上,那母狗显然也不正常,情动之下回身咬住男子咽喉,随着男子最后一下怂动,男子不见了气息。他站在月亮门下,半天难以动弹,那尸体还处于亢奋的状态,血如剑般喷射,王二娘见此情景兴奋得难以自恃,抓住一边吓得发抖的侍儿欲要行事,却发现是个不中用的,气得拿鞭子抽他,一腔火气无处发泄,干脆蹭着皮鞭自己行事起来。从那以后,枝远看见女人便有种深深地恶心、疲软感。他昨日去女院喝酒,也是想向酒借胆,再次走进王家,他不知道如何向母亲和二叔诉说自己的婚姻,也不知道该如何救赎自己,他以为自己深深填在心底的伤,是好不了了,所以有没有女人也无所谓,可是,他今天在青桃的怀里他好像好了,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早晨的力量,在见过王二娘之后早已消失的感觉。
      王家的大门早已打开,仆役们或洒水、或扫地,见到姑爷来后都来见礼,枝远微笑着点头向王二娘的房间走去。扫地的王大路凑到门房王大爷身边道:“昨日,你没有给他开门,姑爷不会记恨你吧?”王大爷坐在条凳上,抽着烟袋斜眼道:“没事,表少爷从小脾气就好,再说是二娘子不让我开门的,可怪不得我。”王大爷是家里的老人是王家老太爷打小的小厮,自老太爷去后,王家分了家,财产奴仆都分与了各房,他就到了四房来,真倒霉。“呸”王大爷想想,对着地上吐了一口痰。
      日已上三杆,王二娘还赖在暖心的怀里没有起来。枝远走到了门外,就看见书童泌心、舒心、畅心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院子里这么多的人在打扫、擦洗,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远远听见他进来的动静,畅心吓得将脸盆里的水都洒了些出来,水泼在地上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院子里显得分外刺耳。“啊!”一声轻轻而压抑地惨叫声从房间里传来,必是那魔王被吵醒,暖心受了苦。畅心内疚地含着眼泪接受泌心和舒心责备的目光。
      “进来吧。”一声慵懒地声音传来,众人更加小心地推开门,开始为王二娘梳洗打扮,泌心轻轻地梳理她的头发,生怕有一根断掉,舒心帮暖心穿衣服,扶着她去自己的房间,每次他们伺候完她都要躺上二天。枝远见他们都在忙,也不知道要如何与表妹搭讪,正迟疑间王二娘唤他:“表哥,你看这三支簪子,我插哪支合适呢?”枝远走上前,还待细看,就见那装着首饰的盘子落在地上,王二娘大怒,命人将捧盘的小厮扔到犬院,院子里所有人都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王二娘气得脸通红,又转头想起父亲对自己说的话。今天是与表哥圆房的日子不能闹得太过,年家是世家大族,虽然姑母是当家的夫人,但并不受宠,又是共妻被官宦人家看不起,重大场合很拿不出手。她是一介孤女急需娘家帮衬才将枝远配与自己成亲,只待圆房姑侄二人将年家支撑起来。自己在家如何闹都不要紧,死几个家奴也不算什么,只是在表哥面前必须收敛,否则年家的门不那么好进。“哼”她轻哼一声,抚平情绪,对枝远道:“算了,只是让他去打扫犬舍,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众人这才松口气。
      王二娘透过镜子看向枝远,表哥果然一表人才。他生得一张面容若中秋之月,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此时显然被刚才的情境弄得尴尬不定,彷徨间似走欲留。
      “表哥,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跟着你玩了,你也总是会给我带糖葫芦吃,记得那时,只要你来,爹都要把你留在二门,检查仔细了才让你进来见我。”王二娘小时候,貌美嘴甜,又是王家唯一的女孩,深得年王氏的喜欢,因此常常见面。
      “是啊,你只要一吃外面的东西总要拉肚子。”想起小时候,枝远也是淡笑,曾几何时她变了呢?是舅母去世后吗?
      “自母亲去世后,我就落下了病根,白天里就觉得有人要扼死我,晚上整夜睡不着,若不是有暖心他们几个日夜相伴,我撑不过去。”
      “暖心他们很好”
      “以后有了表哥,我一定会好的。”王二娘肯定地说,也不知道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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