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帝头顶一点绿》中二珞

8、斗米恩出满城仇5

　　墙根处遍地都是无家可归的灾民，有些百姓捡了些土石围挡起来，用破布缝制了门帘挡住门口就住了下来。大约是这场血瘟闹得太凶的缘故，白泽和梁琅走了一路都没见到什么人，唯有帐篷后面一双双惊恐不安的眼睛。
　　冉冽蒙着半张脸，顶着乌黑的眼圈，恭恭敬敬的向白泽行礼。
　　这血瘟来势汹汹，他已经接连几日不眠不休，身上的长袍下摆处沾满了黑乎乎的血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若不是他身上穿着伏仙门高等弟子的青色长袍，梁琅是真真认不出来他的。
　　所有感染瘟疫和疑似感染瘟疫的病人，都被抬到城门外的一个背风处的大帐篷里，那帐篷是伏仙门弟子带来的，外面看上去，那大大的碧海莲花纹路甚是气派贵气，掀开帘子走进去，却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惨样。
　　梁琅给自己嘴里塞了颗避毒的丹药，才捂着嘴走进帐篷。就算修炼成了仙体，也并非百病不生、百毒不侵，该防还是防着些好。
　　帐篷中没有床铺，满地皆是痛苦呻灬吟的病号，不少人捂着嘴咳嗽，旁边摆着瓶瓶罐罐，里面皆是黑糊糊的血痰……
　　难怪这场不明瘟疫被百姓称为是“血瘟”，看着满地的乌黑的血色，的确是名副其实。
　　梁琅一走进去就懵了，耳朵里不停地灌进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脑袋像被套在铜钟里，又被钟声震了七八十次似的，整个人都是懵得。
　　地上横七竖八得躺着不知死活的病人，落脚都十分困难。梁琅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被拽住了。
　　他低下头。
　　看到一个穿着满脸星状血斑的妇人，双眼的眼白处都是一片血红，口中喃喃念叨着，“你可有见过我家相公，你可有见过我家相公么？”
　　梁琅不想直视妇人的脸，也不敢伸手将对方抓着他的手拨开，只好木木的站在原地。
　　听那妇人兀自念叨着她的相公。
　　“相公，冬桐不想在这里，你何时来接我回去啊？”
　　“这么些天了，你也不近庖厨，饿着肚子如何备考……”
　　“相公，你别不要冬桐啊，没了我，谁给你端茶倒水、捂手磨墨呢……”
　　冉冽走过来，伸手放在妇人的后背处，略微注入了些灵气。
　　大约是冉冽的灵气缓解了那妇人的痛苦，被病痛折磨的连日不得安宁的妇人，暂时睡了过去。
　　梁琅盯着脚上那只满是老茧裂纹、又枯又瘦的手，紧紧抿着嘴唇，满脸茫然。
　　他看得出来，那个叫冬桐的妇人，血气凝滞、内亏严重，五脏六腑仿佛化成了血水般模糊不见，浑身都笼罩着重重的死气，就算冉冽的灵气能暂时护住她的心脉，也无法挽回她全身衰败的趋势。普通凡人的躯体可比他们这些草木脆弱的多。

　　从帐篷里走出来后，冉冽迫不及待的求教白泽。
　　“长老，冉冽才疏，其他师弟们也都看过了，都不知这疫病的来源。”
　　“那不是什么瘟疫，是妖毒。”白泽想了想还是说出实话。。
　　冉冽等弟子一连几日都在为瘟疫的来源而绞尽脑汁，甚至还传话给伏仙门的掌教，希望得知这瘟疫的来源，结果所获寥寥，这才找到白泽头上。
　　其实，如果他们问的是其他仙人，还真的不一定有答案，可白泽是通晓万事的神兽，他若不知道答案，世上也真的就没几个人能看出来了。
　　知道在灾民们中间传播的是毒不是瘟疫，冉冽暂且舒了口气，总好过先前一无所知、胆战心惊。
　　“那妖毒的来源我尚不能说，不过那妖毒的毒性虽然剧烈，但只要你们不曾接触中毒者的血液、涎水等体灬液，就无需担心中毒。至于妖毒的来源，我们自会去调查，你们若有线索也可一并告知与我。”白泽叮嘱了冉冽一番，就带着梁琅转身离开了。
　　“我们现在去道馆么？”梁琅询问。
　　白泽看了眼梁琅的表情，见他神情萎靡、眼神却犀利无比，全然没有先前的悠闲模样，倒有点像是受挫了急于找回场子的少年。
　　白泽轻轻叹气，“如果我说，妖毒的来源和我们要找的那只妖兽，是两码事，你还要去找那妖毒的来源么？”
　　“反正那只引发地动的妖兽也跑不了，现在妖毒闹得满城风雨，我觉得先查出妖毒的来源的也不迟，总好过看着那些百姓无辜死去。”
　　白泽深深看了梁琅一眼，欲言又止。
　　自从冉冽口中得知妖毒的存在，他便在心中占卜过一卦，几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算了个七七八八。梁琅口中的那些百姓，看似无辜，其实也并不尽然……可两者的纠葛太深，他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若是他强行按下此事，又怕梁琅易生心结。
　　思忖再三，他还是决定随了梁琅的心愿，带着他一起到城中的道馆去查找妖毒之源。

