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辞职报告》如意尽欢

4、妥协

　　这边姜沉一夜未眠，以为终于窥得一点心迹。

　　其实除了吐槽外，全是借口，不过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姜沉就算不是良配又怎么样？

　　孙姑娘的终极梦想是画一辈子画，结婚生孩子那么伟大的事业就交给别人去发展好了，她根本就没想过结婚这回事。

　　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是什么？婚姻，结两姓之好。孙家现在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以前是有她爹在。

　　现在好了，摆脱了姜沉，天地任她游。至于孙家，敢来让她嫁人，不怕早死吗？

　　想到这里，她还真有点谢谢把自己送上贼船的孙家人，世事难料，谁想的到她还有感谢他们的一天呢？

　　她对着镜子幽幽一笑，只要姜沉撕破脸，后面的事她也不怕。

　　然而现实给了孙姑娘惨痛一击。

　　“你说什么？”孙向阳的声音里难得的带了点惊讶。

　　不知道是不是孙姑娘错愕的表情太明显，姜沉居然耐下性子：“你昨晚的话我也考虑过，既然你不愿意，结婚的事就先缓缓吧。”

　　他罕见地有些沉吟，“以前的事....就不提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你这些话不跟我说，准备跟谁说呢？”

　　孙姑娘受惊不小，这剧情不对啊？姜沉拿错剧本了吧？这么知心姐姐的画风完全不适合他！她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姜沉。

　　这算什么？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她放走，姜沉居然不追究。似乎还打算对她更宽容点？孙向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着实有点摸不清姜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然药还是要喝，日常三餐也要规律。”姜沉顶着孙姑娘惊疑不定的眼神，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孙姑娘收回视线，若有所思起来。

　　她原本想经过这件事，姜沉放手则以，不放手一定会对她加强管控，怎么会突然变得通情达理起来。现在看，骨子里还是那个管控欲超强的姜沉，如假包换。表面上的宽容只是他的糖衣炮弹。

　　那就把糖衣吞了，炮弹还给他呢，她在心里嗤笑。

　　孙向阳隐晦的打量姜沉，慢慢来，她不点头，这事情还没完。

　　她看看似乎在等她回应的姜沉，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

　　“那...我要回银杏路住。”孙姑娘试探性的提道。

　　姜沉心中莞尔，果然是憋屈坏了。

　　银杏路的房子是孙家翻新后的祖宅，对孙家意义非凡。虽然孙向阳并不是孙家这任族长，但孙向阳的父亲孙居海是顺江孙家长房长子，还是孙家上任族长，占据天然的优势。

　　孙向阳本人就是在银杏路孙宅长大的。

　　那栋宅子本是孙家祖产，当年乱的那几十年都没丢，本来只该族长继承，谁坐了位子，谁就得了房子。

　　但因为种种原因，孙家那边默认宅子属于孙向阳的，孙父去世后那里的产权由孙向阳继承，无论是法律还是人情，孙向阳住回那里都无可厚非。

　　据姜沉所知，自从孙向阳走后，孙家只偶尔在那里宴请宾客，其余时间那所宅子都属于空关的状态。

　　总而言之，那是一处被精心养护的空房。

　　“可以。”姜沉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下来。当初不让孙向阳回去是没摸清孙家人的关系，怕孙姑娘一个人受委屈，现在自然不同。

　　孙姑娘还没来得及高兴，姜沉停顿片刻，道：“我和你一起。”

　　这怎么可以！

　　孙姑娘脸色骤变，几乎要脱口而出，幸而还有三分理智。她盯着姜沉，一股寒意自脊柱升起。

　　银杏路的孙宅是她从小待到大的地方，从来就只有她和父母。孙道甫和妻子鹣鲽情深，书画唱和，母亲身体好的时候经常在家里招待客人，做出的东西既有趣又有意境，学术界人人称羡。

　　她的父亲和母亲在那里有过新婚燕尔的甜蜜，有过重病死别的刻骨，更有过相思成疾的生死相依，人生中的每个重大时刻都在那里。

　　在孙向阳看来，那是她的家，只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地方。家里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住进外人？

　　“你做梦！”孙姑娘眼里快要下刀子了，以为她怕撕破脸吗？家都要没了，还在乎这个？

　　姜沉像是被噎了一下，缓过头来四平八稳地反问：“怎么，不行吗？”

