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谢绝悔改》袖底澜沧

25、谢绝改造的一天

　　郁寒声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如同被卷进漩涡激流中，浑浑噩噩了一阵，终于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的行动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想要问问龙神发生了什么事，却感受不到嘴的存在，更没有办法张口。

　　视线朦朦胧胧的存在，勉强能够看清眼前，却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意志移动目光。

　　嗅觉依然存在，呼吸顺畅，却感受不到鼻子的存在。

　　身体变得十分沉重，与魂念化身的轻便自如比较起来，现在的他仿佛是在一眨眼间，从轻飘飘一阵风，变成了一块重逾千钧的顽石。

　　好在，没等郁寒声开始慌乱，龙神左目就出现在了眼前。

　　左目悬浮在空中，龙神盯着他细细审度：“原来如此，小子，你不用担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发生的变故浑然无觉，皮毛火红的狐妖蜷伏在不远处，神态从容，有些困倦了，下颌搁在交叠的前爪上，眯缝起眼睛小憩。

　　龙目回转向后看了那狐妖一眼，龙神对郁寒声道：“这间民居里的养尸阵，并不是这个狐妖布置的。该是其他什么人在此作法，被这狐妖闯入。这狐妖对养尸之法一知半解，只懂得收集血肉喂养肉傀，不知道若要成功炼制尸身傀儡，还要保证亡者魂魄封锢在血肉中。”

　　龙神道：“这个尸傀里原本有一个亡魂，受到意外冲撞之后逸散出尸身，附着在了狐妖身上。饱经折磨离消亡不远，所以很难被察觉。你之所以能听到他的声音，应该是你们八字相合、命格相契的缘故。”

　　龙目上下飘浮，凝视着郁寒声：“魂念化身形态接近残魂，正因你们如此契合，他的残魂消亡，垂死挣扎之际误打误撞引动阵法收魂，尸傀误将你当做是他。你现在在尸傀之中，可有感到哪里不适？”

　　也就是说，他现在在那团看不出人形的肉块里面？

　　郁寒声想要对龙神说话，然而想要开口的想法，只是化作一阵血肉蠕动，意味不明的咕噜声。

　　龙神放了心：“还能听懂我的话并作出回应，看来你暂时没什么问题。我还担心你小子会被尸傀血气侵染，丧失理智呢。”

　　……会丧失理智吗，这么重要的事情倒是早点说啊？！

　　仿佛感应到了郁寒声的焦急，龙神安抚他道：“无妨无妨，你神智清明就好。我现在就传授你解除化身的口诀，魂念一散，你此刻的意识当会自动回归本体，不会对本体有什么伤害的。”

　　龙神说得笃定，郁寒声知道没有危险，也就稍稍安了心。

　　尸傀之中除了身体沉重无法行动，没有其它明显的不适，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靠血阵滋养，吞食脏腑为生，郁寒声就有些反胃。

　　龙神开始诵念口诀，心里再如何不适，郁寒声立刻强迫自己抛却杂念，随着龙神的声音专心默记。

　　忽然，假寐的狐妖一跃而起，从角落向门口蹿去。

　　龙神授完口诀，让郁寒声抓紧修习，冷哼一声：“来得倒快。”

　　一柄长剑灿若明霞，如流星坠雨，自上空笔直落下，贯穿包裹民居的幽秘结界，钉进天井地面的石板缝里，发出铿一声悠然回荡、绵绵不绝的清响。

　　外围用以掩饰的阵法一破，顿时屋宇血光冲天，腥风血气瞬间弥漫开来，半条街顿时笼罩在血雾之中，都能嗅到这腥臭刺鼻的味道。

　　云为画来得不慢，但还是低估了那只妖狐的狡猾警惕和逃窜速度。

　　破开外围法阵再入内堂，不过几个呼吸的延误，那只红毛狐狸就已经逃窜得无影无踪了。

　　龙神所料不差，此地养尸阵非狐妖布置，尸傀也不是狐妖的心血。

　　境界远胜自己的修士杀到，狐妖没有片刻犹豫放弃此地掉头就跑，全然不管它杀人取脏喂养多日的尸傀，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口诀已得，但学习领悟总还是要花费一点时间。

　　云为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修士扬手招回灵剑，环顾四周，冷静到冷淡的目光扫过凶邪阵法的每一个细节，最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落在血肉模糊、恶心蠕动的尸傀身上。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叫温林霁的小孩子？”

　　追踪狐妖的路上也没有闲着，一路上云为画向系统陈述利弊，来都已经来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猜出来了个大概，系统再继续藏着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系统一不留神就又被绕了进去，乖乖把这一段剧情的故事背景，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了。

　　坤池宗和闇云堂，源自一个叫做和合宫的魔道宗门。

　　三百年前，和合宫遭到正道围剿覆灭，门下两名弟子侥幸逃脱，身怀宗门秘宝阴阳珠来到此地，发现澄泽湖底灵眼只需要稍作改动，就可以分割阴阳灵气，用以滋养魔珠。

　　于是二人改头换面，摇身一变，以仙门之名开宗立派，在此筑下根基。

　　魔门中人，哪有什么传承道统，教导弟子的好心，招收门徒，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或是用以修炼魔功。

