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山异闻录》失落星尘

8、烟雨江南2

　　“都已经这么晚了，快走吧，要赶不及回程的高铁了。”杜杜拍了很多相片，回去要好好修图呢。
　　“你们先走吧，我朋友托我买点东西，我会改签高铁的。”施然连忙登录软件改签。
　　“我们就先回去了，你晚点回来之后给我们微信吧。”杨毅从杜杜手中接过她刚买的纪念品，款式多样的刺绣手帕、团扇等，准备去召出租车。
　　施然回到园区的出入口，但是园区的出入口不止一个，他也不知道能否碰上那个青年，而且如果自己实话实说，正常人也不会相信吧。
　　不久，他看到了那高颜值组团从正门口徐徐走来，却迟迟不见那一个为首的青年。施然觉得自己从来不曾这么勇敢，不理会旁人的目光，沖上去拦住其中一位戴着无框眼镜的青年，诚恳地询问道：“先生，请问今天跟你们在一起的同伴是已经出来了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那位先生说。”
　　“如果是工作事宜的话很抱歉，今天是休息日，我们是不会洽谈公事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我有私事需要联系他。”施然感到疑惑，今天自己为什么会没有留意到有这么一位人物，存在感绝对不低，相貌比起那位青年也毫不逊色。
　　“私事我建议你直接电话沟通，如果你已经取得他的联系方式。”对方礼貌而又疏远地回绝。
　　旁边一位青年不怀好意的取笑出声。
　　“我要说的事是关于他最近发生的‘意外’，当然我也只会跟他本人说。”施然强调了意外二字，联想到自己的经历他灵机一触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切入点。那位先生应该并未走远，不然这些人不会逗留在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
　　对方随即拨出一通电话，片刻后回复施然；“徐先生说可以跟你见一面，你现在凭证件重新登记入园吧，他在五峰仙馆。”
　　“应该已经闭园了吧，我还能进去吗？”施然疑惑道。
　　“因为我们不是一般的游客，闭园时间相对宽松。”青年保持淡淡的微笑。
　　施然便重新安检进园。
　　“这个人我们都不认识。”
　　“你们说他会是哪一方派来的人？”
　　“都不是吧，过早暴露了。”
　　“别说了，反正有保镖在，我们去旁边的食府用餐吧，九时再来接徐轩一起走。”
　　闭园后已经不见游客的踪影，空无一人的后花园显得很寂静。施然打定主意赶在天黑前离开园林，不然他真不敢想象入夜后会发生什么事。
　　徐轩手握一只白玉杯一人独坐在石桌前品尝当地名酒。
　　“请坐。”徐轩抬手示意旁边的石椅。
　　“徐先生好，谢谢。”
　　“我记得我俩并不认识，你是在何处听到关于我的事情？”他递过去一个酒杯示意施然自便。
　　“我没有听说过，我只是猜想，因为我也在近期发生了不少意外之事。”施然没打算饮酒，待会喝醉走不出去可就完了。
　　“你会相面吗，不然如何猜到我发生了意外之事？”徐轩轻笑出声。
　　“如果我说我今天看见了一个貌美女子也在你的伞下与你合影，但晒出的相片中只你一人，你会认为遇到了一个骗子或者是精神病患者吗？”施然试探道。
　　徐轩斟酒的手顿了一下，“能形容一下你眼中的女子吗？”
　　施然又把今天见到的姑苏女子的容姿说了一遍。
　　“白地旗袍，裙摆处是水墨荷花的图案。”徐轩放下酒杯似是在思考，“我叫徐轩，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施然，自然的然。徐先生认识这位女子吗？”施然大胆猜想。
　　“施先生有兴趣听一个故事吗？”
　　施然随即点头。
　　接下来徐轩就讲出了一个十多年前的故事。
