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16 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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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做梦。
光照微弱，刺不透云层。四周破碎漂浮的尘粒沉聚游荡，不时反射出些微金色流光，为形影单只的少女带去路途上唯一的光亮。
跋涉、克服、前行。
她执着于跨越剑丘，摒弃荒凉。
数不尽的剑体被插置在荒岭之上，乱石嶙峋，两者一同接受永不停歇的风沙打磨。没有尽头的天空涂布潮红，下面是永恒转动的巨大齿轮，彼此摩擦咬合。
风逐渐大了，略一抚动，少女的发丝就被强劲的力道掀乱。不得不抬臂抵御风沙，她不敢停下在沙丘上前行的脚步，但……不断有沙子从衣领和袖口钻入，眼睛里被吹进细碎杂物，就连呼吸也慢慢艰难起来。
铁锈的气息刺鼻，灼热温度考验着耐力，少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闷头苦行——因为她知道此处还只不过是途中，真正的终点依旧遥远。
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喉咙干渴，气力消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步行到了目的地。
“Ar……Archer……”
对光而立的男人没有回头，他此刻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嘴角残留鲜血。
那是剑，数量庞大的剑穿过黑色轻甲所覆盖的身体，汩汩流淌的血液顺着锋尖滴落在地。心脏、脾脏、肾脏、肺脏通通都被穿透废烂了吧，可他还在呼吸，还在走路，还不想休息。
——够了吧，够了吧，停下吧。
少女内心嘶喊着，但她口中却漏不出半个字。是被石块塞住了么？是被胆怯蒙蔽了么？
不，不是的，她只是……
跌跌撞撞向前，穿过了剑，穿过男人的身体，像一团空气徒劳地张开双臂拦在对方身前。
啊——是了，这只不过是过去的记忆罢了，干涉不到的存在罢了，她什么都做不到的地方罢了。
一次、两次、十次、百次……千次。
她终于放弃了，铁头的追逐者不再徒劳地伸出手了。擦了擦眼泪，少女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看着他拖着残破的身躯，去了很多地方。
杀人，杀人，杀了很多人。
成为阿赖耶手下的守护者——为了拯救多数人，他举弓射杀了对人类历史、灵长存亡造成威胁的少数人。
有孩子，虽然天真无知，但被坏蛋下了不可挽回的东西，只能杀；有女人，虽然命运悲惨，可陷入癫狂后造成了世界危机，只能杀；有恶人，虽然是被环境造就，哪怕曾为举世的圣人善者，只能杀。
杀，杀，杀。
为了人类延续下去！为了成为正义的伙伴！为了他从幼时继承来的理想！
——累了么？累了吧。
为了他人而生，将他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想要拯救入眼所及的所有人。
他成了满负枷锁的伪善者，傻瓜，刽子手。
——他后悔了，他这样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诞生，英灵Emiya(卫宫)就是个错误。
他终于停下了，自以为想清了关键所在，将最后一柄剑插入土地，他坐下身闭眼痛苦地开始等待。
少女走近，她抱膝坐在地上，眼睛干涸到流不出半滴眼泪，但总能感受到依旧有温热在眶中打转——是什么？血么，算了无所谓了。
漫长、漫长的等待过后，终于——终于有宝贵的机会到来了。
他听到了凛的召唤。
2004年的冬木，第五次圣杯战争，卫宫士郎……真正迈出悲剧第一步的十字路口。
“Archer，你要抹杀过去的自己么？你要杀死卫宫士郎么？”少女在他离去前，听见有人开口。
她的意识和心灵早在漫长的时光中被消磨剥离，少女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存在，分不清所处何地。
“是啊。”他从剑丘之上站起身，言语冷淡。“别再跟着我了，名为卫宫士郎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被我斩断之后，更加不会存在。”
“……原来你看得见我，咳咳。”
少女被灌进喉咙的风沙呛得不由咳嗽，漫长的时光中，她变得逢头垢面，满脸都是细小的伤口和血痕。
“我们打一个赌吧，英灵卫宫。”
少女拾回了意识，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真名，脸上笑容温柔坚定。
“你会得到拯救的，很快很快。”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和游离的精神，她行至距他两步之远的地方。“反正被召唤后，你也认知不到我的存在，我就是个入侵到你记忆深处的盗贼，虽然厚颜无耻，但请允许我看到最后吧。”
“随便，想赌就赌吧。”一场悲剧即将落下帷幕，有没有观众都无所谓。
“那就走吧。”
藤丸立香过去从未体会过这样一种感受——那是心脏被火焰贯穿的痛觉，太悲伤，太艰苦，太难过。
还好最后的最后，她赢了，她赌赢了！赢了！
悲凉的心象风景、剑身伫立的山丘之上，在骑士王的见证下，少年的剑刺入了赤色英灵的身体。
她目睹了英灵抗争命运的歇斯底里，目睹了他对过去那个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拷问，目睹了他……完全没使出真正实力，在少年最后一击刺向他腰腹时，他动摇地颤抖手臂，放下了刀剑。
——我输了，他说。
对着少年时的自己，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在信念的对决中甘拜涂地。
拾回了被忘记已久的东西，她想起这个被所有人背叛，死于残忍绞刑台上，却又自愿成为英灵固执地拯救人类的男人，回头对自己说——