　　一般来说，城中百姓越多，信仰便越杂，其他类似于梧州城这般规模的城市，总有三五家的观庵，供奉上七八家仙官，分别照应升官发财、生子姻缘等事才对。
　　可这梧州城有一点诡异，城里只有一家气派显贵的道馆，其他的连个土地庙都没有。
　　这家道馆的名字也很奇怪，“免喆观”
　　讲道理，喆字有明智之意，是个极好的字眼，偏偏前面加了个免字，就好像谁家孩子起了个不聪、不明、不俊一样的意思。
　　梁琅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在道观外面观望，没进去打草惊蛇。
　　但这一次，这道馆牵系梧州城十万百姓的性命，梁琅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大咧咧的闯了进去。
　　地动过后，道馆一直人声鼎沸，不知有多少灾民聚集在此，等着道馆施粥放粮，可当“血瘟”闹得满城风雨后，就再没有灾民在道馆扎堆了，生怕吃得没讨到，反染了疫病。虽然有冻死、饿死的可能，总好过生生吐出全身的鲜血，受尽折磨而死。
　　所以此时，朗朗乾坤之下，整个道馆大门开着，只有一个又黑又瘦的小道士在无精打采的扫着地，已经深秋时节，地面上统共没几片落叶，他也能磨蹭一个上午。
　　梁琅一闯进去，就揪着小道士的领子说，“去把你们观主给我叫出来！”
　　小道士被梁琅猛地吓了一跳，先是打了个寒噤，在看清梁琅的相貌和衣着后，又满脸凶狠的瞪了回去，“你是什么东西，敢来这里撒野。”
　　梁琅自从知道要到人界来，就变得低调许多，衣着打扮也按照他在人界的规格来，属于一般人看不出什么来头的那种。
　　可是被一个小道士用势利眼这样打量，梁琅是真的压不住火了。
　　他不怒反笑，狠狠一脚踹在小道士的肚子上，“老子是什么东西？你还没资格问！反正比你个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金贵！”
　　那小道士身材瘦小，直接就被梁琅踹出好远，但终归是人和妖的混血，十分抗打，马上就捂着肚子爬起来，只是紧紧抿着嘴唇，恶狠狠的瞪着梁琅。
　　白泽知道梁琅满肚子的火气，偏生被这混血的小道士撞上了，也是颇为无奈，“小道士，我们并非针对于你，麻烦你还是去通报一声吧，。”
　　那个小道士看白泽气宇非凡，穿着打扮也极为贵气，外加周身的灵气浑厚如潮，知道遇上大人物了，只能忍气吞声，站起身来，拖着扫帚，满脸忿忿的跑回观中。
　　“你在他身上撒气也于事无补，他一个小道士被派来扫地，可见在观中地位不高，若是不会察言观色只能更加难过。”白泽温声劝了一句。
　　梁琅面不改色，心中自有道理依仗，“谁让他学坏不学好，给我们妖界丢人。”

　　谈话间，“免喆观”的观主现了身。
　　观主是个年过半百的白发老头，披着玄色大氅，下面是一件绣着金纹的玄色长袍，仙风道骨，颇为气派。
　　而白泽和梁琅两位眼中所获得的信息，却远比那观主的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中泄露的多。
　　仙人们有一点好，但凡一个凡人的灵气和修为足够深厚，在他们眼中就没办法隐藏。所以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这观主是个人类，修为却不浅，已经是半仙之体，差不多跟伏仙门的掌教真人一个等级了，也难怪架子这么大。
　　要是哪个家伙跑到伏仙门的正门，吆五喝六的点名就要见掌教真人，守门弟子们也不会客气的。
　　“玄泰拜见二位仙人，观中小道修行甚浅，不识贵客迎门，怠慢了两位仙客，失敬失敬。”那观主在人界也算身负盛名，看出白泽和梁琅两人的身份后，也没失态，连寒暄时，依然端着几分架子。
　　梁琅也没心思跟他你来我往的打玄机，张口就问，“老道士，我们为何而来你心里应该有数。”
　　“哦，这位仙人似乎意有所指，可玄泰的确不知道两位的来意。”玄泰脸上挂着客气且生硬的笑容，冷冰冰的回答。
　　“你这道馆妖气乌漆嘛黑的，都快冲天了，按照你的修为来说，现在给我装看不到，觉得我会信么？”梁琅叼着根狗尾巴草，继续做出一副恶霸模样，凶巴巴的追问。
　　玄泰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到白泽身上停了一瞬，这才笑容满面的回答。
　　“两位仙人是为我观中的妖气而来？”
　　“不然呢？接你升天啊？”梁琅冷笑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