　　“我第一次来留园是在我五岁的时候，是跟随家里长辈前来参观，当时我在人潮中来去穿梭游玩，把大人都甩在身后还自鸣得意。人潮太多我不慎掉入荷花池中，当时的我还不熟水性呛了几口水，不停地呼救挣扎，池边已经有人寻了根长竹竿要递给我了。
　　在池中的我蓦然感到身体被托起，上半身被推出了水面，我用双手紧紧地捉住了那根竹竿，上来之后惊慌失措的家人抱起我就要留园，他们打算带我去附近的酒店沖洗一番。
　　筋疲力竭的我趴在父亲的背上，我看见了一个很像你形容的那位女子，微笑着目送我跟家人一同离去。我成年后也来了几次，始终没再见到她，如果你看见的是她我会很安心，毕竟她曾经救助过我。而且接连多日我的身边总有大大小小的意外发生，今天却是我最为放松的一天。”
　　“你之前遇到的意外有可能是人为的吗？你是不是跟别人发生了什么冲突？”而且最有可能是利益冲突。
　　“意外就譬如被酒店大堂跌落的水晶灯差点砸到，在马路上和断裂的钢筋擦肩而过，但调查的结果都断定为意外。我最近在处理一个并购案，想我出意外的人可不少。”
　　施然心想原来你是在这里躲灾的，我还真是误解你了，“你准备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我们不会被请出去吗？”
　　“家里给园区赠送了不少名明清时期的家具和摆设，所以再待上几小时是没有问题的。我总得在闭园之后才能仔细鉴赏这些古物是不。”
　　施然很想提醒一下他晚上出去可能会更加危险。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直到此时雨云消减，天色也更为昏沉，景区为保留古典园林的景致，并未布置过多的灯饰，从馆内传出的灯光甚为微弱。
　　园林外的确有黑影在蹲守，惴惴不安的黑影正在回禀主人，自己像是碰到了屏障，无法进入园内。
　　白发道人，也是这黑影的使役者斥责道，“区区宅灵也能令你畏首畏尾，我要你何用。”但还是刺破指尖，在水碟中的下了几滴鲜血以增强那黑影的鬼力，随后嘱咐那黑影，“去给我取那人的性命。”
　　这回雇主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他过来摆平这事的，自己多次施法都未能成功，可见这徐家也是祖上积德的。雇主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能力了，今晚务必一气呵成制造出意外死亡的假象。
　　雨停了，徐轩想走过去当年失足落水的地方，此时长廊上方枝叶抖动，叶上的积水滴下，从外园向内蔓延，似是有物体从长廊上方掠过，原本听到人声聚拢过来的锦鲤一摆鱼尾四散开来，激起水花朵朵。
　　一团黑影快速向徐轩袭去，施然看清了黑影中伸出的可怖的长爪正抓向徐轩的颈脖。“小心！”施然拉起徐轩的手向后猛退。
　　在黑影快要触碰到徐天之时，一把油纸伞隔开了一人一影，黑影尖啸一声，吃痛地遁逃，却在跳上墙檐时仿佛又碰到了那道无形的屏障，无法再进一步。
　　“就是你这只鬼物整天徘徊在府外，竟是图谋我府中贵宾。”既然来了就成为我这池荷花的养料吧。
　　素衣女子飞掠到墙角，扯着黑影就往水里拖。这新鬼手上绝不止一条人命，血煞颇重，还真是给我进补来的。生前死后百年不到的新鬼，也敢动我徐家的子孙，不让你消失都愧对我虚长了几百年的鬼龄。
　　黑影的利爪划过地面留下了，道道刮痕，最终没挣脱开来，在入水的一刹那发出了一声长啸，片刻后便再无动静，
　　同一时间白发道人口吐腥血，晕倒在地，还是正面磕地重重撞击那种，气息愈渐微弱。
　　如果他知道所养小鬼畏惧的宅内之物并非宅灵，而是有数百年修为的鬼仙，就能明白那小鬼为何迟迟不肯入内拖到晚上还得他的心血才肯犯险，估计他会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施然&徐轩：……好凶残。
　　“两位受惊了，如若两位身感不适，可稍作休息后再行离去。”女子的话无疑令施然安心不少，起码没有要把他们“留下”的意思。
