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辞职报告》如意尽欢

9、申美

　　孙向阳心中气血翻涌，她用力收紧手心，目光清正，迎着姜沉的视线重复道：“我姓孙，叫孙向阳。是向阳花木易逢春的向阳。”

　　不是你的薇薇。

　　懂吗？臭流氓！孙向阳气得在心里疯狂输出。

　　姜沉拥住她，在她耳后低低地笑，似乎觉得这样的孙向阳很可爱，声音里却有着不容错辨的冷意，“薇薇，跟我来。”

　　“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孙向阳被他拉着手肘，踉跄一步，跌跌撞撞地跟去客厅。她一眼看见客厅里蒙着眼睛的两个人，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你不能这样...”孙向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还认识他们吗？”姜沉牵着她来沙发上坐好，抱着她亲昵地耳语。

　　沙发前的地毯上躺着那天的两位保镖，魁伟的身材，有一位面上带着点疤。孙向阳认识他们，放她出去的时候，他们匆匆一瞥，彼此心照不宣。

　　“你要干嘛？”孙向阳心里的警惕提到最高，不安的问道。

　　“不看看他们吗？你给了他们那么多东西，我还以为你很喜欢他们呢。”姜沉笑的一派从容。

　　孙向阳无话可说，她的眼神从客厅里跪的两个人身上掠过。

　　那两人看着并没有外伤。但不知为何孙向阳就是觉得不安极了。也许是身后的姜沉让她紧张，又也许是古怪的气氛令她不舒服。

　　“我要上去。”孙向阳很坚定地看着姜沉，她不想在这里。

　　姜沉把她抱在怀里，“这就害怕了？那怎么还敢跑呢？”

　　“左边这个人，32岁，出生在乌克兰，家里有两个妹妹，父母双亡，五年前退役，开始以雇佣兵为职业。他还有一个小儿子，今年三岁--”

　　轻飘飘的几页纸被交到孙向阳手里。“姜沉...”孙向阳心里五味杂陈，她捏紧手里的文件。她很清楚姜沉的意图，却无可避免地产生负罪感。

　　她不应该拖别人下水的，孙向阳怔怔地想。

　　姜沉低沉地在她耳边道：“向阳，这两个人，你大概也不喜欢。我会对他们做一些...嗯...不好的事情。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孙向阳一瞬间如沉冰窖，她喃喃道：“不..姜沉，你不能这样......”话里的虚弱无力连孙向阳自己都觉得可悲。可她不能不开口，她承受不起这样的重量。

　　意外的是，姜沉没有穷追猛打，他甚至给孙向阳留了很大的余地，他在孙向阳的耳边呢喃低语，像是情人间的亲昵，却带着让孙向阳不寒而栗的冷意，“薇薇，我当然不会这样，但是如果下一次...你成功了...我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姜沉意味深长地道：“毕竟申市还有你的许多朋友。你母亲的徒弟，你认识的师妹...总得提前让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孙向阳心里徒然一松，但似乎又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样，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姜沉把她纳入怀抱，爱怜地看着她，像是在说最甜蜜的情话，“薇薇，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薇薇，明白吗？”

　　所以不必期臆自由，给你的自由才算是自由。

　　姜沉到底也没有当着孙向阳的面做些什么。

　　有此一出，孙向阳整个三月都很沉默。

　　她有时候看着窗外的郁郁青山，心里一片荒芜。很多次，她对着镜子凝视良久，最终也只沉静一笑。熬吧，天地为炉，众生皆苦。谁不是苦熬一个结局。

　　她不信姜沉毫无破绽。

　　时间过的很快，将近入夏，孙向阳这阵子时常从梦中惊醒。

　　又做梦了。

　　久病垂危的男人华发早生，神情中却仍旧带着往日的清俊气质，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好。虚弱到几经努力才能把一句话说完。“......时间到了，...别哭...，我去...找你母亲了...，你...一个人...要好好过...。”

　　向阳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早就经历过数百遍般，她知道接下来该是她开口了。

　　果然，梦里的向阳泣不成声，握着父亲的手不敢松开，“...爸，爸...爸！我求你，你别走，....我求你...我求你...”

