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隐青桃枝上小》式微微胡不归

11、11

　　青桃缩在水榭边的木板上，看着水流一点点地流过，愁绪万千。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顶着大家的目光强撑到下课。她看着自己被叶隐牵过的手，脸上红云密布，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摇摇头：“你醒醒，快醒醒。”青桃对自己说。青桃的心里很清楚，如果说男人如衣服的话，每个女孩的衣橱里都少了叶隐这么一件可以满足所有幻想的衣服，可是他不适合你，因为你的衣橱里没有衣服，叶隐对你来说就是阳春白雪，而你就是个下里巴人，他是上层建筑，你是基础建设，他对你来说，太“贵”了。
　　打定主意，站起身来，向叶隐地书阁走去，彼时正是午饭时间，如叶家这般的世家，自然不会去大厨房搭伙，家人送来了午饭，满满地放了一桌子，叶隐边看书，边喝汤似乎是在等人。青桃一看这样的情况连忙道扰，准备去厨房吃饭，午睡后再过来说话。叶隐却止住了她道：“你如今是我的知书官，因没有功名学里不发俸禄，按规矩，由侍讲官包你的食宿和俸禄，所以从今天起你和我一起吃饭，每月月初支俸禄，说着示意观言送上一个钱袋。叶隐其实并不清楚俸禄应当发多少，只是关照按规矩办，观言打听到初级知书官的俸禄是30两便按此数递上。青桃久在年家账房打交道，收下钱袋便猜到多少暗叫糟糕，如今自己住的房子是300两/半年，一个月就是50两银子，以后自己中举后必然是从知书官做起，一个月30两银子如何养得起自己？怪不得凰朝的一般人家都不许家里孩子考科举，完全是个赔本的买卖。若不是自己不想入贱籍，从商才是王道。她这儿正心思不定地想着心事，那边叶隐已经在等她举筷了，青桃不知道叶家吃饭的规矩，不敢托大，只看着叶隐做一步，自己便学一步，吃得甚是辛苦。好不容易等午饭吃完，二人站在院子里消食时，青桃说道：“叶侍讲，我家自逢大难以来，多亏了您的帮助，您虽然不说，但我心里明白。我人微言轻恐怕人情还不了您，我如今住的房子，伙房的搭伙费都是您悄悄帮我付的，我心中感动不知道如何报答，所以这俸禄二字您就不要提了，否则我不知道如何自处。”其实，青桃原本想每月分期还款，后来发现根本还不起，就是个亏帐，还不如不要收工资。说完将钱袋递给观言。
　　“好吧，听青桃的。”叶隐心想你如今吃住都已解决，的确没有特别需要用钱的地方，就没有坚持。“你确定不需要些零花钱吗？”女孩子总是要买些胭脂水粉的，自己作为老师并不适合打点这些。
　　“今天遇到了青州的同学，我家敏姨已经找到了，还托他给我带来了盘缠，所以生活暂时无优。”青桃说到这里有些雀跃，敏姨肯定将那500两银子送来了，这钱虽不多，但在京城可以想想办法做点小本生意，等有了资本开个小店铺就可以有稳定的收入，以贴补自己的入不敷出，做肥皂？烧玻璃？卖干冰？开小吃摊？想到这些光明的前景她就乐开了花，原本还愁眉不展瞬间便笑了起来，如阳光洒进了阴暗。
　　叶隐欣赏地看着她，羡慕道：“青桃总是这么乐观，真好。”
