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帝头顶一点绿》中二珞

31、悠悠之口可销骨1

　　鬼娃身上有着鬼王九幽的七情六欲，所以即便被烛龙抓了个正着，也并没有生命危险，反而要好吃好喝的供养着，直到鬼王把属于他的情感拿回来。
　　鬼娃和鬼王打过一架后，身上的死气不足，又变成了小小一只，成天蜷缩在屋子的角落里，除了梁琅谁都不理。
　　“爹爹，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这里的看管好凶，饭菜也难吃。”鬼娃透过铁窗泪眼汪汪的看着梁琅。
　　“娃啊，你好好改造，等你改造好了，爹爹亲自接你回家。”梁琅握着铁栏杆眼泪汪汪的叮嘱鬼娃。
　　“爹啊！”
　　“娃啊！”
　　“呜呜呜！”
　　“嘤嘤嘤！”
　　父子俩握着铁栏杆抱头痛哭。
　　白泽与烛龙满脸无语的望着这一对虚伪的父子。
　　“他在你身边的时候，就一直这样么？”烛龙问白泽。
　　白泽满脸沧桑的点点头。
　　“真是妖不可貌相。”烛龙摇头，“我曾经还以为是怎么着的一个妙人呢，居然能让九幽惦记出心魔，哎……九幽他怎么就砸在这只狗尾巴草精手里了呢？”
　　白泽别过脸去，不忍再看。这答案，他也想知道。
　　梁琅成天咋咋呼呼的，虽说有着一身本事，性格却不是十分讨喜，若非白泽这种以宽宏大量、温文尔雅所著称的仙，其他人还真不一定受得了他。
　　刚从关押鬼娃的高阁出来，梁琅悲伤不舍的表情瞬间就消失了，速度比六月的天，娃娃的脸变得还快，“好久没来鬼界了，正好去瞅瞅我的前尘往事镜。”
　　白泽沉默。

　　梁琅领着白泽，一路出了鬼城，来到忘川旁边的破草屋前。
　　那曾经由梁琅亲手所建的小茅草屋，居然还伫立在江畔，只是看样子变得更破旧了些。
　　鬼界不同于人界，只要设下禁制的地方，就很少有鬼惦记了。因为鬼魂们需要的，大多是人间的祭品，只要烧够纸钱元宝，再烧些衣服车马什么的就够在鬼界活得很滋润了。
　　人界却不一样，人心不知餍足，哪怕是间破草屋，也会被人拆了去。
　　梁琅解开禁制，领着白泽走进茅屋。
　　一面样式古朴、体型巨大的铜镜静静伫立在屋中，四周的边框处结满了绿色的铜锈，但长年累月结成的锈迹外壳，也阻止了水汽对铜镜日复一日的腐蚀。
　　因为鬼界无处不在的潮气，镜面上铺满了一层细密的水雾，远看上去倒和仙界仙人们互相通话的水镜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在方寸之间，一个却占了整间屋子。
　　“这镜子体型太大了，实在不方便搬运，飞升的时候就没带它。”梁琅跑到镜子背面，从后面搜刮出块破破烂烂的抹布来，像刮墙似的，熟练的在镜子上抹了起来，“哎，当初弄来鬼界，就花费了我好大的工夫。”
　　若是镜子有灵，定会因梁琅的所作所为活活气死。
　　白泽静静望着面前的铜镜，银色眼眸中皆是汹涌的情绪，表情却极隐忍极克制。
　　“白帝大人可有想看的事情？”梁琅笑眯眯的推荐。
　　白泽怔了一怔，才垂下眼帘来，轻轻摇了摇头。
　　梁琅脸上的笑容变得相当古怪，继续卖力的推荐，“看看吧，难道白帝大人心里没有什么惦记的人么？”
　　白泽看了梁琅一眼，瞬间明白了。
　　梁琅这是在借着前尘往事镜，试探他里的所思所想。
　　白泽走到镜子左侧，找了一块锈迹斑驳的地方，伸出手来，用灵力，在上面抹了一把，抹去了镜框处的累累绿锈。
　　只见铜锈之下，用篆文刻了两个字：白泽。
　　“咦？”梁琅惊奇的凑了过来，“这是大人的铜镜？”
　　“是。”白泽点头。
　　前尘往事镜其实和仙界那面看仙人来历的前尘镜一样，同由白泽亲手铸造。只是前尘往事镜铸造而成几千年后，才有了仙界那面为公事而铸造的前尘镜。
　　说白了，前尘往事镜本就是前尘镜的雏形。
　　“好巧。我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得了这面镜子，没想到竟是大人的。”梁琅满脸惊奇的摸了摸铜镜上的名字。
　　也是他早年犯懒，得到铜镜的时候，镜框上的铜锈就已经层层叠叠，若是镜子小些还好，偏偏镜子又这么大，擦拭起来相当费事，所以他从没想过要把上面的铜锈除去。
　　要是早知道这前尘往事镜是白泽的东西，他肯定擦拭的干干净净，连一丁点儿灰尘都落不到上面。
　　白泽摸着铜镜的镜框，阖上双眼，似乎是在沉湎在回忆中。
　　“大人小心！”梁琅突然喊起来。
　　白泽只觉手中一沉，睁开眼时。
　　被水汽侵蚀的木头架子终于支持不住，巨大的铜镜正铺天盖地的朝着他倒过来。
　　白泽下意识伸出手来，扶住了镜面。
　　刹那间，前尘往事镜中波涛汹涌，一段被尘封的往事放映了出来。