　　“感谢前辈施救，也感谢前辈当年在荷花池内施以援手，不知道前辈可还记得晚辈？”徐轩抱拳作揖。
　　“我徐家的子孙，在我徐府当受我族庇护。那年前一晚你父母还过来给我烧了数袭衣裳。”一表人才，不愧为我徐家的血脉，这相貌还真是令人怀念。
　　“前辈缘何留守在此？当年战祸使得我族全数迁离，宗亲牌位皆已撤走。”徐轩不解。
　　“因缘际会，我当年留守徐府。说来话长，你们当真想了解一二吗？”
　　“愿闻其祥。”
　　“我名唤玉荷。徐家早年曾在朝中当官，父亲将我许配给徐宁，可谓门当户对。成亲之日我进了徐府，成了徐家的女眷。
　　夫君他待我极好，我喜坐水榭赏荷，他会在一旁给我手绘丹青。某年生辰他特意到珍宝斋给我订造了这支玉质荷花发簪。我本想我们偕首白头，然而孩子一岁的时候他进京赴考，自此杳无音信。在他进京之前，我曾把玉簪交予他，望他一朝高中，勿忘家中妻儿长相望。
　　天意弄人，家里人一直找寻著他的下落，却并无回音。我迫切想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却也害怕听到他的消息，终日郁郁寡欢相思成疾。
　　直至次年夏天，与他一同赴考的学子通知府上，夫君他们遇上山匪，夫君拼死拦下山匪为同伴争得一线生机，我俩却天人永隔。”
　　那年夏天雨水持续不断，满地荷花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已经被雨水打落凋零。就如同我们的爱情还没有相濡以沫，便已梦断忘川。
　　“我忍不住悲愤，一口鲜血喷洒在大理石柱上，欲与他共赴黄泉。我当时的魂魄尚未远离，玉簪传来了夫君的残念，我得知并非普通的山匪谋财害命，而是当年陷害他们徐家把他们赶出京城的人，畏惧他们重返朝廷后会为先贤翻案，借山匪之名斩杀她夫君。现在更想对不安分的徐家动手，斩草除根。”
　　玉荷摘下头上玉簪，玉簪碧绿通透润泽。
　　“我愤恨不已，立誓不入轮回。我要为我夫君讨回公道，守护我们的孩儿，我们的家。而我当时也做到了。
　　后来我方知石柱是某仙君飞升前修练所在的洞府中物，颇有灵性，灵气可滋养我的魂魄，终于助我修成鬼仙。
　　当年夫君的母亲重病卧床，父亲认为这染血的石柱不祥却也不忍舍抛弃，便将其藏于荷花池中以湖石掩埋，日子久了已无人知晓。直到外族入侵，江山易主，徐家举家迁移，我在修行至关键之时没法感应外界情况，石柱也在战火中受损。
　　徐府几经易主，缮修加筑期间一小工发现此石心生贪念，把石柱运出府变卖，随后又被园主重新购置制成立屏。”
　　池中的荷花凋谢过后又盛放满池，周而复始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今天见到徐轩令她忽然想起在久远的岁月里，她在自家的庭院中透过漏窗第一次见到了托付一生的夫君时，夫君那英俊挺拔的身影。
　　“此次使役鬼物的幕后之人必定会遭到反噬，不足为惧。为保心安你带上我这玉荷发簪，普通鬼物不敢近身。这里还有一灵玉，若是对方再派人为难你的时候，你便带上灵玉去找我的姊妹帮忙。”玉荷把手中的玉簪递给徐轩，徐轩珍而重之地收下。
　　“那位前辈是您生前的姊妹吗？”估计术法也很高深。
　　“非也，她也是因为一次巡展才归国的。”玉荷掩面轻笑。
　　“那我要去何处寻那位前辈帮忙呢？”
　　“去找她的本体，在大英博物馆内。”
　　徐轩：……
　　“这位先生是哪个仙门的子弟呢，你今天看到我了吧？”玉荷其实一早已经发现来自施然的视线了。
　　“我只是个普通人。”施然也纳闷，难道是自己最近时运低？
　　“施先生应是有大机缘之人，若然施先生以后遇到麻烦也可以来我这边一起商讨对策。”玉荷看人还是很准的，此子绝非池中物。
　　施然与徐轩交换过通讯方式后便先行离去了。今天对施然的冲击很大，近乎三观重塑，很难用科学的角度去看事物，一个人走夜路心里也有点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