　　两人当下没有午睡，商讨起今年的教学配合。知书官主要是做侍讲的助理，安排好侍讲的时间与学院商订课程安排，侍讲布置的功课要督促及帮助学生们完成，因叶隐没有设校理官，所以批改作业、订正作业、辅导功课也是她的工作，她一下子忙了起来。每天最早到达学堂将叶隐的书阁打理干净，因书阁里的书籍、工具等仆役不懂所以不能假手它人。等打理好后将叶隐当天需要上课的教具、书籍整理好放上讲台，讲课的过程中，如果遇到演练需要配合，课间学生的问题如果他来不及回答，或者太过浅显就由她来回答，下午一般是学生们的自修时间，叶隐会带着她在书阁备课备书，他在学问上又专又精，要求严谨，会要求青桃与他分别完成，结果一致才算过。青桃跟着他这般魔鬼训练，人虽然累但于算学上长进不少。
　　这天晚上，照例青桃完成了精算馆的工作后吃了叶家送来的晚饭，匆匆往女院跑，她如今虽然暂时不愁生计，但科举后学字街的房子是一定要退掉的，到时候上哪里住去？所以买房是王道，可京城的特价实在太贵，不是她一个女学生可以肖想的，女院欠了许多的服役时数，16岁前如果还不完，成亲时就要由夫家还，万一桃妈妈狮子大开口，价高者得，自己连掌握自己相公的权利都没有，可怎么好？“你可怎么办呀？”青桃都为自己愁得慌，只能每天勤奋地来女院服役，多推荐些好酒，多拿些外快。只是京城里世家、富家子弟太多，玩的比青州更疯，她不敢轻易尝试陪酒，只能赚点辛苦钱。
　　“你可算来了，王公子等了你好久了。”八娘子一见青桃过来，如释重负迎了上来，为她梳头换衣服。
　　“我们院里的酒无外呼竹叶青、杜康、乳酒、兰陵、状元红这些品类，最贵的不外乎鹤年贡、九集美、鸿茅，桃妈妈常说来我们这儿喝酒的冲的不是酒，是美人，何必整那些虚的？所以只看价位进酒，又说院里大姐们不识字的多，所以普通酒只有5种，贵的有3种，大家只要把酒的名字背下来，价格背下来，是个女人就都能做成生意。”青桃在镜前最后整一次衣冠戴上面罩说道。
　　“是是是，我的好大姐，就你嘴能说，可是一样是酒点的人心情不同，卖的人说的不同，就是不一样呢。”八娘子推着她往楚济阁走。
　　王公子是京城有名的富家子弟，虽然不是七大世家，但现在世家衰微，新贵崛起，这王家便是其中代表，他家中虽为官的少，但从商的多，他之所以出名倒不是家世，而是一掷千金，舍得花钱。莫说京城，就是京城周边十里八乡的女院他全都玩过，姑娘们的花名他都熟，这个人，虽风流但不下流，是个难得风雅的雅痞，深受各女院妈妈们的欢迎。
　　“王公子，今天您来的可有些早”青桃拉开楚济阁的门，向里面的贵公子打招呼。
　　“三十二娘，你可算来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要点什么酒好，奈何？”王公子斜靠在坐榻上，而且果然只放着一壶茶，并几个干果碟，酒菜一色都无。
　　“公子，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看见妈妈正在进货，今天不管您点什么酒一点都是新鲜货色，包您满意。”
　　“桃妈妈一向周到，只是我却不知道要喝点什么。”
　　“我们这儿最好的酒是鹤年贡、九集美、鸿茅，现在正是春转夏季，人燥得很，不如喝鸿茅如何？鸿茅与其它二种酒比多加了些贵重药材酿造，正适合这个季节喝。”青桃想了想，小心的推荐。其实老客人在这儿喝什么并不重要，他应当只是想找人说话。
　　“好，听你的，就鸿茅吧。”果然王公子并不纠结，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已，虽然这个理由与他并无关系。
　　“我这就去吩咐，鸿茅配河鲜最为合适，公子今天有什么特别想吃，或者不想要的吗？”她见王公子一付无所谓的样子又道“八娘子和十九娘最会侍弄河虾螃蟹之类，我让她们来陪您可好？
