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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隔了一日。
      纪言门儿都没出。

      陆城换完伤药,又想起那桩事:“带回来的人快到了吗?”
      “最迟明日午间就到了,”刘坤微微弯下腰,“奴才已经派人去接应了。”
      陆城烦躁道:“稳妥为上。”

      “纪言最近在做什么?”
      “将军府换了血,”刘坤为难道:“自管家到洒水丫头,甚至连看大门的都换了,嘴紧的很。”
      陆城揉了揉腿,刘坤赶紧跪下去给他揉。
      “奴才无能,打听不到小公子去处。”

      陆城受不了男人给自己捏腿,“滚滚滚。”
      刘坤应了声,委委屈屈的滚到一边儿去。

      “夏逢初做什么呢?”陆城又问。

      刘坤见他前后打听的尽是断袖,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说是听风楼来了新玩意儿,凑热闹去了。”
      陆城想了一会儿:“咱们也去看看。”

      听风楼新来了个姑娘,挂牌春风,无姓。
      精通舞曲堪称绝世,人也美,一双眼睛清明的像镜子一样,不料,竟是个瞎子。
      这反差让权贵们觉得既可怜又刺激,几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跟扔银子的手。
      一舞毕,场内掌声雷动,听风楼的管事报了价。
      三百两起。

      这就是今晚宿在春风姑娘榻上的住宿费了。

      赵如意今日无事,脱了侍郎的皮,窝在三楼的雅间里。
      盯着那姑娘的眼睛,觉得有意思的很,一抬头,陆城坐在对面雅间正望过来,对上视线,双方点点头,互相给了个心知肚明的眼色。

      赵如意等了一会儿,差不多涨到七百两了,起身转去了陆城那里,撩开帘子笑道:“等半天不见你张嘴,纯看热闹呐?”

      陆城笑了笑,“坐”。
      赵如意打心里觉得,自从他断了腿,收敛了不少,看他那笑,又觉得今天这事不简单。
      “诚哥,你欠我的人情,今日就还了吧。”
      赵如意深知夜长梦多,怕他赖账,“我要这个姑娘。”

      陆城笑意更深。
      抓起桌上铜钱,往中间吊着的托盘上一扔。
      哗啦一堆乱响,场中紧跟着有人报数,“春江露水,三千两。”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片刻,紧接着沸腾起来。
      赵如意激动的拍了拍桌子,“敞亮,真敞亮!”

      这时西南边的雅间里竟然有人又往上加了五百两,声音不大不小冷清的没一丝烟花气,陆城一听这声音,腿下意识就抽痛了一下。
      赵如意看他脸色不对,撩开垂纱往那边望。
      那边一只偏白纤细的手伸出来一截,轻轻撩开了一直垂着的幔帐,如玉的一张脸慢慢显现出来,纪言斜靠着往往他们这边也正瞥过来。

      赵如意哦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陆城。
      陆城往旁边下意识一躲,似是要避开对面那目光。

      然而赵如意向来是既没有眼力,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激动把半面挡纱扯了下来。
      这下底牌交代了个干净。

      四周的私语一下子就炸了起来,到处都是悄悄挑开一条缝往外看的人。
      “唷,那是小王爷吗?”
      “刚刚是小王爷喊的价吗?”
      “纪小公子也来啦?”
      “热闹了……”

      赵如意犹豫道:“诚哥,我的……姑娘……”他指指那位瞎姑娘,又指指对面的纪言,“……还给我吗?”

      陆城喉结上下一动,偏头对上了纪言戏谑又冷中带笑的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还未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纪言!”隔壁有人激动道:“就猜到你得来这里。”
      纪言眯起眼,等了一下目光才扫过去。

      赵如意跟陆城看过去,隔壁的也是一群脱了官皮的。
      耳边一阵风,定睛,是有人单腿借力纵身飞了出去,只一眨眼就到了纪言在的雅间里。

      赵如意瞧了一眼,是前年的探花,刚提了三品官儿不久。
      这过期的探花前段时间听说跟纪言不和,近来不知道怎么又好了,赵如意微微一低眉,瞥见他的腿,夹板绑白条。
      啊,似曾相识。

      他看了一眼陆城的同款腿,恍然大悟的又啊了一声。
      陆城说:“你皮紧了?”

      纪言那边帘子放了下去,平静了。
      陆城咬了咬牙,看了刘坤一眼,刘坤上前一步,说道:“四千两。”
      赵如意跺了跺脚。

      对面没了动静。
      听隔壁道:“这年头断袖一箩筐啊,连大人也是吗?”
      “嘘!”有人压低声音道:“一个夏逢初掰弯了多少人,现在又多一个纪言,完喽……”
      赵如意:……
      呵呵。

      眼看着就落锤了,对面那只手才又伸了出来,一起飞出来的还有刚飞进去的连大人。
      “四千五百两。”

      连大人属于难得的文人里会点武的,拽着悬顶的红绸紫花,好歹没摔下去。
      纪言低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了绸带。
      连听弦以为要拉自己上去,笑还没显出来,眼看着纪言刺啦一声撕断了绸带。