　　“白泽白泽，炎帝大人说，等今年丰收之后，就给我刻好多图腾。”穿着五彩斑斓羽衣的少年从远处跑来，满脸都是明媚而爽朗的笑容。
　　白泽本来正在一棵桃树下睡着午觉，但被少年惊扰了，也不生气，他睁开微微惺忪的睡眼，对少年露出个温柔的微笑来。
　　“嘘，别吵。”白泽竖起手指在唇边轻轻说道，银色的眼眸在日光下，呈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璀璨光泽来。
　　少年不禁看痴了。
　　白泽拽着少年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又用自己裸露在外面的胸膛给少年当做枕头。
　　原本蹦蹦跳跳的少年立即安静下来，趴在白泽的胸膛处，不一会儿就在暖洋洋的太阳下进入了梦乡。
　　两个在树下牵着手静静的安睡，风在树梢轻轻的吵，鸟儿和着蝉鸣悠闲的叫，自然间的万种喧嚣都没打扰到这一对璧人。
　　一颗青桃忽然从树梢坠下，正砸在少年的脑袋上。
　　少年摸着脑袋稀里糊涂的睁开眼，试图去寻找砸醒自己的原因。
　　他的动作也惊扰了白泽。
　　白泽闭着眼睛，分明还在梦中，却伸出手来，温柔的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将他安抚下来。
　　少年甜甜的笑了，更用力的抱紧白泽，也逐渐沉入梦乡里。
　　在两人的梦境中，仿若酿着世间最醇的美酒；落着三界最美的花雨。

　　白泽是最先回神的。
　　这段记忆，在他最初铸成铜镜时，就放映过了千百次……
　　他忍不住去看旁边梁琅的表情。
　　梁琅痴痴的看着镜中的场景，表情恍惚而悲伤，眼睛处已是通红一圈。
　　白泽只是摸了一下前尘往事镜，所以镜中所显现的影像短暂即逝，铜镜被回过神来的白泽扶正后，就恢复了原状。
　　梁琅陷入失魂落魄中，他看得出，镜中的少年和白泽关系一定相当亲密，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仿若世上万千魂魄都只是过眼云烟。
　　“梁琅？梁琅？”白泽一连唤了梁琅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梁琅特别没骨气的用衣袖抹了把眼睛，转身走出茅屋，坐在忘川边上，把头埋进手臂里，弓着腰像只垂头丧气的战败虾兵。
　　白泽过了许久，才从屋子里走出来，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坐在梁琅身旁。
　　忘川的江水哗啦啦的流淌而过，江面上漂浮着无数彼岸花的花瓣，像丝丝缕缕的鲜血夹杂在灰色的墨痕里。
　　白泽也在想一些事情。事实上，他此时此刻所想的事情，要比梁琅多得多。
　　过往及未来，当下与此刻。
　　没有一句话是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
　　毕竟，千金之诺，诺重千金。
　　不知过了多久，梁琅才委屈吧啦的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嘴巴也咬得血红一片。
　　白泽抬起手来，捻去了沾在他发梢的一根彼岸花花瓣，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走吧。”
　　“去哪儿。”梁琅垮着脸问。
　　“去鬼街。”

　　鬼街上最不缺的就是新冒出来的美食，虽然鬼界的食物比人间的食物少了些烟火气，却有着别具一格的风味。
　　每家新晋红起来的食肆前，总有大波的妖精鬼怪慕名而来，在此排队。
　　白泽带着梁琅找到鬼街排得最长的那个队伍，站进了队伍。
　　无精打采的梁琅满心困惑，一时不懂白泽这样做得意图。
　　白泽却极有耐心。
　　在熙熙攘攘的队伍里，耐心的随着队伍朝前蠕动着。
　　不时有心急的妖精涌上来，白泽也只是护住发呆的梁琅，并不生气。
　　直到一只不长眼的鬼猛地插到白泽和梁琅之间，迟钝的梁琅才反应过来，指着对方高声叱问，“哎！你这鬼怎么还插队的？”
　　“滚滚滚！老子本来就……”那鬼超级不耐烦，边嚷边骂的回过头来，却在看清梁琅脸的一瞬间呆若木鸡。
　　“叨扰你去其他地方排队，我们是一起的。”白泽走到梁琅身后，似乎是将他护在了怀中。
　　那只鬼的表情却越来越狰狞，甚至连整张脸都变得模糊不清，他指着梁琅，哆哆嗦嗦的喊，“混，混，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的名讳一出。
　　顿时，鸡飞狗跳。
　　别管是不是鬼魂，连队伍里的草精兽妖们都吓得仪态尽失、花容变色。
　　原本拥挤不堪的排队潮，瞬间散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地的竹签、油纸和碗筷。
　　梁琅不好意思的捂住脸。
　　白泽却领着梁琅施施然走到满脸惊恐的店家面前，“麻烦来两份点心。”
　　店家哆哆嗦嗦的铺开油纸，“您，您要哪几样？”
　　“各式花样都来两样吧。哦，鸡丝水晶饼多加几个。”白泽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来。
　　白泽捧着一大包不合身份的点心，领着梁琅走在鬼街的熙攘中间。
　　梁琅咬着鸡丝水晶饼，痴痴傻傻的想事情，却在突然间灵光一闪，“白，白泽大人，您是在与我约会么？”
　　白泽笑而不语，用手摸了摸梁琅的脑袋，“别想太多，跟着我就好了。”
　　梁琅惆怅了一下午的脸，瞬间破功，喜笑颜开。
　　“您是因为我当初带九幽吃东西，所以吃醋了是么？”
　　“……”
　　“还有还有，您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鸡肉了？”
　　“……”
　　“唔，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叫你白泽大人？”
　　“叫白泽好了。”白泽突然回答。
　　“嗯嗯嗯！”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这章就引出下节的内容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写了白梁的感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