　　王公子笑道：“如此甚好，只是我还在等一个朋友，你先把酒上来，等我的朋友来了再上菜。待我们谈完，你把她们俩叫来。”
　　青桃在这儿已经做了月旬，许多老客人都爱向她点酒，因她并不陪客人，还会根据每位姑娘的特长为她们搭线，因此在姑娘间人缘颇好。这会儿她退出了楚济阁，向厨下下单，那边厢又来了客人，只听那人问道：“这位大姐，王大公子可来了？”青桃听着耳熟抬眼一看，笑了，也是树远都来了京城，枝远自然也来了，于是应道：“是的，年公子请随我来。”枝远早已认出她的声音，见她并不出声相认，生怕唐突，也不动声色地跟着她走上来。
　　这一晚非常忙碌，酒点出去二十来瓶，介绍出去的姑娘们得的打赏丰厚也都对她投桃报李，她趁闲躲进一个小暗间里摸摸钱包，只见碧绿的玉佩、风雅的扇子、印章等，打赏的东西五花八门，姑娘们将银两和金子留下，看着高雅但不实用的都送她做了人情。青桃细细算了下酒的提成，并手上的这些打赏不禁乐开了花。玉石类的赏物同学间人情往来可以用。扇子视材料及题字可以放到书斋代售，印章如果质地珍贵的，直接磨平了卖给树远，正细细地为自己打点时就听见隔壁厢房里有声音传来。
　　“姑母就不为你做主吗？”只见得王公子恨恨道。
　　“母亲也很为难，二叔与她近二十年的夫妻，相知甚深，若不顺着他只怕后面日子更难过。”枝远无奈道。
　　“当初是姑母为你们订的娃娃亲，说是姑表亲，亲上亲，父亲每说到这事都觉得委屈了你。王二娘是我的堂妹，我对她知之甚深，因我四叔只得了她这一个宝贝女儿家中宠上了天，十二岁便破了身，私孩子也落过二个，书不会念，字识不上一筐却最喜欢凌虐人。她身边的小厮就没有跟着她超过一年的，我娘说，有一回正好遇上从她屋里抬人出来，那人的手落在外面就没有一块好肉，这样的人怎么配你？”王公子气愤地说道。
　　“听我母亲身边的人说，我二叔当年是有喜欢的姑娘的，母亲的父母早逝，跟着外公外婆过活，父亲去世时娘家已没有能为她说得上话的人，如果守寡归家势必会被嫁与商户，与其嫁与商户不如铤而走险做年家的夫人，便设计了二叔改嫁与他。那位姑娘不久春游时落水而亡，二叔总觉得她是为情自杀，这辈子都没给我和我娘好脸色。”枝远苦涩说道。
　　这二人是从小知交好友，因有姻亲在学里更是走得近，这样的家族丑闻也可以互相倾诉，情份不是一般的，青桃暗暗想道，总觉得自己是个倒霉的人，欠了钱婚姻恐怕不能自主，想不到枝远更是可怜，明明是年家的长房长子却活得如此尴尬。
　　“唉，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也帮不得你什么。你们三年前就已经成亲，只不过她贪玩一直没有圆房，这个月她已经满十六岁了，这房如论如何是要圆了。”
　　原来枝远已经成亲了？三年前她还浑浑噩噩的，也不认识树远。他的亲事结的不完满，不愿意对人说也是正常。年家既然没有对自己说，那就当不知道，大不了等他有了孩子后再送份礼物好了，她摸摸自己怀里的礼物，暗想就先让你们留着。
　　“我今天已经搬进了王家，所以这是我单身前最后一顿酒了。”
　　“为什么不是她搬到年家？又是你二叔？”
　　“二叔和母亲还在青州，没有长辈没有办法办圆房宴。岳父说，让我住到王家，等长辈来了后补了圆房宴再搬去年家。”
　　“你这样，与入赘有何区别？年家相对于我王家来说毕竟是世家大族，四叔如此折辱于你，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