　　两宗之内，包括云为画几人见过的长老、弟子们，经由魔门秘法多年潜移默化，心智神魂早已迷乱。

　　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而一旦两位宗主一声令下，即便是再违背常理、匪夷所思的残酷命令，他们也会照办不误。

　　榆林镇上的百姓亦是如此，偌大城镇人来人往，看起来繁华，却处处透着荒颓死气，不单单是因为经年疫病的缘故。

　　镇上的百姓虽生犹死，早都已经成为了听凭两宗任意差遣的行尸走肉。

　　两宗告知一玄宗的说辞，基本属于扯淡。

　　两宗宗主一个好男颜一个喜女色，争风吃醋的说法全是胡扯。

　　二人失踪之前，倒也的确是有一个绝色的金丹期女散修来到澄泽湖。

　　可她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与道侣一起带着孩子，听闻榆林镇百姓为怪病所苦，好心至此一探究竟。

　　却万万没有料到，一家三口至此落入魔门陷阱。

　　女修被掳，她的道侣带着孩子殊死反抗，躲藏进一间民居之中。

　　男修亦有元婴修为，然而彼时已经身负重伤，何况爱侣落入魔修之手惨遭凌辱，他满心悲愤交加，只想和仇敌同归于尽。

　　多年云游四海，男修颇了解一些魔门手段。

　　他匆匆将藏身的民居内部改造成能够将活人生生炼制成行尸，魂魄永远囚禁在腐烂的躯壳之中，永世不得超生的阵法。

　　之后，只需要假装奄奄一息，引诱守在外面的两个魔修进屋，就可以发动阵法与他们同归于尽。

　　然而阵法一旦发动，要切实吞噬掉两个与他境界相仿的魔修，不单他自己会魂飞魄散尸骨无存，连儿子也不能幸免。

　　但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去考虑这些了。

　　然而偏偏，男修当初得到的阵书有误，阵法发动之后，非但没能杀死仇人，反而将无辜的孩子，变成一滩腥臭的脓血。

　　半死不活的男修被魔修带走，时间慢慢过去，被遗忘了的民居里，繁复的阵法中心一滩血迹日益醒目膨胀，最后从一滩浓稠血污，长成了一块黏糊糊的肉块。

　　同样在这段时间内，两名魔修从体内脏腑中心开始，自内而外，开始悄无声息的冰消溶解。

　　这种溶解毫无痛苦，也不易察觉，也不确定具体是哪一天，魔修就在某个角落，如火上的雪团般迅速消融，连同魂魄一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于狐妖，与魔门和散修一家都没有关系。

　　它只是流浪至此，发现榆林镇的异常之后，并没有多少正义之心，反倒觉得这里方便藏身和觅食，就躲在城里居住下来。

　　发现肉块实属巧合，弄明白了肉块的来历之后，狐妖就开始每天喂养尸傀。

　　……

　　云为画猜到，系统肯定还有事情瞒着他没有说清楚。

　　比如狐妖并未亲眼目睹散修一家三口遇害的过程，那么后来究竟是从哪里知道养尸阵的来历和尸傀的身份，并且得知喂养的方法的呢？

　　妖兽一类大多脑筋不太灵光，区区一只金丹境界的妖兽，云为画可不信它能凭自己的眼光见识，认出这罕见的阵法。

　　“都变成这样了，还能恢复原状吗？”

　　走进阵纹遍布的房间，注视着如同阵法中枢一般的肉块，云为画问系统道。

　　这个叫做温林霁的悲惨少年，在原著这一段剧情中，因为一玄宗弟子被两宗谎言误导蒙骗耽误了太多时间，终于在狐妖的喂养下长成真正的凶尸。

　　在镇上及两宗不断大开杀戒，继而对一玄宗弟子下手。

　　所有人都不是凶尸的对手，一手把他喂养起来，希望看到他报仇雪恨的狐妖，都差点命丧在凶尸爪下，侥幸被郁寒声救下一命。

　　事情发展到后来，一玄宗弟子不得不竭尽全力防范凶尸的袭击，边传信回宗门求援。

　　最后叶如歌接到传信赶到，出手击杀了凶尸。

　　“都变成这样，想恢复成正常人是不可能了，”系统回答，“不过继续喂养下去，长成凶尸的话，倒是能让外貌逐渐恢复成人。”

　　云为画点了点头。

　　郁寒声借着尸傀模糊的视界，目不转睛的看着云为画，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对方和系统的交谈，郁寒声无从知晓。

　　少年只看见那个叫人捉摸不透的仙人注视自己良久，也不着急去追踪妖兽，思考什么似的，缓步慢慢走上前。

　　云为画曲膝，在他面前半蹲下来，目光和郁寒声齐平。

　　墨玉般的双瞳明透如镜，清晰的倒映出尸傀令人厌恶的形状。

　　以为会从云为画脸上看见冰冷、不耐甚至厌恶，然而，对方的神情始终平静无波。

　　连一贯温和的笑容也不见了，只是静静的看过来。

　　“不错。”

　　云为画开口道。

　　“我来养你吧。”

　　“若你长成凶尸之后还认得我是谁，就来当我的弟子，如何？”