      摔下去了。

      纪言看向“春江露水”。
      有人打样在前,赵如意背后有些泛凉,悄悄退了半步。
      仿佛无声的洗清冤屈:不关我的事。

      随即他扭头真诚的劝:“诚哥,姑娘咱们别要了吧。”
      陆城:……

      纪言到底把春风姑娘给带走了。
      眼瞅着一场大架无声无息的灭了火儿。

      纪言直接把人先抬带回了将军府。
      陆城猜测着,这样大胆,想必将军应当不在家。

      出了听风楼,便是黑沉沉的夜幕,不见星月。
      不过几步路,就瞧不见人影了。

      这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天。

      陆城在身后被抬出来,“纪言。”
      纪言装作没听见,加快了脚步。

      刘坤在后边儿跑过来,“小公子留步!”
      纪言跑的更快了。
      心说:滚蛋吧。

      春接夏的清晨,天亮的最早,又没什么露水,是顶好办事的时节。
      因为想着早点赶回王府,都骑率领着四五个人,天蒙蒙亮就拉着马车出发了。

      马车里正是不远千里寻来的纪言幼时乳母的闺女。
      姑娘人长得水灵,眼睛也大。
      温温柔柔的挽着头发,声音能掐出水来:“沈都骑,我什么都不懂,到了王府说错了话可怎么办?”
      她一路上除了身娇体弱,也没什么毛病。

      沈都骑着马,从前头慢下来。
      糙汉子一听这声音心先软了,“姑娘宽心,王爷是顶好脾气的,等到了,就是问几句话的事。”

      大官家的乳娘按例都是从远的地方挑上来,孩子稍微大一些,一懂事便把乳娘送回老家,免得孩子年纪小,分不清哪个是亲娘。
      也都是几代传下来的规矩了。
      沈都骑摸不准这姑娘的前途,只知道有大用,至于怎么个用法,说不准。

      只客客气气的劝道:“姑娘还没来过京城,过几日正赶上小满,大庙会,可热闹了,等姑娘玩够,王爷再派人送您回去。”
      她紧了紧披风,轻轻点了点头。

      都骑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怕她没出过远门,受不了连日的颠簸,嘱咐了微微放慢速度,骑马又上前边去了。

      一时三刻,路过竹林。
      待过了这竹林就是官道,顺着官道再走半个时辰,就进城了,顺利的话,晌午之前肯定就能到王府。

      清晨第一缕光终于透过一夜黑幕,瞬间拔亮了大地。
      风声竹叶声,沙沙作响起来。

      沈都骑心里感叹着好景,就着日光,眼角瞥见了无数反光。
      逼停了这一队人马。

      通过竹林唯一的小路上,细如发丝的银线反着细细的光。这本不易发现,正赶上阳光出来,暴露了这偷袭的手法。

      再往前,黑衣人带着斗笠,蒙着面,抱着剑。
      都骑作战经验极其丰富,知道越是这种,越是来者不善。

      “在下陆王府都骑,奉命押送命犯,阁下可否借路一行?”
      “王府的?”
      都骑点点头,一抱拳。

      前方那人挑起剑头,往上一顶帽檐,露出笑意盈盈的眼睛,“那就对了!”
      下一刻一言不发的砍了过来。

      他一路砍瓜切菜一般的冲过来,沈都骑带领的四五个人竟然完全不敌。
      轿子斜斜歪在地上,窗帘微微一动,露出一双惶恐的眼睛。

      她自出生便没离过家。
      镇上民风淳朴,看起来都像是一家人。
      除了爹娘过世,没经历过什么大喜大悲。

      平稳了十几年,这些人找到自己,人人都道:丫头要飞上枝头了。
      她自己也恍惚知道人生要有大变动,却不知道是福是祸。

      时至今日,眼看着人命如草芥,残肢满地,满目鲜红,才晓的害怕。

      她缩在马车中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黑衣人挑开门帘,踏上一只脚,剑尖挑起她的下巴,轻佻的笑了一声,“长得不赖。”

      “会写字吗?”
      她发着抖,张了张嘴,怕的没有发出声来。

      脸上一痛,温热袭来,鲜血滴到裙摆上,接二连三的开了花。
      “问你话,你好好答。”黑衣人把剑尖上的血在她身上擦干净,又挑起了她的下巴。

      “会、会一些,别、别杀我……”她结结巴巴的,上下牙不断磕到一起,“娘在世的时候,教我学了一些……”
      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眼睛又添了笑意:“你娘教会你的东西不少。”

      刘坤派来的人顺着官道一直走,也没接到人,擦了擦汗心说:再慢也该走到这里了,沈都骑是死了吗?

      待他走到竹林,血腥味越来越浓,这才觉得不对劲。
      看到一地死人后,才恨不得抽自己乌鸦嘴。

      他挨个查看,确认人都死透了,手心的汗也湿透了。

      马车中叮铃一声细响,他猛地拔出佩剑。
      一把挑开帘子,念了一声佛。

      车中女子双目流血,张着不断涌出鲜血的嘴,指尖与脚尖都齐齐的被横切了去。
      他简直震惊了:“你、你是从乌雨镇来的吗?”
      女子无声的抽搐了一下,两行血泪顺着耳边凌乱的鬓发流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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