　　孙向阳一时语塞，难道说我看不上你，觉得你是个外人？她看看姜沉，心里的那点忌惮像是阳光下的新雪，还没见光就被蒸腾的怒气消融。

　　“不同意还需要理由吗？我的地方我想给谁住就给谁住。”

　　需要问为什么吗？

　　孙姑娘一如既往的倨傲，看不上你就是看不上你。哪怕你是姜沉呢。她讥诮一笑，今时今日，难道她还有什么怕姜沉的地方吗？

　　什么都没有了，也就什么都不怕了。佛家说，无欲无求，大约即是此意。

　　“既然这样，那银杏路那边就算了，我先让人打扫出来，你有空就过去看看。”姜沉不动声色道，“既然银杏路不行。那我们回冒山公馆住吧，那儿离银杏路近，你回去也方便。”

　　姜沉可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

　　孙向阳在他身边这几年，倒是很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知道了吗？

　　孙向阳既有一种即将揭盅的快感，也颇觉快意。

　　你是姜沉又怎么样？除去你手里的东西，以为我会顾忌什么吗？

　　别看姜沉现在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再说下去，姜沉很有可能反悔。不知为何，孙向阳望着姜沉棱角分明的脸，不知从何生出一股凉意来。

　　不如两下各退一步。眼下折衷的办法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孙向阳权衡完利弊，意兴阑珊道：“那就这样吧。”

　　但出师未捷，孙向阳总有点不甘心，嘀咕道：“有事说了又有什么用。”她一面说，一面拿眼去瞟姜沉，想看他是什么反应。

　　姜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也不辩解。

　　孙向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匆匆移开视线。还要嘴硬，“怎么，能做不能说吗？”

　　孙向阳赌气不看他，侧颜向窗外，面上少见的带着几分红润，倒显得灵动。姜沉看着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再硬的心也化成了水。

　　姜沉无奈的笑了笑，再开口时更温柔，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诱哄，“再想想别的，想不想出去采风？你不是很喜欢滨海吗？要不我们过去住段时间？”

　　孙向阳嘴角下沉，无精打采地回道：“滨海都去过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不如我们去佛罗伦萨吧。”孙向阳期待地看着姜沉。

　　孙向阳去罗马做交换生的时候常有机会在意大利各地游览，佛罗伦萨她去的最多，在那里，你能看到几乎所有文艺复兴时期大师们的真迹。他们的作品以鲜明的人性取代了神秘的宗教形象，大师们在这里相互砥砺，去芜存菁，后人们只能仰望。孙向阳对那里心存敬意，几次流连都觉得不够。

　　而且，那里还有蔚立辉在。

　　“说起来，都几年没看见二师兄了，去佛罗伦萨也可以去看看立辉师兄，不知道他会画工笔了没有.....”

　　孙向阳语带落寞。当年蔚立辉学工笔，师从孙向阳的母亲，还没学成孙母病情便急转而下，接着一病而亡。

　　“等明年吧。我刚从意大利回来，那边还在扫尾。不太适合现在去。”姜沉拥孙向阳入怀，话里似乎有肃杀之气。

　　孙向阳敏感地从姜沉的话里嗅到腥风血雨，想起姜沉的那些叔伯们，她不由自主地悚然一惊，后背僵直。

　　“那算了吧。没什么了。”孙向阳对自己的小命还是看的很重的。离姜沉越近，就越是有机会窥见姜沉背后的世界。

　　而越是了解姜沉，就越明白好奇心杀死猫。孙向阳很自觉的结束了话题，她一点都不想掺和姜沉那些“生意”。

　　姜沉凝视着乖觉的孙向阳，险些改口。幸而他还有一两分理智在，这时候的意大利风声鹤唳，绝对不是孙向阳心目中的艺术之都。

　　“你乖...”姜沉拥着向阳，在她耳边轻声哄道。

　　“我去写生了。”孙向阳不惯这样地轻怜蜜爱，背后一僵。匆匆挣开姜沉的怀抱，丢下一句话，上楼去了。

　　骤失怀中温香软玉的姜沉在心里叹口气，他盯着孙向阳的背影，忧郁地叹口气。

　　难怪总说美人误国，心里若生了绮念，千难万难，总抵不过她蹙眉。刚刚要是孙向阳再坚持一会儿，姜沉也很难说自己会不会答应这种色令智昏的要求。

　　幸好孙向阳没有再提。

　　想到这里，姜沉心里不仅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越发觉得愧对孙向阳。难得一次的撒娇都被他拒绝了，自家这朵向阳花脸皮又薄，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姜沉心中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