「喂，那前面可是地狱。」
＊
睁开双眼，立香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晚，房内有食物正在被蒸煮而发出的诱人气息。
“哭的那么惨。怎么，在梦里被人甩了一百次么，master？”
怀里被人远远扔入一块白色毛巾，她闻言一愣，用手摸上脸颊，果然满脸沾着冰冷的泪水，还有几道黏糊糊的泪痕。
“抱、抱歉。”有种被人拆穿的窘迫，她慌忙抓起方巾胡乱抹了抹脸。
“………你这家伙，真是没救了。”
无可奈何地夺回毛巾，英灵在床边坐下，柔软的床垫陷下一角。叠好毛巾，抹干立香脸上的透明液体，看到她肿起的眼睛，卫宫没直接去擦，而是用拇指顶住薄薄一层，轻轻拭去了她眼角上的泪水。
“谢谢……”
“不用谢我。刚刚只是开玩笑，我能想象得出你梦到了什么，这是我的过错，与你自身无关。”
“……你是被兰斯洛特那家伙传染了么，总是错啊错的。”立香噗的一声笑出来，乖乖仰脸等着被擦。“签订契约的话很可能会经由梦境看到英灵的过去，我也有所准备的啦。”
“哼，倒不如说，使役那么多从者，一直以来你都没受到太大影响，肯定是有迦勒底的手笔。英灵们都是活在过去超乎常理的人，他们的记忆对你而言只会是负担。一两个还好，多了肯定不行……再加上还有一些精神异常的家伙存在——所以不去接触才是最好的。”
“……我倒觉得能看到Archer的记忆，并没有什么不好。”
“不会觉得无趣么？”
“不会。”摇摇头，她从床上站起身，与英灵擦身而过。“还有，是我赢了，Archer。”
“………？”
对少女语焉不详的话语感到困惑，但她似乎只是轻轻揭过，并不打算多解释，一个闪身就溜进卫生间里洗漱去了。
“拖鞋也不穿！算了……你动作快点！”
立香缩了缩脑袋，听到英灵能穿透门扉的有力嗓音，她不由自主地加快手上的动作，完全不敢磨磨蹭蹭。
等到坐在超小的单人小饭桌前，她才发现上面好不容易歪歪扭扭地挤下了两副碗筷。
“啊，说起来，傍晚的时候有人上门过来找你。”
“嗯？谁啊？”立香飞快地把煎鱼块扔进自己的碗里，然后把嘴巴塞的鼓鼓囊囊。
“是个女生，她说她姓七海。”钳制住一双企图把他的煎鱼也给夹走的筷子，卫宫另一只手从黑色衬衣的上口袋中摸出一张字条。“她是你的同学？”
“唔，不算吧。她是本科部的，我……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预备学科。”
“……怎么上个高中还要分出本科和预科。”他挑了挑眉，明显对这种配置存在疑问。
“啊……尖端教育吧，他们都是超高校级别的学生，最少都会拥有非常优秀的一门特长。”
“听着就让人不舒服。”英灵下意识觉得这样的配置迟早会出问题。“圈养的意识往往就是这样形成，分级的集团教育容易孕育出不好的情绪，迟早会产生冲突的吧。”
“嗯……总觉得我是不是活的没心没肺，感觉都不怎么关注呢。”
咬住筷子回忆了很久，立香觉得自己脑海里明明知晓有这样的事情，但总觉得细节处好像模模糊糊的，她甚至连……自己的同桌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如此古怪的事，她到如今都会下意识间觉得……很合理，完全生不出怀疑和多想的心思呢。
内心猛地一抽紧。
“Archer，快把纸条给我看看！”
立香飞速扫过上面的内容，圆润可爱的字体和周围的猫咪图案……都和七海这个人完全一致，乖巧而温柔。
「立香酱，下午我过来时看到你在休息，就没有打扰你啦。
我听你家中这位自称代号为Archer的人说(我怀疑他是北约死粉)，你最近有些劳累……你还好么？
不过，多亏你这几日没来上学，我之前还有些担心……不过没去学校真是太好啦。我的建议是——最好近期都不要再来了，否则我会很担心你的。
然后，是关于日向同学的消息，很抱歉都过去半年了……我还是没能找到他，真想再和你们联机玩一次gyara-ω呢。
最后……虽然很不想麻烦你，不过最近罪木同学也不来学校了，电话也打不通。我听说你们曾一起在保健室共事过一段时间，如果有听到她的消息，请务必联系我。
别太劳累了，平时要注意身体哦。」
“Archer，帮我打开电视。”
立香的眼神一下子紧张专注起来，直觉告诉她肯定有哪里出事了。
“好。”
丝毫没有任何犹豫，英灵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打开了立香家中的电视，画面停留在日常播报新闻的电视台。
「01:00 am」
没想到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立香揉了揉眼睛，她有些怀疑现在是否真的还会有新闻播报么。虽说希望之峰学园要是出了点什么大新闻，电视台绝对是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给剖出来播个七八遍，但说实话这个时间点还是……
「……继续跟踪报道，希望之峰学园预备学科的学生们持续暴动，甚至在这个时间点都还有学生不愿意回家，买了面包和矿泉水蹲守在校外抗议。我们采访过后，获得了他们是在集体观看了校内学生会成员残杀事件的视频，才会掀起这场暴乱的发言……」
……学生会成员残杀事件？！
吃惊到握不住手里的筷子，藤丸立香从未想过自己的周边还会发生如此可怕的事情。
太过不可思议，太过异端可怕，同她一直以来深信的普通日常格格不入。
“Archer……我认为……”
「叮咚——」
还未等到立香把话说完，房门外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凌晨接连不断地发出尖啸。
「叮咚——、叮咚——、叮咚——」
看样子，门外的人一丁点儿耐心都没有。
英灵拦住浑身僵直的立香，他摇摇头表示别多管，他会灵体化出去看看这个制造恐怖的骚扰者是谁。
“藤丸——同学，我看到灯亮着，能给我开开门嘛～我有重要的作业交给你哦。”
……这是，罪木蜜柑甜腻腻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Chapter.16 梦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