　　他像是解脱又像是不舍的笑了笑，回握向阳的手逐渐无力。

　　向阳害怕的大叫，“爸...，爸...，爸！”

　　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背后一片冷汗。

　　“又梦到你爸了？”身后有人靠过来抱住她，温暖宽阔的怀抱几乎让她生出几分眷恋来。

　　孙向阳嘴角微动，柔顺地回答说：“嗯。”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地惊惧和眷恋。

　　姜沉果然没有再问，他摸摸向阳颈后的肌肤，果不其然，入手一片濡湿。他不以为意的收回手，温柔地对向阳说：“薇薇去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别想太多，嗯？”

　　最后一声“嗯”几乎是从鼻腔发出，带着低沉的鼻音，温柔地不可思议。

　　孙向阳听话的应声，起身下了床。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了朦胧的水声。

　　姜沉看着向阳进了浴室，顺手拿过床头的烟，正准备点火又想起向阳不喜欢烟的味道。他懒洋洋地把打火机丢回远处，就这样叼着烟，盯着浴室的大门，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向阳没有泡很久，十五分钟后，她带着满身的水气上了床。

　　姜沉抱住她，右手滑入了她细腻的腰间，不由自主地抚摸了起来。向阳的眼睫毛几不可见的抖了抖，又悄无声息的重回平静。

　　两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床头那盏昏黄的夜灯成为了黑暗里唯一的点缀。谁也没有说话，房里很安静，只听的见彼此的呼吸声。数百米外的灯红酒绿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点儿也无法打扰主人夜晚的沉静。

　　姜沉忽然打破沉默，“我过两天去平城，你跟我一起，让谷管家给你收拾行李。”数秒后又反悔，烦躁地说：“算了，你就呆在家里，我给你带东西回来。”

　　不管姜沉是什么样的态度，做什么样的决定，向阳始终柔顺，又或者说，完全不在意。

　　孙向阳这样配合，姜沉却狠狠地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向阳的表情终于有了点起伏，她愕然抬头去看姜沉，惊讶道，“什么？”

　　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明白姜沉的意思。

　　借着昏黄的灯光，姜沉看见孙向阳脸上不容错辨地惊讶和无措。

　　看见这样的向阳，一股无名的烦躁不知从何处涌上心头，姜沉按下情绪，沉声安慰道：“没什么，我心情不好，出去走走。”

　　向阳明显有点儿不知所措，她看看窗外皎洁的月色，再看看脸色阴沉地姜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茫然道：“哦，那...你注意安全。”

　　姜沉无名火起，闭了闭眼，迅速穿好衣服，说：“你睡吧，我走了。”

　　向阳答应一声，乖乖地钻进被子里。姜沉更生气了，匆匆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听见关门声，向阳钻出被子，探身看床头的电子钟。

　　十一点五十二分，已经接近凌晨。

　　姜沉和她在一起后还是第一次丢下她半夜出门。这是不是说明她快要成功了？

　　向阳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声地笑了笑，随即翻身躺下，睡觉去了。

　　一切如常，除了日渐烦躁的姜沉和那个诡异的梦。

　　八月末的一天，姜沉自外面回来，突然对坐在窗边翻书的孙向阳道：“美院那边我打过招呼了，薇薇，想去读书吗？”

　　孙向阳茫然地放下书，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将视线移向窗外，青山妩媚，天空一碧如洗，仿若有人精心施色。她忽然回想不起过去三年她都做了什么。

　　她凝视着春光下的冒山公馆，凝视着身周的一切。终于发现，姜沉身边这隔绝人世的几年几乎让她一无所有。

　　不，她还有自己。她还是孙向阳，此身任可期许。

　　父亲走了，还有她在。

　　“我要去读书。”

　　“我要去申美。”孙向阳坚定地说道。

　　孙向阳喃喃地重复道，她要去申美，可能还会远渡重洋，深造学业。父亲留下的书稿还没有整理完，母亲的遗愿还没有完成。她是孙向阳，她要继续去过她的人生。

　　她的眼神掠过庭院里的潺潺流水，掠过大大的落地窗，掠过窗外由青翠转成暗绿的松柏。花纹精美的缂丝地毯，角落里摆放的铜瓶，矮几上错落的放着高低有致的瓷器......身边所有一切熟悉的陈设都显得那么陌生。

　　这里是冒山公馆。不是银杏路81号的孙宅。

　　她是孙向阳，不是薇薇。

　　做戏做的差点连自己都忘了，孙向阳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